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通幽的密林里,寒风徐徐袭来,瘆人的感觉凛冽着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以自己肉体妄想能撼动如此强悍的结界法阵,简直如同蜉蝣撼大树。
绝望而又不知所措的自己,心里面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似乎有股力量想要迸发出来但又被压制住的画面。
深知自己半妖之躯,此刻明明没有任何法力却还在意图幻想,我真是个不孝子!
或许是情绪起伏太大,再加上剧烈运动所导致的大脑缺氧从而产生的幻想,正当我举起巴掌,想要扇醒自己的时候,靠扶着的结界,力量突然波动起来!
我以为又是幻觉,于是,举着停留在过头顶处的巴掌,狠狠地扇了下来,顿时!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模糊,脑海里嗡嗡的响声络绎不绝……
我扶住往两边摇晃不定的脑袋,回了回神,但此时意念波动的回馈,竟然感受不到面前结界的丝毫力量存在,我转念一想,或许是我这妖族血统不纯正的关系吧,所以才导致感知中断。
无奈的我,向着结界边缘侧身一靠,不料!“啪”的一声,我整个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尘土飞扬,画面很是不堪,像条狗一样趴在他们四人面前。
这时,我才意识到,原来不是我感知中断了,是这结界……解除了!
尽管我趴在众人面前的样子狼狈不堪,但!他们依旧不为眼前场面所动。
我拖着沉重的身体硬撑着站起来,顾不得那么多,拔起腿就往屋门的方向跑。
很奇怪!面对着极力奔袭而来的我,他们也仍然纹丝不动,就仿佛扎了根一样,连眼神都不曾瞟我一眼。
直到我透过他们的身体时才发现,他们虽然身披盔甲,气势磅礴,但!通体都散发着一股令人迷惑的白烟,并没有实体,整个若大的身躯都是由这条腰间所系的长布条所幻化而成的,符文篆刻的背面,注着一道驱动法阵的荧绿色光芒。
他们的存在并不是捍卫刚刚的结界,而是他们本身就是结界,连同于长布条一体的拘役法阵。
这是娘亲曾经给我普及的结界大全里面所绘录的,当时娘亲也不曾向我多讲解,只是提到,这是种极其残忍的拘役阵法,让我一旦遇到便撒腿就跑……
对了!娘亲!
我霎时间回过魂来,眼看着就要接近屋门处了。
突然!一股强大而可见的力量透过门身,形成一团夹带着法力威压,望而生畏的浓烈黑雾,气势汹汹地向我迎面袭来。
筋疲力尽的身体早已经没有丝毫能够闪避这团黑雾的动力了,当然,我也不具备能够抵抗这团黑雾的力量。
瞬间!这股力量无情地从我身体穿透而过,将我震飞于半丈开外。
仰躺在地上的我,仿佛全身筋骨都被震碎的感觉,口角处还悬挂着鲜血爬行的痕迹,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提不上来……
只见屋门缓缓打开,一位身着绒毛大袍,手握银鳞蛇头权杖,脸上遍布褶子但头发却乌黑发亮的老妇人,站于门槛处。
她那居高临下的眼神注视着我,眼神中弥漫着决伐的杀气。
我试着撑起濒临死亡的身躯,但!还未动得几分,就又被刚刚那股力量给按压住了,这次,我清楚地感受到这股力量的可怕。
近距离施法的原因,让她再也藏不住自己的方位,我隐约的感觉到,这股强悍的力量似乎就隐匿在那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身后。
就在我感觉即将被死神屠戮的刹那,一道荧绿色的光芒划过我眼帘,将我从死神的刀刃下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是……是娘亲!是娘亲!
但此刻,我全身的筋脉就像是打了结一样,整副身体都陷入了瘫痪的状态,眼泪也不受控制地往外蹦。
娘亲见状,心急如焚地将我扶坐起来,含着泪珠的半搂进怀里……
“你真的要救这个孽种?”站于门槛前的老妇人操着一口沙哑却直击心灵的声音问着娘亲。
只见娘亲一语不发,直勾勾地盯着那位妇人,两股四目相对而形成的强大气息,在空气中拉扯不止,幻化成了一个向外释放冲击力的结界。
两股力量不停地争斗,冲击力随着结界外围的边缘散发开来,四周尘土飞扬,风沙漫天……
妇人身后简陋的草居被这股强悍的力量冲击得稀碎不堪,二人丝毫没有谦让的势头,持续了好一会儿的较量,两股表面上势均力敌的力量,被那老妇人手中的银鳞蛇杖所打破。
结界破碎的瞬间,外向冲击力的反噬将娘亲震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面前我们暂居的草屋也被夷为平地,反观,那手握法杖的老妇人却依旧不动于原地,稳如石柱!
“孽障!”
“真是冥顽不灵。”
震怒的妇人,挥动着手里的法杖,细如针,长如剑的光束从高挂于半空中的那团荧绿色光芒里射出,相继落下……
娘亲弯腰,用身体替我抵挡着射下来的光束,一道道像是正烧炙的铁块被扎进水中熄灭的声音传入我耳畔,满身伤痕的娘亲附在耳畔对我轻声说道:“别怕!娘在!”
娘亲的声音传入我心灵的深处,又是刚刚那股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眼前的一切都逐渐变得迷糊不清,受伤的筋脉似乎也在慢慢修复,丝缕黑气从身体肌肤的表面缓缓溢出,心脏剧烈跳动使我双耳的感官瞬间丧失。
突然!一道暖流从我头顶处顺势而下,游走于体内的每一道筋络。眼睛渐渐地睁开来,双耳感官也在慢慢回复,原来!是娘亲在替我疗伤,我意识有些许清醒过来,刚想起身就被娘亲呵斥住。
四周地上,显现着一个以娘亲妖丹为阵眼的法阵,边缘上是以一道通天的光柱为阵壁,坚不可破。
只见阵外一个通体散发着黑气,看不清面貌的人,站于那老妇身旁,不停地在攻击着阵壁。
治疗随着娘亲的收法,接近了尾声。
我纠正了瘫坐在地上的坐姿,感觉身体似乎好了,激动得转身就抱住娘亲,但!却发现自己仿佛说不出话来,我着急忙慌地拨弄着脖子各处,在既害怕又绝望的那刻,娘亲一把握住了我躁动的双手跟我说道:“嗔儿别怕!”
凝望着娘亲的双眸,内心的焦虑逐渐得到平复,我试着将娘亲的手放到了怀里,但无意中察觉,怀中掌柜赠予的那两张面饼竟还在,这令我在绝望中还心存一丝欢喜。
我急忙地取出面饼递于娘亲,指着面饼比划,试图告诉娘亲,这是我从人间界给您带的。
或许是母子连心,连我自己都看不懂的比划动作,娘亲似乎读懂了,她笑了笑地拈起衣角,替我擦拭着脸上嘴角的脏灰。
娘亲的笑是让我即使身在万丈深渊中都能感到的无比温暖。
我拧了一口面饼,慢慢地递进娘亲口中,看着娘亲品尝面饼的画面,比自己亲口尝试都来的幸福,奇怪的是,娘亲吃着吃着就忍不住的落泪了。
我疑惑地想要安慰娘亲,但,始终说不出话来,只能在一旁心急如焚地比划着。
娘亲见状,擦了擦泪水,看着动作幅度夸张不已的我,脸上又再次露出了微笑。
“傻孩子。”
看着娘亲再次袒露的笑容,我感觉,即使天大的事,只要娘亲在,都会过去的!
“嗔儿,你受伤很重,现在暂时还不能说话。”
“接下来,娘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牢记,不能有一丝的遗漏,知道吗?”
看着娘亲从来没有过一脸严肃的样子,我昏沉沉地点了点头。
“你不要追问眼前的一切。”
“更不要试图去触及你内心的疑惑。”
“去南边的妖族边境找你欣姨,她会保护你的。”
“娘亲的妖丹撑不了法阵多久,听懂了吗?”
听到娘亲的这般诉说,我一个劲地摇头,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我紧紧地抓住娘亲的双手不舍得松开,用尽心底的气力冲娘亲哭喊着:“娘……我……不……我……不走……”
届时,阵眼处娘亲的妖丹渐渐失去光泽,阵壁也被冲撞出了破绽,瞬间!一股浓烈的黑烟渗透进来,打破了娘亲缔结的法阵,与此同时,作为阵眼的妖丹也顷刻破碎。
这人通体散发黑烟,戴着一副篆刻满了不知名的符文面具,这股瘆人的力量伴随着令人喘不过气的威压,在失去妖丹又身受重伤双重环境下的娘亲,被这股恐怖的力量压得难受至极。
只见娘亲蓄起仅剩下或可见底的法力,转身缔结法阵,可就在这时,一把以黑烟所幻化的长枪,从背后心口处整个贯穿了娘亲的身体……
“娘……”
我吓得精神崩溃地嘶吼着,鲜红的血液喷滋在脸上,身体此刻如同天降巨石一般沉重,撕心裂肺的感觉如实而至,目瞪口呆地瘫跪在娘亲面前,心里面的精神支柱顷刻崩塌。
娘亲紧皱眉头,以自身魂魄来弥补阵眼所需要的强大法力。
魂魄入阵的法力波动,将后面这通体黑烟的面具人震开数丈之外。
燃烧魂魄为阵眼的法力波动远远强于妖丹的力量,足以将身后的二人瞬间隔绝!
娘亲将我丢到法阵中来,但此时的我已然神志不清,身体也瘫动不了。
只是隐隐约约的看到,娘亲施法后筋疲力尽所倒下,从心口处贯穿出来的长枪,稳稳地斜插在地上,娘亲的身体半着陆的卡在枪上悬空,地上满是鲜红惹眼的血浆……
随着神魂的燃烧殆尽,娘亲的身体化为一股可见的荧绿色光芒,直奔于中空,将深夜里幽暗如深渊的密林照得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