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倒也不是太短,不过鉴于黎瑾瑜将这几天的重心完全放在了吃喝玩乐上,这点时间的长度相信各位在学生时代已经深有体会了,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欣喜地结束了假期去奔丧啊不对是去上学。哪怕她这几天一直惦记着这事,但那也仅限于闲下来的时候,至于和室友各种嗨皮到忘乎所以的她就完全没有精力去思考几天后该怎么办了。
直到今天起床她才反应过来今天她该失踪了。
那么,该怎么和师槿璃解释呢?
黎瑾瑜是一个正直的人,但也没正直到不会撒谎,从小到大她为了躲避麻烦而撒的谎没有一大坨也有两大坨了。不过这是要分人的,对于外人她可以面不改色地编出一连串以委婉地表明自己不想同意对方合理但自己觉得麻烦的请求的意图,而面对师槿璃呢,则有三个问题摆在她面前。
第一,她并不觉得师槿璃是外人。虽说吧,两人同居的日子不是太长,可能黎瑾瑜随便拉一个同学和她相处的时间都比这长,但显然呢,感情这种东西,那不是时间可以解释的玩意儿。
就算撇开感情不谈,师槿璃这几年对她的付出那可是实打实的,愿意主动帮他人减轻负担还不图回报(也许回报只是以另一种方式支付了)的人搁古代怎么也是个大善人了吧,更别提她还不以此要挟黎瑾瑜做过什么违背她意愿的事(真要做的话以黎瑾瑜的性子也不会答应就是了)或者有事没事就催她找工作什么的,这放现在也是标准的好人模板啊。
要说骗师槿璃她还真有点良心上过不去,尽管知道这是为了她好,但为了别人好真就可以强加自己的意愿吗?
第二,撒谎也未必骗得过师槿璃。关于这点她其实也有点拿不准,因为师槿璃对于谎言的敏感度似乎有点不对劲,跟偏科一样。平时的小事呢,就拿买东西举例子吧,黎瑾瑜要是想推脱这种事找借口的话,师槿璃分分钟就可以识破并且不拆穿她而是反过来利用这个谎言来套路她放大自身所得的利益,久而久之黎瑾瑜就放弃了推脱的打算。
如果是人生大事呢?黎瑾瑜之前也不是没有做过试探,只不过她发现涉及到自己的未来时,师槿璃的直觉就会变得非常不靠谱。有次她心血来潮撒了个想和她结婚的谎,结果当天中午差点给人直接拉到民政局去,一阵好说歹说才解释清楚,不过解释的代价就是为了安慰失魂落魄的室友而不得不提出了可能会和她在一起的意愿(也不排除她当时的确有这个想法的可能)。
如果只是单纯的谈及自己的未来,那师槿璃就可能会一眼就识破她的真实想法,一脸严肃地拆穿她表面是幻想未来实际上是对自己不抱希望的伪装,不过这只是少有的可能之一,事实上师槿璃更多的还是掉入了她的陷阱之中来安慰她。不过被拆穿的可能还是有的,所以最好不要赌师槿璃智商下线轻而易举就相信了自己拙劣的谎言这种可能。
第三,她得尽可能地让自己的“死”变得合理。之前“镜面”也告诉她了,这次的游戏基本上是九死一生,而她对于自己能够幸运到活下来的结局没有什么信心,在她看来这种折磨人的事件基本上就是死亡宣告,真侥幸活下来了也会被人随便找个理由给弄死。那么这种时候,让自己撒的谎里面包含死亡的可能就显得很有必要了。
她不想让自己的死显得非常不自然,太引人怀疑的话会让师槿璃陷入不必要的复仇之中,就算她们的关系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她也不愿意让自己死的莫名其妙,因为谎言这种东西并不是说给一个人听的,还有其他人看着呢。
一个合理的死亡方式不会引来他人过多的关注,更不会将自己是异能者的事暴露给其他人,“边境”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调查师槿璃从而破坏一个正常人的平静生活。没有人会因此受到伤害,除了她自己。至于寻找凶手什么的,这种事不必她来关心,一个强大的非“边境”成员的异能者,是不可能没有上黑名单的,而这种被通缉的人,迟早都会落网,而就算一直逍遥法外那又如何呢?她已经死了,凶手的死活早就与她无关。
有了这三个限制条件,要编造出一个合理的谎言那可真不太容易。不过黎瑾瑜何许人也?一自由撰稿人,还愁没有脑洞?
只是两个半小时的工夫,她就毫不费力地想出了一个完美符合以上条件的完美谎言——外出取材。
不过取材那也是有讲究的。
首先地点不能太近,否则师槿璃一定会缠着过来。
其次要足够危险,也不用太危险,十年左右能死上一两个人就可以,太多了她就甭想出去了,老老实实待家里然后人间蒸发吧。
然后是越少人去过越好,不然跑到一个热门景点去取材然后半路上就消失了那口供对不上。
最后呢,不能去师槿璃老家附近,好家伙前脚过去后脚就被岳父岳母找上门来当着面消失,那可够瘆人的。
好在这种地方虽然难找,但黎瑾瑜记忆当中还是有那么两三个了,不用再去找资料这点就很方便。
既然想好了理由,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是该如何实施了。想借口和说出口那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但黎瑾瑜脸皮厚。
一番洗漱后,黎瑾瑜也下定了决心,随便收拾了点东西后就准备去找师槿璃,但站在师槿璃房间前刚要敲门的时候又犹豫了,手前前后后伸出去了八次,没有一次成功挨着门的。
不能愁眉苦脸的哟。
再怎么害怕离别,这时候也不能表现出来,要装的像一次寻常旅行一样,不能露出破绽,不能让她担心,不能因为害怕而毁了这次完美的告别。
黎瑾瑜深呼吸了一口,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但我们应该没有机会知道她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了。
偷听他人讲话可不是绅士所为。
…………
下午三点煎饼小区大门门口。
尽管黎瑾瑜一再表明不用师槿璃拿行李,但师大小姐这可是第一次主动送别人出远门,哪管得了黎瑾瑜这小丫头的推辞,二话不说扛着行李就往外跑,然后差点累死在半路上。
早就来到街上的黎瑾瑜则趁着她还没到的时间里拦了辆出租车等着师槿璃,并在师傅快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成功见到了即将暴毙的她。
如果不是司机“善意”的鸣笛打断了二人的告别仪式,可能黎瑾瑜今晚就不用走了,搁地上聊一整宿吧。
顺利上车后,黎瑾瑜看了看窗外早已回头试图掩饰自己微微颤抖着的身躯的师槿璃,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师傅,去车站。”
但告别总是果断的。
司机一言不发启动了车子,留下师槿璃一人站在原地抹着眼泪,似乎早有预感,或是不曾习惯。
直到视野尽头再也看不见师槿璃后,黎瑾瑜才恋恋不舍地回过了头,并打算小憩一会儿调整状态,好在晚上进入“游戏”后不必当晚去世。
“这样就可以了吗?”
惊喜也不会让人有准备的时机。
听到这熟悉的声线,黎瑾瑜刚从感伤中恢复过来的思绪又陷入了凝滞之中,然后她机械地抬起了头,并在车内后视镜中看见了那张仅有一面之缘的熟悉面孔。
我……为什么……没有发现……是他?
疑虑只是暂时的。
镜子男人的面孔随着她的疑惑再次发生了变化,这次出现在她眼中的是一张头戴黑色礼帽面部惨白且周围订着一圈订书针,嘴角两侧被明显割开的外国人脸。
“我不只是一个人……”
恐惧,让黎瑾瑜在压力面前失去了优雅。
失声,在绝望包裹下再无一点声响出现。
她的日常,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