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颜六色的果子，萧笠随手拿了一个，放进了嘴里，嚼了两下，停滞了一下，然后又多嚼了几下。
在他整个动作之中，贝贝都一直看着他的每一个表情，宝臧和刘青戈都能够看出来贝贝的渴望，那种对于萧笠反应的期待。
“药师，味道怎么样啊？”
贝贝几乎是小心翼翼，眼眸中的光采分毫不减。
“嗯，这味道，是真的不错。”
萧笠似乎是笑了，脸上的笑容不分明，但可以看出来。
贝贝的眉眼弯弯，与那种隐隐约约，如同是被云彩遮住了的月亮，看不大出来原本月亮的光采，而贝贝的脸上，就好像是月亮之前所有的迷雾都被吹散开来，然后露出来了整个原来的本体，分外明亮的月儿。
有一种形容是，有些人笑起来，是绚烂的，耀眼的。
现在，宝臧想要把这种形容用在贝贝身上。或许因为一种纯真，这种笑容更加让人印象深刻。
让人，想要保护。
“你们也多吃点吧。”
宝臧和刘青戈都拿了一个，宝臧面色还好，倒是刘青戈，脸色似乎不太自然，好似有一丝的赧然浮现在他的脸上，停留的时间倒不是很久。
但这还是被宝臧捕捉到了。
这人其实挺奇怪，当然，这或许是因为宝臧其实实在是不了解刘青戈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他又是在什么样的背景下生长起来的。
若是这些问题有了答案，其实一个人的很多所作所为，都能找寻到答案。
宝臧决定不想了。
反正这个世界，其实他不了解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的确也不差这么一件事。
现在的他，尽管目前还是处于一种比较轻松的状态，冥冥之中却已经感知到了未来的路，或许是很崎岖的。蜿蜒着前行的路，不知道要延伸到哪里去。而家乡，华夏，这些字眼，倒像是很遥远很遥远的词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接触到。
这些东西，他心里忽然柔软起来，不愿意再去想了，还是吃点东西吧。
他把手里的果子放进了嘴里，漫无目的地咀嚼着，原本是松弛的心情，再嚼了两下之后却免不得再也松弛不起来了——
哎呦喂，果子多汁是多汁，可是这果子里迸发出来的味道，那究竟是什么啊，那是怎样的一种酸味，涩味，苦味，咸味……这些极其复杂的，而又难以描述的味道，那些味道融合了之后，汇集起来的味道用两个字就可以完全生动形象地概括——难吃！
是真的难吃！
宝臧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表情已经失去控制了，确实，现在他的五官，已经扭曲在了一起，比苦瓜脸还要苦瓜脸。
他的心里在叫嚣！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东西啊！
这个和苦瓜比起来，难吃的程度简直是完胜好吗？！！！
他好不容易从扭曲的感觉之中缓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刘青戈，这人居然在笑，就算是笑得隐晦，他也能够看得出来。
看来，他果然是知道些许内情的！
这些果子，莫非都是这种味道的吗？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赶忙找找贝贝现在究竟在哪里。
原来，现在的贝贝，被萧笠拉过去教他怎么扒拉肉了。
在宝臧看来，这有什么好教的，直接上手随便扒拉不就好了，管你怎么扒拉，左扒上扒前扒后扒，这都没有什么关系，反正也不重要的，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吃到肉就行了，不是吗？
在他看来，这好像就是为了教导而教导，这可就没意思了，若是茶道还有那么多的程序要学，可这根本就不是茶道，既然不是茶道，那有什么好教的，多此一举嘛！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看了看手头的果子，又看了看一大一小齐整地扒拉着鸡腿的动作，忽然明白了，醍醐灌顶一般的感觉。
他又看了看刘青戈。
此刻他的脸上又浮现出来了那种羞赧的笑容。
宝臧却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人，果然是知道这果子有问题的。
他正想过去讨教讨教，没有想到，不远处的他直接走过来了。
“抱歉。我的错。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宝臧原本觉得这些果子卖相甚好，于是多拿了两个，也就是说，现在他的原本手里有三个果子，勉强吃掉了一个之后，现在手里还有两个。
虽然这果子长得真的是甚是好看，但是现在宝臧却没有了想要品尝这看起来的“美味”的欲望了。
“的确，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他现在的感觉，好像是从地狱里走了一遭，这种难吃的味道，让他整个人都开始发抖了。
仅仅是稍微一回想，就感觉像是噩梦一般。
……真的不想再想下去了。
“其实，我刚才其实是在想，为什么吴大人吃这果子的时候会是那样的表情。”
那样的表情，其实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但这个没有什么表情，就是最大的问题。
因为，对比一下宝臧同学，就容易发现问题所在了。
宝臧摸出来水，喝了一大口，嘴里的那种让人难过的味道，终于快要散过去了。
这种味道，不是享受，而是煎熬。
他如是总结道。
其实，刘青戈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宝臧看了看他，眨巴眨巴了眼睛，伸出一只手来指了指前方的贝贝：
“这孩子就是答案。”
刘青戈看了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张了张嘴。
“不信我么？”
萧笠虽然有时候看起来的确是冷漠了一点，但对这个孩子，其实还是很上心的。虽然是捡来的孩子。
“信你。”不过：“吴药师他一直都是个好人吗？”
宝臧听到这句话，是真的笑了，这笑之中的意味只有他自己晓得。
“或许，他不是个好人。这是他自己的原话。”
他的确说过自己不是好人。
宝臧也觉得他不是个好人，如果是个好人，就直接告诉他回华夏的道路。
他按照那路，或者说那方法，回到华夏不就好了吗？
可是，萧笠没有。
萧笠没有那么做，而且，他似乎是知道他回去的线索的。
可是没有。
帮人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可是他现在很痛恨这种本分。脱离了原来的世界，这种感觉——有时候让人很不安。
他在逐渐习惯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