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鸣比他们快了几步,让吴雅兰唤郑岭南和颜雪上前,示意他们两个替代姜奉继夫妇,扶着他进宴会厅。
颜雪有些摸不着头脑,郑岭南微微愕然,随即一想,也有些明白爷爷的意思了。爷爷这是在无声告诉大家,他对颜雪很满意,认定她是姜家孙长媳妇了。那么以后,颜雪在姜家人面前,多少也有些立足之地。虽然还是免不了被人非议,但这一切多半是因为他。
郑岭南如此想着,心中笑了笑,目光越过爷爷,落在颜雪的头顶。颜雪感受到他的目光,抬首与他对视,摆出一副似笑似哭的面孔了。郑岭南嘴角微弯,端正身躯,瞬间恢复常态。
姜一鸣不是不晓得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转首问颜雪道:“你酒量好不好啊?”
“啊……”颜雪下意识地抬头要看郑岭南,却不期然与姜一鸣对视上了。看到姜一鸣眼眸中略带戏谑,颜雪脸颊微红,低声道:“还,还可以吧。”
“那……好,今天我这老头子的酒水都有你挡了。”姜一鸣说着拍了拍颜雪的手臂。
郑岭南闻言,怔忡半晌,心里道,颜雪这是走了哪门子的好运,得到爷爷这样的青睐。自从奶奶去世后,爷爷很少在公开场合喝酒了,甚至连提都不提了。因为奶奶不喜欢爷爷喝酒的,现在为了给颜雪这个长孙媳妇挣面子,居然要喝酒。
见他们一行人出来,来客纷纷欢迎,同时也免不了有窃窃私语——
“不是说结婚2年了吗?怎么这么小?跟高中生似的。”
“皮肤白,不嫌年纪。今年23了,还在读书。”说这话的是郑岭南的姨妈,就是颜雪所在学校的校长夫人。
“……之前还以为岭南跟那个姓林……”有人见自己说话不对头,忙转移话题道,“老爷子对岭南还是一样宠爱的……这不爱屋及乌,连他媳妇儿也别人受宠。”
一阵喧闹之后,姜一鸣将颜雪介绍给了众人:“很难得大家能聚到一起……这个就是我家的长孙媳妇,颜雪……”
场面很热闹,颜雪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目着,局促不安地站在姜一鸣身侧。吴雅兰怕她把场面搞僵了,不着痕迹地提醒道:“不说话,保持微笑就可以了。”
颜雪扯了好半天嘴角,才扯出一个还算笑的微笑。
姜一鸣把郑岭南打发到其他桌去招呼客人,他亲自带着颜雪,向来客如此介绍,道:“这是颜雪,年纪小不懂事儿,以后要多多关照啦。”
颜雪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但是在家的时候,颜爸和颜妈带她出去玩也会向人介绍。
比如,父母在向别人介绍:“这是我们家老幺,颜雪。”
这之后,颜雪就得很有礼貌地鞠躬道一声:“xx叔叔(阿姨),您好,我是颜雪。”
事理相通,颜雪虽然有些拘谨,微笑鞠躬,工作还算流畅,至少没有惹出什么笑话来。
有人向姜一鸣敬酒的时候,她也还算知机,被姜一鸣拍了拍手臂,忙笑道:“我替……爷爷喝吧。”
一场酒席,众来客散去,颜雪被郑岭南带到他的房间。
颜雪头微微晕,靠在门板上,揉着脸颊。她的脸颊红扑扑的,还挂着微笑,却已然僵硬不堪了。腿也如同灌了铅一般,无力抬起。而脖子更是夸张,不管弯成什么弧度都痛得很。
郑岭南比她好很多,眼睛放着光,盯着颜雪红红的嘴唇看了好半晌,才眨了眨眼睛道:“一身酒味,去洗澡。”
颜雪磨蹭了一会儿,抬起头问道:“我住哪?”
郑岭南挑眉道:“明知故问。”
说着快步进了浴室,留下一脸茫然的颜雪。
颜雪转了转脖子,脑子才清醒一些,眨了眨眼睛道:“你住这里,老师也住这里,那……”同床共枕,这个词儿映入脑海。颜雪蹲下来,闭上眼睛,捂着脸,似乎有点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般。
除了郑岭南在浴室洗澡的淋浴声不断传出来,室内静悄悄的,颜雪瘫坐在地上,累的连眼泪都没有了。
“叩叩……”有人来敲门,颜雪问了一声:“谁啊?”
门外传来刘妈的声音:“是我。太太让我给颜小姐送换洗的衣服。”
颜雪踉跄着站起身来,打开房门,只留了一个小缝隙,请刘妈进来。
刘妈淡扫了室内一眼,老脸微红,对颜雪笑道:“我就不进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了,都累了一天了。”
颜雪点了点头,道了谢,等刘妈不见了身影,才把门关上。回头,盯着睡衣,喃喃自语道:“这衣服能穿吗?”
睡衣是那种手感很好,但是就是……太轻薄,太透明,穿上去,估计跟没穿差不了多少。她正对着衣服发呆,听见浴室的门被打开了,忙将衣服藏到身后,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嗡里嗡气地道:“……那个……我……我想回去。”
郑岭南一身银灰色的翻领冰丝睡衣,目光从颜雪手臂上收回来,不耐烦地道:“胡闹。还不去洗澡。”
颜雪动了动脚,小声道:“……我……我没衣服。”
郑岭南仿若未听到一般,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伸手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
听着翻书声,颜雪对郑岭南能如此快速地全身心投入到读书中很是佩服,但是……她现在的境地真是万分窘迫。
颜雪小心翼翼地避开郑岭南的视线,将睡衣揣在右侧,慢吞吞地进了浴室。
听着浴室不断的流水声,郑岭南嘴角先是微微弯到飞扬的弧度,而后变成冷笑,最后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皱了皱眉头。
颜雪已经进去快一个小时了,现在还有流水声,难不成她打算就这么一直洗澡下去?
郑岭南拿起书桌上的镜子,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脸颊。他有一种想法,他觉得自己并不老,配颜雪也刚刚好。当然这种想法,有那么一点点自恋在,可是他真的不认为自己是老牛吃嫩草。以颜雪的条件,嫁给他,用有些人的话来说,那就是走了****运。而这个走狗屎运的丫头,居然还一副委屈的样子。
思量一会儿,郑岭南起身去敲浴室的门,“干什么呢?不知道节约用水吗?”声音带着一丝喑哑,仿若这深沉的夜色。
浴室内的颜雪,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深呼吸几次,才鼓足勇气,打开门道:“好了。”
郑岭南也猜测到刘妈准备的睡衣不会怎么保守,本有些许期待,却没想到颜雪居然穿着他的衬衫,出现在他面前。宽大的红黑相间的条纹衬衫,将颜雪玲珑的身段,遮得若隐若现。
颜雪被郑岭南盯得窘迫,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没衣服……”
郑岭南扫了她一眼,并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吩咐道:“靠墙的那个衣柜里有被褥和席子,你自己抱来打地铺吧。”
闻言,颜雪这才放松心情,卷起袖子,有些欢快地道:“好。”
郑岭南虽然喜欢她的年轻,但是绝对没有逼迫她的意思。逼良为娼的事情,太没格调了,不是吗?X本来是该快活的事情,若是一方有被迫的想法,那还有什么快乐可言。在有些事情上,郑岭南不敢说自己是道德楷模,就算不是君子,但也是绝对真性情。
郑岭南关掉书桌上的台灯,上了床,打开床头灯,戴着眼镜,旁若无人地翻起书来。余光里颜雪衣袖带风地围着床来回两趟,打了两个阿嚏,很快铺好了席子和被褥。见她躺在地铺上,这次推了推眼镜,对颜雪道:“灯,关掉。”
颜雪又爬起来,关掉天花板上的吊灯,再次躺在地铺上,拉起被子盖过头,睡意凶猛。
郑岭南靠着枕头又翻了几页书。这是一本关于前世今生轮回的书,他看了快两年了,始终没看完过。不过催眠的效果不错,他略略有了 些睡意,伸手关掉床头灯。
颜雪有些昏沉,不过还没有睡熟。她露出脑袋,翻个身,朝向郑岭南,望着他被褥形成的弧线。扪心自问,以后该怎么办呢?以后就这样生活下去了?怎么跟父母交代呢?她自小都是个规矩的人,如今隐婚到了现在,父母知道,亲友们知道,她该怎么办呢?
不是郑岭南不好,而是他离她太远了。曾经的他已经不在了,现在的他,颜雪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强势,霸道,阴晴不定……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给她的感觉变了。
婚起之初,他们就算没有爱情,也是有亲情在的。现在,颜雪绝对不会傻得,真把自己当作姜家人。纵然姜一鸣如此郑重地将她推到姜家亲友面前。
颜雪比较爱好古汉语文学,有时候也会涉猎到一些古人的风俗习惯。古人很讲究面子,讲究夫荣妻贵。她隐约觉得姜一鸣今晚的这所有举动,不过是换手挠痒,最后维护的不过是郑岭南的面子罢了。
郑岭南转身与她相对,瞧她躺侧身躺着,记忆里她睡觉姿势都非常规矩。他心中有些疑问,这么规矩地生活着,不觉得累吗?今天宴会的时候,他听到不少对颜雪的私评是——看上去挺本分。
所谓的本分,除了笨之外,就是守规矩。他这么不守规矩,离经叛道,讨厌墨守成规的人,难道真的要和这个年纪轻轻,却好似步入老年似的丫头,规规矩矩地生活下去吗?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能力……牵绊着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