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室内的座机响了,颜雪接到门卫电话,说有位姓邱的律师要拜访颜雪。
颜雪不认识什么姓吴的律师,也没拜托律师处理什么问题。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让不让人进来,正在踌躇间,电话那端的人换成了邱律师。
邱律师说:“姜太太您好,我是收姜先生所托,来办理两人的离婚事情。”
郑岭南只在家休息了两天,又去了救灾前线。走之前,两人长谈一番,虽然颜雪依旧磕磕巴巴,但是态度和立场很明确,那就是坚决离婚,不想再折腾了。但是郑岭南只是看了她一眼,说这事儿等他回来再说,没想到人一走,却……
颜雪微微愣怔,沉吟片刻道:“那你进来吧。”
颜雪是个懒惰的人,一向不爱猜度别人的心思,更何况郑岭南那样子心思缜密的阴晴不定的反复无常的人呢。
邱律师是姜家企业的法律顾问团的成员,一直在北京工作。今早接到郑岭南的电话,说委托他办理和妻子的离婚事宜。郑岭南的态度和原则已经在电话里说明白了,他现在名下的财产还有妻子名下的财产都归颜雪所有。而且还特别加了一条,在颜雪再婚之前,每个月都可以享受固定金额的零花钱。离婚协议的条款完全是向着颜雪的,而且郑岭南的态度似乎不那么愿意离婚。邱律师对此很纳闷,之前也听说郑岭南这任妻子出身一般,但是很得姜家长辈尤其是姜一鸣的欢心,而且郑岭南对她也似乎很不错,怎么就离婚了?
不过纳闷是纳闷,工作归工作,邱律师还是答应下来。郑岭南最后又加了一句,希望邱律师暂时不要告诉他爷爷。邱律师这才隐约有些了然,以为是郑岭南另结新欢了,不免深问一句,却听郑岭南略带苦笑地道:“事实上,我对这次婚姻很看重,只是我的妻子有其他想法。我年纪大了,不能耽误人家。”
邱律师听了郑岭南的说辞更是好奇颜雪是何等人物,竟然将郑岭南迷得团团转。可是见到颜雪本人,听她说话,见她行事,都觉得甚为普通。
他将离婚协议书递给颜雪道:“这是草拟的离婚协议书,姜太太先过目一下,若有不妥的地方,我们可以协商。”
“哦。”颜雪还有些傻乎乎,听他说可以协商,忍不住问道,“老师,姜先生现在在工作,怎么协商?”
邱律师道:“姜先生已经全权委托我处理两位离婚事宜了。”
“哦。”颜雪没在追问什么,而是认真地看了一遍离婚协议书。越看越惊愕,她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名下居然有那么多财产,这里面不包括父母的陪嫁。
她错愕地抬起眉头,看着邱律师道:“这……这离婚协议我不能签。”
“呃?”邱律师以为颜雪觉得条件太苛刻不满意呢,毕竟协议里给颜雪的虽然很优渥,但是却不及姜家祖产的百分之一。“姜太太有什么想法?”
颜雪将离婚协议推到邱律师面前道:“钱和房子,我都不要。只要离婚就可以了。这个之前我也跟老……跟姜先生说好的。”
邱律师有些愕然,却很快垂帘掩去,面色平静地笑道:“这样啊。可是草拟的离婚协议是根据姜先生的意思,他说已经和姜太太已经谈好了的。要不姜太太再和姜先生商量一下,等商量妥当了,届时我再重新拟离婚协议书?”
好不容易等到郑岭南愿意离婚,颜雪自然是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的,但是,郑岭南给的条件真的是超出她能接受的范围的。
离婚了,还有人嫌弃前夫给的东西多的,会有这样的人吗?颜雪不是那种脑袋一抽的圣母玛利亚型号的人。她之所以不愿意接受郑岭南的馈赠,一个是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任何的牵扯,二个也是觉得受之有愧。毕竟这个财富都是郑岭南自己的,颜雪除了父母给的陪嫁,其他什么都没添置的。
颜雪想了一下道:“……邱律师,你现在可不可以打电话跟老……姜先生说一下,他的房子和钱我真的不能要,我只要我父母给的陪嫁就可以了。”
邱律师有些不解地看着颜雪道:“为什么姜太太不自己跟姜先生说呢?”
颜雪吭哧半天才道:“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我怕他。”
邱律师更是挑眉,既然怕,为什么还要离婚呢?郑岭南不是那种伪君子,他是个真小人,委托自己办事情没必要把自己的态度搞得那么暗昧。以邱律师对郑岭南的认识,他对颜雪的看重和眷恋是真的。但是他的小妻子似乎不愿意领他的情,难道他们之间还有其他故事不成?
不过作为律师,邱律师的职业道德感很强,并没有私下八卦雇主,而是以事实为依据向颜雪讲述当今社会生存的现实压力,让她好好斟酌,别辜负郑岭南一番情意。可是颜雪态度坚决,他也不好太过勉强,只好依照颜雪的要求给郑岭南通了电话。
郑岭南说:“劳烦邱律师跟我太太说,如果不同意以上条件,那就不用离婚了。”
邱律师对郑岭南这么坚持的态度,也很惊讶。等到他向颜雪传达过郑岭南的想法之后,颜雪迟疑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签字。
签完字,颜雪又问邱律师:“这样我们是不是就离婚了?”
邱律师道:“等到姜先生签字之后,送往相关部门审批之后,两位的婚姻就可以正式解除了。不过办理户口迁出手续,还要等两位一同回北京之后,再行办理。当然也可以委托律师,不过姜先生暂时没这个打算。姜先生的意思是等到颜小姐再婚之时,再行迁出。”
颜雪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邱律师沉吟一下道:“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可能姜先生有其他考量。其实户口在姜先生那里,颜小姐行事有诸多便宜之处,不是吗?单论工作这方面的话,应该有些依仗吧。”
颜雪不是脑残,又不是没经过社会洗礼的愣头青,自然明白邱律师的意思。知道邱律师说的都是很现实的东西,她笑了笑没说话,转而问道:“我何时可以得知老……姜先生签字,或者离婚协议生效?”
邱律师道:“等到姜先生签完字后,我会跟颜雪再次确认一次的。”
也就是说通知颜雪。
颜雪点头道:“那就劳烦邱律师了。再见。”
送走邱律师,颜雪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也准备离开这栋房子。
这里面的回忆不多,没有北京那么痛苦,但是也足够让她心酸流泪。
郑岭南脑袋搁在她膝盖上哭,这一幕,似乎刻在了脑海,只怕今后再也忘不掉了。
他说:“对不起。”
他说:“我会还你的。”
他说:“我也心疼。”
他说:“不离婚可以吗?”
他说:“给我一个机会吧?就一次!”
……
在这里,她听到了以前所期待过的所有能想到不能想到的宽容和尊重,只是……
这些已经太晚了。
他们完了!
故事之初,他没能爱上她,而她也不懂勇敢爱。
故事之中,他们还没来得及相爱,就这么家然而止了。
他们都痛了,孩子,两个孩子,他们犯罪了啊!
颜雪走得时候,一滴眼泪也没掉,出门抬头望了望天,太阳很大,可是她还是觉得寒冷。
已经是七月的天了,她却觉得冷,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寒气。
她的生活还在继续,但是和他有关的故事,从此以后就结束了,是吧?
“主人,来电话了……”
出了军区大院,颜雪接到郑岭南的电话,犹豫一下,她还是决定拒绝接听了。
坐上回N城的火车,接到郑岭南的短信。
他说:怎么不接电话?
颜雪没有回。
他又发来:回北京还是N城?
颜雪依旧没回,却没下狠心关机。
他再次发来:到了地方给我回电,回信。
颜雪感觉泪模糊了视线,张着嘴,却哭不出声来。
如果这个人愿意早一点,早一点这样温柔体贴,她真的愿意跟着他继续下去。
只是一切太迟了。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你还迟到哦!
你这个混蛋!
颜雪丢下手机,抱着火车软卧上的白被子,无声哽咽……
成都军区大院。
郑岭南抱着臂膀在家里走来走去,盯着手机,不停地抽着烟,心一抽一抽的痛。
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这个丫头到底打算去哪里?就这么恨我吗?
掐灭烟,郑岭南打电话给吴泽:“小吴,找几个人来喝酒。”
“姜处,现在是凌晨1点啊,大家都休息了呢。”吴泽刚被分到郑岭南身边时,觉得这个北京来的太子党只是背景厚点,并没太看得起的。经过半年多相处,他才发现郑岭南是个很能力的人,而且还挺专情的。
外人都说郑岭南是空降奇兵,事实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被“流放”了。郑岭南在北京的时候,原本是某个部门炙手可热的下一任局长人选,却在当口被踹到成都来。仕途光芒自然大不如从前。
这次到成都常驻与上次的出差,待遇完全是两个级别。出差类似巡视,对当地的人事关系没太多直接利益,更多是关系到对方的政绩和升迁。而这次常驻,那就是他要在这个环境中杀出一片自己的天来,不然他将被边缘化。因为军营,自来都是以强者为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