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岭南不回来,反倒让颜雪缓了口气,放松不少。每天被郑岭南拿眼盯着,还真是渗得心慌,生怕出丁点儿错,神经绷得很紧,甚至有时候做梦都是被郑岭南训斥。如今他经常不回来,颜雪也可以偷点懒,偶尔也会参加一下同学聚餐,乐呵乐呵。
日子水波不惊地又滑过去了,期末考试快要来了,颜雪每天背书背到深夜,还是有些担心自己赶不上。这段时间跟同学交流得多,觉得别人都好厉害的。
这天中午结束图书馆的勤工俭学,林郎说为上次颜雪帮他交作业,请颜雪的客。颜雪知道林郎不光有图书馆的勤工俭学,晚上还有家教,挺不容易的。他相求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跑个腿去交篇论文而已。颜雪说不用的,林郎坚持,还说不让请客,就是不给他面子。
年轻人的面子很值钱,颜雪也不好意思,让他拿着颜面去扫地,就答应了。林郎问她去哪里吃,颜雪想了想,说去学校对面那家新开的西安凉皮店。店挺干净的,东西便宜又实惠。所谓请客,也就是意思意思罢了。
颜雪本想要凉粉的,却被林郎抢先拿了主意,要了两碗凉皮,也就将就吃了。两人对头而坐,林郎有些饿,吃得挺快的。他吃完,胡乱擦了嘴,颜雪才细嚼慢咽了一半。
林郎起身去付了款,顺手倒了两杯纯净水。递给颜雪一杯,他自己一杯,边喝边问道:“整书的时候,听你念念有词的背单词,怎么这么用功啊?”
“挂科多难看。我可没你们那样的脑袋,一下子就考了本科。”颜雪吃完最后一口,秀气地擦了擦嘴,喝了口水才回道。
“别那么没自信嘛。女孩子不是因为美丽而可爱的,而是因为可爱而美丽的。套用这句话,可以这么说,你呢可以不是因为美丽而自信,但是可以因为自信而美丽啊。”林郎冲她眨了眨眼,见她吃好了,率先起身道,“走吧。”
出了门,林郎很自然地撑起了伞。颜雪虽然觉得两人一起走,有点过于亲密,却也没矫情到说甩林郎一条街去,不过稍微错开点距离而已。进了学校的林阴小道,遇见了一起上过课的女同学,颜雪就跟林郎说了再见,要跟女同学一起走。
瞧着林郎和颜雪两人的表情,加上之前的捕风捉影的那点八卦,女同学很自然地以为两人在玩恋爱前的小暗昧。瞅着林郎一脸的青春期怦然心动无法付之于口,本想帮一把的,奈何手被颜雪抓得太紧了,她只得笑道:“上次的外国文学我没去上,颜雪你给我画一下重点吧。我们宿舍没上这个课的,愁死我了。”
颜雪忙点头,眼睛里满是欣喜,道:“好啊,好啊。老师说,这次考试就六种题型的。走吧,去图书馆,那里有空调,挺凉快的,我占了位置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郎垂下睫毛,冲两人笑着道了再见。等林郎走了,那女同学也要和颜雪分道而行,颜雪不解地问道:“你不是要划重点吗?”
女同学耸肩,撇嘴道:“没得啦。这不是为了你,才扯的谎。我还有事,先走了哦。”说完快步朝校外走去了。
颜雪“哦”了一声,望着女同学远去的背影,再回头,竟看到林郎在不远处站着。她尴尬地冲林郎笑了笑,埋着脑袋快步朝图书馆走去了。
这一切都被郑岭南看在眼里。受母亲所托,他来外院给姨妈送点东西,没曾想瞧见了这么一幕。虽说很满意颜雪对男孩子的拒绝,却也很为颜雪的人际交往摇头。就像最近流行的一句话——整一脑残,说到底还是不知变通。能忍很好,但是一味的忍让,就是懦弱的表现了。很多时候,忍让并不一定能解决问题,尤其是固执的忍让,一样会让人困扰的。
郑岭南这段时间是不着家,不过颜雪这边的动静也没漏下多少。谁让他姨夫是外院的校长,两人又时不时见上一面,颜雪也就成了一个共同的话题。而且最近又有一个姑表弟来外院当客座教授,这个姑表弟,真是天字第一号的爱八卦。只叫郑岭南觉得没有比他更嘴碎的长舌妇了,真不知道他是如何为人师表的。
又一次梦到颜雪,而醒来,对上的却是红颜知己惺忪的媚眼,郑岭南坐起来,抽根烟。吞云吐雾半晌,掐灭烟,拍拍腻歪在他怀里的女人,示意她一边去。
或许郑岭南留宿多了,女人在他面前多了几分张扬。见郑岭南要起身,竟没了之前的乖顺,一只手大胆地伸到他的那个地方撩拨起来,软下声音娇媚道,“爷,你这是要去哪啊?”
兴起离去的念头本就是临时的,被她这么撩拨,郑岭南顿时来了兴致,就把女人办了个气喘吁吁。一番云雨,他犹未尽兴,最近他是火气挺大的。
上次见来北京参加学术研讨会的岭北,被他按住把了脉,说他燥得慌,注意生活协调一些。他还建议郑岭南配颜雪做个体检,好为嫡长孙的事情做准备。郑岭南懒得理会岭北的幸灾乐祸,谁爱跟一个妻管严计较啊。
八一建军节要到了,男人在军部任职,工作并不轻松,即使游刃有余,他也没太多心思想颜雪在做什么了。有天,中午去食堂吃饭,单位同事说起放暑假的孩子,非要自己骑自行车去西藏,哄劝骗都没用。郑岭南这才意识到,哦,颜雪这个学生也放暑假了。也不知道她会怎么安排暑假生活,晚饭后,他打电话过去问问。
颜雪完全没了之前的吞吐,挺流利地道:“学校有短学期,我报名参加了一项社会实践调研,是去H省的。结束后,我打算回家看看我爸妈。老师,可以吧?”
很难得她有这么热络和兴奋的时候,作为老师,作为长辈,郑岭南也为颜雪高兴的,淡笑着问道:“回家就值得这么高兴吗?”
“是的啊。回家好啊。我妈妈经常说,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颜雪觉得自己说得实在有点多了,就嘿嘿傻笑两声,好似怕郑岭南不同意般,放软了声音,软糯糯的,几乎是哀求地叫道,“我可以去吧,老师——先生——”
抛却这不伦不类的称呼,声音倒有几分悦耳,纵然如此,郑岭南也没立时答应。他心里有点晓得颜雪打的是什么主意。如果他不打电话问,她定是自己拿了主意,等事成之后,就算回来被骂,她也不怕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她的抗训斥能力可是节节提升的。
他不吭声,颜雪有点吃不准他什么意思了,她结巴着,“要不,要不,我调研的时候回家好吧?”
郑岭南冷嗤一声,扭头拒绝红颜知己递到嘴边的水果,燃了支烟,在沙发上坐正,好整以暇地等着颜雪接下来的说辞。真是个现实的丫头,原来求人的时候,她也会有特别的表现啊。
其实,她回不回家,郑岭南不太关心的,突然想起上次看到的那封情书,就那么生起了几分计较之心。也或许,前妻给他的教训太过深沉了,让他如今对身边伴侣的初恋恋人都有几分厌恶和不耐烦。
红颜知己饭后一项是不爱弄这些水果的,被郑岭南问过两次,还以为是他习惯饭后水果点心,才着手准备的。虽说郑岭南没说电话彼端是谁,她知道的,没再如同往日那样嬉闹。她乖巧地移开水果,将水果盘轻轻推到一边,安静地看起书来。
想起外界的传闻,都说他和小姜太太关系不好,她忍不住笑了,笑靥如花。余光扫了一下郑岭南拿着手机的手肘,心里却是一片焦虑。任谁看,郑岭南此时都分明是一幅陷入爱河的模样——手机贴在耳边,抿着嘴角正襟危坐,浓眉微微皱着,眼神有六分期许三分担忧一分焦躁。
等了半晌,瞧郑岭南一言不发,脸黑了大半,红颜知己一向知机,又会做人。她放下书,轻轻跪坐在沙发上,玉臂如同蛇一样揽过郑岭南的腰身,胸前的丰满贴在他的后背上,粉唇微启朱色似有若无地挑逗着郑岭南的耳垂。
郑岭南拉开女人的手,低咒一声,起身,丢下一句“你早点休息,我回去看看”,提着包,换了鞋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是第一次,郑岭南没接受她的求欢,看来小姜太太的魅力还真是不容小觑的。懒散地躺在沙发上,红颜知己想着她经历过的男人。没来由地想起那句“男人是共用的,孩子才是自己的”,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然后竟笑到泪流满面。
听说他之前那个女人叫杨丹,怀的是女儿,得了一大笔钱,被送到国外去待产了。也听说他有生育子嗣的压力,这段时间瞧着他和小姜太太的关系,也确实如外界传的两人关系不大好——有了别的想法——中国有句老话叫“母凭子贵”。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算盘打得再精,也要看老天给不给安排呢。《红楼梦》里那个什么什么姐,可不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送了卿卿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