小禾擦了擦眼泪,这才缓缓道来,“当日赵府的人强行逼着姑娘服下毒药。姑娘知自知时辰不多,这才告诉了我她的身世。她自叹不能侍奉夫人,以尽孝道,又怜小禾孤苦,无亲无故,便让小禾自称沈凝与您相认,代她伺候夫人……”
沈夫人心疼地看了一眼昏睡的人儿,“是谁逼她服下了毒药?”
“锦绣公主!”小禾便将事情始末一一告知。
“凝儿,凝儿……是娘不好,害得受了如此多的苦!”沈夫人紧握着她的手,哭得是肝肠寸断。认小禾之时,也不曾这般,到底是母女连心,“从今以后,娘一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再受半分委屈!”
“痛,痛……”周语涵下意识地呻吟着,她的脑海仿佛也只剩下这个字了。
“凝儿,告诉娘,哪里痛?”沈夫人急切地问道,她替她诊过脉,却也诊不出她患有何病!
意识逐渐清醒,看到眼前之人,吓的她有些失落,“沈姨?”
为什么,才逃离梁子辰,居然又遇上了她。老天爷,就不能让她好好地做“周瑾”吗?她不想再和红牡丹有一丝牵连了啊!
“你……叫我什么?”沈夫人不可置信地轻声问道。她怎么会叫自己“沈姨”呢,这也只有涵儿那丫头叫过啊!
“我……家中还有事,先行告辞!”真正的红牡丹应该不认识她才对。可不管怎样,她现在只想逃离。
“凝儿,我是娘啊!娘对不起你……”又是一阵低泣。
什么?看着一旁的小禾,沈姨都知道了吗?她怎么会知道的?她怎么可以知道?“
你认错人了,我叫周瑾,不是什么“凝儿”!“她连忙起身,却被小禾拦住,”姑娘,你难道连我也不识了吗?“
周语涵想也没想便摇摇头,“你们真的是认错人了!”
“认错?”小禾显然不相信,“那敢问姑娘脚上的那一块疤痕从何而来?”
扶她躺在床上之时,为她褪去鞋袜,她就看清了那块疤痕。只是,她不明白,姑娘为何连她也不愿相认。
周语涵被她问的无言以对,这副身子,她也不算了解。脚上有没有疤痕,她更是从未在意过。
“那是姑娘年幼时,家中失火,被火灼伤的,姑娘不记得吗?”
周语涵继续沉默,因为这副躯壳的确是她姑娘的,有些东西也是改变不了的,就比如这脚上的印记。
“凝儿,千错万错都是娘的错,娘这些年来找你找的好苦。求你别不认娘啊!”
“姑娘,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我明明亲眼看见你喝下了毒药……”小禾道出心中的疑惑。
周语涵继续沉默,这一切可都要拜你家姑娘所赐!红牡丹,你在21世纪一定生活的很惬意吧,可那一切都是用我的痛苦换来的!
“凝儿,你睡这么久也该饿了吧,娘去给你弄点的!”沈夫人体贴道,转身叮嘱小禾,“好好照顾凝儿!”
见她出去,周语涵才看看小禾,“你怎么会来这里?”
小禾低下头,“我听了姑娘的话,去了药铺,一沈凝的身份和夫人相认。夫人激动万分,高兴之余想起了曾在封城的寺庙求过菩萨,保佑你们母女此生有相聚之日。夫人只当得偿心愿,所以特地与我前往封城去还愿。经过这里之时,准备歇息一下的。却看到一群人嚷着要找大夫什么的,我便与夫人上前查看,却不料见到姑娘你昏倒在地。真是菩萨保佑,若不是夫人要还愿,只怕此生都见不到姑娘了……”
听完,周语涵懵了,还真是“菩萨保佑”啊!有时候,不相信命还真是不行。可她要认命吗?不,她说了不会当沈凝的,就不会!
“小禾,我想吃点东西,清淡点的,你去跟……夫人说一下好不好?”。
“好,姑娘等着,我这就去!”小禾只当她肯认她了,兴奋地跑了出去。
确定她走远了,周语涵连忙抬起脚,她现在连“周语涵”都做不了了,难道还要逼着她去做“沈凝”吗?
不要,因为她早已恨透了那个名字!
走出房间没几步,便听到楼梯上一阵脚步声,只见沈夫人与小禾端着盘子正向这边走来。情急之下,周语涵一个闪身,进了身后的房间。
背紧紧地抵着房间的门,待听见走过去的脚步声,心才稍稍放下。刚一抬眼,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栽了眼前。
“梁子辰?”周语涵惊讶地放大瞳孔,傻傻地愣在那里。
梁子辰脚步渐近,只觉得眼前的人儿甚是眼熟。
周语涵看着他的眼神,这才感到不妙,转身欲打开门,却听见房间外,小禾紧张的叫唤,“姑娘,姑娘……”
姑娘?梁子辰这才想起来,“红牡丹?”
周语涵吓得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小心地听着外面的声音,待小禾的叫声渐行渐远,才放下手来。可腰间却被什么东西抵住,方才只顾着外面也没在意。现在一看,竟是那把精致的小刀,吓得她差点瘫在地上。
没错,就是那把刀要了她的命,是那把刀让她和红牡丹从此互换了身份,是那把刀让她永远地回不了21世纪。
“你活着,你竟然还活着!”梁子辰吃惊不小。毕竟,当时赵府传来的消息是红牡丹服了毒药为赵京阳陪葬了!
周语涵脑子一片空白,只当他认出了自己,“你认错人了,我谁也不是,谁也不是!”
说罢,迅速打门,奔了出去。梁子辰也没有迟疑,随即、追了上去,脑海中又闪现出缠绕他已久的话,“我就是银千,银千就是我!”
脑子里出现的是“红牡丹”三个字,可一开口不知怎的就叫成了“银千”!
吓得跑在前面的周语涵顿时止住了脚步,他怎么会认出自己。她换了容貌,换了声音,除了灵魂,什么都换了,他怎么还能认出她?
“说,你为什么会没死?”梁子辰已经站在她的前面。他总觉得脑海中一直出现的那句话一定是有着什么意义。红牡丹和银千之间也一定有着关系。现在看到红牡丹,他哪还肯放手。一定要问清楚原因,也许他的银千也没事呢!
“你还想让我再死一次吗?”周语涵冷冷道,她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梁子辰刺她的那一刀,她知道是红牡丹做的手脚,所以她不怪他。可她也不想再见到他,因为他只会扰了她现在的生活。
“不是!告诉我,你跟银千是什么关系?”梁子辰眼中充满了期待。他宁愿相信这世上是有鬼的,他宁愿相信她们不是凡人,因为他只想让她活过来。
什么?原来他没认出来她!周语涵嘴角扯出一丝惨笑,原来是她多想了,“红牡丹是谁?银千又是谁?”
“你说什么?”梁子辰死死地盯着她,似乎要将这张脸看成银千的才干休。
“我叫周瑾!红牡丹,银千这些俗气的名字,怎会配的上我?”周语涵讥讽道。
“瑾儿……”黄鹂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这边,忙拉住她,“你去哪儿了,这么久都不回去,我们还以为你丢了呢!爹还让我和韩大哥出来找你呢!”
“这位是……”韩清瞥见站在旁边的梁子辰,问道。
“我不认识他,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吧!”
“瑾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啊?”黄鹂这才注意到她的气色。
周语涵摇摇头,只是加快了脚步,所幸梁子辰没有跟来。
瑾儿……周瑾,她,真的不是红牡丹吗?可是,她姓周,她也姓周啊!梁子辰无力的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一回到戏班,周语涵便立即收拾包袱。先撇开梁子辰不说,沈姨和小禾就是最大的麻烦。她们现在已经把她当成了沈凝和红牡丹,说什么也不会轻易放手的。毕竟,沈姨千辛万苦找了女儿那么多年!
“瑾儿,你在干什么?”黄鹂抓着她的包袱问道。
“鹂儿,对不起,我要走了,具体原因我来不及跟你解释,希望你能原谅,顺便再待我向你爹辞行!”周语涵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脸歉疚。
“不,你为什么要走,是我那里做错了吗?我不让你走!”说着,竟呜咽起来。也难怪,从小到大都没有玩伴,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还没多久就要离开,如何叫她舍得!
“不走的话,我可能会没有命,难道你希望我死吗?我也舍不得你们,可是我是出于无奈。鹂儿们这次你就让我”任性“一回吧!”周语涵故意将事情说的严重些。
“我不要,我不要你死,可我也不要你走!”黄鹂哭着跑了出去。
周语涵也被她弄得格外伤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收获这么珍贵的友谊。理了理思绪,收拾好包袱,便踏出门外。
“周姑娘!”韩清拦住她,“鹂儿说,你要走?”
周语涵点点头,这时黄班主闻声也随黄鹂赶了过来。
“对不起,黄班主,这些日子多谢您对周瑾的照顾,周瑾感激不尽。但今日匆忙离开,实属无奈,还请黄班主见谅!”周语涵上前施一礼,聊表心意。
“姑娘为何要如此匆忙离开,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黄班主,不管是谁来找我,都请你说戏班从来没有我这样的人物!周瑾在此先行谢过!”
“为什么,难道是你的仇家找上门来了?”韩清猜测道,方才听鹂儿说什么生死的,现在又见她说的这般郑重其事,怕是真的要出事了?
“爹,你们劝劝她,我不要瑾儿走……”黄鹂一旁哭泣道。
“既然周语涵有事不便相告,那黄某人也不便勉强!”黄班主早已听出她言辞中的闪烁之意,从怀中摸出了些银子,“黄某既然留不住姑娘,那就请姑娘带上黄某人的心意上路吧!”
周语涵连忙推辞,“黄班主,这如何使得!”
“这也是你写唱本应得的,若要推却,倒真要驳我的面子了!”
周语涵闻言也只好手下,“多谢黄班主!”
“姑娘哪里话,只要你不嫌弃,我这里随时欢迎你回来!”
“爹……”黄鹂哭得更凶了,直接张开双臂拦在周语涵的前面,“我不让你走!”
“鹂儿……”黄班主拉开她。
“若有机会,我还会回来,到时候一定给你讲更多好听的故事!”
“真的?”黄鹂闪着泪眼,“说话算话,我的兰花指还没有学会,你一定要记得回来教我啊!”
周语涵红着眼睛紧紧抱住她,“我一定回来,一定!”
等想到办法摆脱掉“红牡丹”和“沈凝”的标签之后,她一定会回来。
“周姑娘……一路平安!”韩清叫住她,浓浓地不舍最后也只化作了这四个字。
“谢谢!”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回头只会徒添更多的不舍!
熙熙攘攘的闹市,突然一队官兵迎面而来,周语涵只是好奇,倒也未曾在意。毕竟,她现在的首要目的就是离开此地。
“唉,这回又不知道是谁要遭殃了!”路人感叹!
“我方才听领头的官爷说是要去黄家戏班呢!”
“黄家戏班?他们怎么招惹到官府了?”
周语涵放下了脚步躲在人群中,听着别人的议论。因为她知道或许事关黄班主他们。
“哎,早晚的事,谁让他们树大招风呢!黄家戏班生意蒸蒸日上,这不等于是在拆李家戏班的台吗?要知道,李家戏班可是有咱们知府大老爷撑腰呢!”
“那咱们以后岂不是听不着黄家戏班的戏了?”某人惋惜道。
周语涵再也听不下去了,抓了抓包袱,转身立即往回赶去,至少先确定他们是平安的。
“凝儿……”人群中的沈夫人急步赶至她的身边,拦住她的去路。
“你认错人了!”周语涵厌烦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绕过她。
沈夫人却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自从发现她不见之后,便和小禾分头寻找。现在好不容易发现了她,又岂会再放她走,“凝儿,你就这么恨娘吗?”
“我没有娘,夫人真的是认错人了!”她只有妈,才不会认她做娘,更不要做沈凝!见她没有丝毫反应,周语涵索性一用力挣开他,拔开腿就跑,她还要去戏班呢,没功夫跟她耗!
“凝儿,凝儿……”沈夫人在后面拼命地追喊。
不,我不是,沈凝和红牡丹都死了。她是周语涵,捂住耳朵,不让那些讨厌的字眼映入自己的脑海。
突然一阵剧痛传来,周语涵停下脚步,险些摔倒在地。她知道了,讨厌的病魔又来了。可是早上不是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吗?为什么这次间隔这么短!
“凝儿……”沈夫人看她拧紧双眉,心疼地道,“怎么了,告诉娘!”
“痛……”
沈夫人赶紧提他号了脉,却依旧未发现异常,“凝儿,跟娘回去,娘给你止痛!”
此时,周语涵已经痛的毫无气力,只得任由她背着她,心里却担心着黄班主他们的安危,如果市井上的人所说,那黄家戏班非得出事不可!
周语涵痛苦地闭上眼,她怎么会如此地无用。
踏进客栈,便迎来小禾欣喜的目光。她先回来一步,正准备再出去之时,便见沈夫人背着人回来了,“姑娘……”
“快帮我扶她上楼。也不知凝儿怎么了,竟痛成这样!”
“是……”小禾小心地抚过周语涵,“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姑娘……”
梁子辰正在房内愁眉深锁,却闻得一阵“姑娘,姑娘”的叫唤,下意识地打开门,却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旁边的人分明就是在赵府见过的红牡丹的婢女,她竟敢骗他!什么周瑾,她分明就是“红牡丹”!这次,他绝不会再放过她。
冲进房间,沈夫人正在给周语涵喂药,说是能止痛!
“什么人?沈夫人喝到。”
“梁……梁少爷!”小禾眼尖,认出了她。
梁子辰没有理会她们,目光直逼床上的人儿。此时周语涵已是半昏迷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