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报告完瓦伦森林一行的情况之后,纪唐也把帝国准备联合维格拉城进行军事演习的事情告诉了肥螃,两人琢磨了半晌也没明白帝国是哪里来的信心三个月就能吃下自己的塞尔瓦托堡。
“说不定是老板你想多了,这种演习我之前在军官学院进修的时候也有过,就是让我这种有经验又智勇双全的军官帮忙带一下那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兵辣子,顺便威慑一下联合演习的另一方而已。”
肥螃扣了扣鼻屎,没心没肺的回复道,“维格拉从领地降级成了主城,按理说已经没了过领税,但是来来往往的帝国商队,你看哪一个在过维格拉城的时候敢不交钱?我原先还在帝都的时候,军部老早就有人嚷嚷着要教训教训维格拉那老瘪三了。”
“你还智勇双全,痣长哪儿啦?脸上没有啊?长胸口上?那你这是胸怀大痣啊!”纪唐满是嘲讽的斜了肥螃一眼,而后摇头说道:“维格拉也就这几年逍遥时候了,过领税也只不过是面子上让老维格拉过得去罢了,这几年帝国又是联姻,又是拉上他们开发黑沼泽,等老维格拉那一辈的强硬派死完了,别说过领税,只怕整个维格拉领都要跟着帝国姓。”
“我老螃也就想不明白了,老板你哪一点比维格拉那老瘪三的傻儿子差了?这皇帝又是送女儿又是送钱的,也没见着送个公主到咱塞尔瓦托堡来,真他娘的门缝里瞧人!”肥螃呸了一口,甚是有些替自己的老板不忿。
“拉拢一波,打压一波,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纪唐脸上也有些无奈。
“而且维格拉城降级为主城,有帝国《白金十二条》在背后撑腰,为啥还一个个这么老实的交过领税?”肥螃也疑惑地问了一句:“他们真就这么怕维格拉那老瘪三?”
“他们哪里是怕老维格拉,是老城主自己先钻了《白金十二条》的空子。”说起这件事情,纪唐眼中却颇有些调侃的神色,“城级领主拥有自主税权之中,有一项叫市商税,也就是说你在我的领地做交易,我一个领主,给你们提供了交易的场所,交易的安全性以及在客观程度上保证了交易双方的资质没问题,那么这一笔交易是不是要收一点税?这种说法是没毛病的,但是正常领主为了领地内的交易活动更加频繁,市商税要不就是很低,要不就是没有。维格拉城降级为主城的前一天,老维格拉就已经将领地内的市商税上调到了三十个点,同时也承诺,已经在维格拉城交过过领税满半年,并且一直交下去的商队商人,可以免除这三十个点的市商税。”
“那他就不顾自己领地内部的交易了?”
“老维格拉都快自身不保了,哪里还有功夫管下面的人死活?”
“不怕下面的人乱吗?”
“没钱就去当兵啊,还有军饷,现在维格拉城荒田一片一片,荒市一片一片,军队也是一片一片,怎么乱?”
“那我不到你维格拉城做交易不就可以了?或者我绕开?”肥螃扣了扣鼻屎,依然觉得商队是怕了老维格拉。
“北出尤克里哨塔之后,就是延绵千里的西诺亚斯平原,然后便到达温谷领南边的一座小城,再翻过两个山头才能到维格拉城。出了维格拉城之后又是一望无际的丘陵与山谷,直到白河南岸的蜂蜜酒地,然后沿着白河再一路向北到菲尔海默堡。这是从帝都前往菲尔海默堡最快的路程。老维格拉的领地,东西跨度三百多英里,领地西边还有一座哈尔拉斯山脉,东边快摸到红酒领,这么远的路,你怎么绕?”
“嘿!”肥螃摇了摇脑袋,捏了个弹指将鼻屎弹飞老远:“这老维格拉还挺要面子,这是在想方设法让别人还承认他是个领主,而不是城主吗?哈哈哈哈哈。”
“谁说不是呢?”纪唐也撇了撇嘴:“想攀上帝国这根大腿,却又死要面子舍不得芝麻。不过,老维格拉只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过了会儿,纪唐又重新回到了联合演练的事情上,“你说从他们演练的位置,来我们塞尔瓦托堡,也只有北岭驿道这一条路了吧。”
“不然还能从佛伦山顶上飞过来?”肥螃嘿嘿笑了一下,“侏儒洞穴那条路耗时太久了,而且辎重从那边根本就送不过来。要说从白河过来也行,不过他们敢打登陆战的话,那真的就是肉包子打狗,有来无回了。”
“顶多算渡河作战,还没到登陆战这种程度吧。”
“白河河床最窄的地方也就二十来米,又是却是绕着佛伦山脚前进,那吃水深的大船根本就下不来。小船勉勉强强能过,又不能走上游,只能逆流而上,又要分拨,又要抢滩,这不就自己把自己剥碎了让我们打么?”
听肥螃一通讲解,纪唐想来想去,帝国和维格拉城的联合军队,也只可能从北岭驿道过来了。
“我说老板,你就放宽心吧,要不要来都还说不定呢。五个联队说规模确实能打一场正面的攻坚战了,但是要真的从北岭驿道来了咱权杖领,先得打下咱东部哨塔和费格罗要塞,过了就是有猛犸墓地之称的阴风盆地。我就两个中队架在隘口,往里面堆滚石和檑木,两边的针叶林里各派一个中队的箭手做清理,就能让他们全和猛犸死一块儿!”
“万一他要绕过盆地呢?”
“怎么绕,南边是佛伦山的山崖,他们上去了怎么下来?跳下来?北边林子里的树都长到菲尔海默堡去了,还有乱七八糟的巨石和溪流、咱大大小小的伐木场,他攻城车和骑兵过得来么?”
虽然没见肥螃这家伙在战场上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不过想到他那二等功勋章,纪唐心里还是稍微踏实了一些。
——
三位将灵魂献祭给纪唐的亡灵法师,肥螃在前往瓦伦森林之时,将其中一位秘密安置在了瓦伦森林边缘一个木精灵小部落,一位安置在了帝都诺文斯堡西北部一处小镇的破败神庙里。最为年迈,法术修为最高的克里斯,被纪唐留在了身边。
鹤发鸡皮的老亡灵法师,年轻时也是个俊俏少年。当年在帝都诺文斯堡邂逅了一位美丽的少女,两人一见钟情很快便陷入爱河。不过少女家境显赫,同时也是战斗法师团中一位高级执事的学生;当时不名一文,只会半吊子武技的克里斯,在偌大而繁华的诺文斯堡,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他们俩的相爱,很快就被少女的家人发现。少女的家人拜托战斗法师团出面,硬生生将这对小鸳鸯无情拆散,并勒令克里斯永远不得踏入诺文斯堡半步。
“不就是战斗法师团么!”那时的克里斯犹是一位青春热血的少年:“我会证明给你们看,你们的眼光,比一群猥琐在北方雪地里毫无远见的雪精灵还要差劲!”
在练习武技的同时,他也开始没日没夜的修习入门法术,不断地与法师塔以及法师工会来往,希望能获得名师指点教导。不过现实给了克里斯一个大耳瓜子,作为一个小地主儿子出生的克里斯,能学到那些武技已经是家里能够提供给他的最好的条件了。修习法术?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克里斯通过自学就已经能够施展出闪耀以及火球类小型法术,可见他的法术天赋远超普通人。可是只有法术天赋并没有什么用,没有庞大而富裕的家庭作为支撑,别说给自己请一位魔法导师,他甚至连一块镶嵌了灵魂石的法杖都买不起,更别说那价值不菲的法师职称徽章。
穷人,永远是魔法的绝缘体。
在努力证明自己的路上,被一次又一次打击得体无完肤的克里斯,几近走到了绝望的尽头。
也许战神塔洛斯真的是仁慈的,在克里斯几乎绝望到歇斯底里的时候,一个神秘的老法师在瓦伦森林西边的黑沼泽地里,发现了被沼泽巨蟒吞进了肚子几乎快要窒息的克里斯,并将其解救出来。
“你想成为这个世界最强大的法师么?”
“你想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你的家伙们,在你面前臣服,甚至供你驱使么?”
老法师的话带着魔鬼的蛊惑,让绝境之中的克里斯放弃了一切,开始跟随老法师修习一种名为幽冥之力的魔法。很久很久以后,克里斯才知道,这种能够赋予死物第二次生命并令其喋血嗜杀的法术,这种能够拘禁灵魂的罪恶法术,就是被大陆所有人所唾弃的亡灵法术。
可是对成功的渴望,已经让克里斯不顾一切了。
他的天赋让老法师越来越满意,老法师也开始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毕生所学,全部教授给这位天赋极高、做什么事情都能狠得下心的学生。
可是一次烛台祭,依旧是战斗法师团的法师,发现了师徒二人,立即下达通缉令对他们进行追捕。老法师死在了战斗法师团手下,克里斯再一次像一只丧家之犬,狼狈的逃来了北方。
神或许是仁慈的,但命运不是。
什么最强大的法师,什么让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后悔,都不过是少年时轻狂不羁的幻想而已。克里斯累了,那颗名为仇恨的种子埋在了心中,却没有了土壤与生机。
不过也挺好呢,至少她在自己心中,永远是那么年轻与绚烂,看不到她的老去,她就不会老去吧。
穷极一生却求而不得,让老克里斯在向纪唐献祭自己灵魂的时候,都没有丝毫的不适,反而让他那颗漫无归处的心,有了一丝踏实的感觉。
在塞尔瓦托堡的这一年,老克里斯在众人眼里的身份是城堡的魔法顾问,每天给领主的附魔武器充充能,修复损坏的魔法武器或者卷轴。偶尔还去佩德里克大牧师休憩的地方和他下下棋,然后一起破口大骂帝国和战法团,日子也还算悠闲。
生活水平上来了,心底的想法自然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被压抑得无处释放。当肥螃厄加特告诉克里斯和他两位学徒,纪唐准备让他们分散召集更多的亡灵法师召开烛台祭,并在烛台祭上散播那条讯息的时候,老克里斯是第一个明白纪唐真正用意的人!
帝国下令关停红山矿场并派人调查,只是着手对付塞尔瓦托家族的一个着力点,后续不论是政治渗透,还是直接军事干涉,帝国在法律角度都拥有着无比充分的理由。毕竟冠冕堂皇这一点,是每一个当权者都戒不掉的毛病。
纪唐让克里斯他们召集亡灵法师举行烛台祭,并将红山作为烛台祭上散播的内容,无非就是给了帝国战斗法师团、法师工会、法师塔以及圣灵塔一个十分恰当的切入口,让他们也有充足的理由在红山矿场的调查中,横插一脚。
毕竟塞尔瓦托家族并不是什么落魄小地主,这么偌大一个家族,现在所有势力都往北方盯着呢,谁不想来分一杯羹?帝国用弃誓者做借口,就是从法理上切断了其他势力插手的可能,不过纪唐怎么能让帝国称心如意?你乌瑞尔三世会找借口,我纪唐就不会了?
战法团听调不听宣,法师塔自成一派,法师工会遭遇不公,圣灵塔囤积实力找机会圣战,这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现在缺的,只是一个将引线点燃的机会而已。
克里斯突然有点佩服这位看上去还显得有些年轻稚嫩的领主了,这一次烛台祭举行之后,红山矿场就已经不可能再只属于纪唐一个人。可是为了整个塞尔瓦托堡能延续鸢尾花剑的荣耀,不被帝国一举倾覆,纪唐愣是做出如此壮士断腕的举动,不得不让这位年迈的亡灵法师动容。
不过同时,老法师同时也对自己以及两位学徒的前路赶到无比担忧。既然是以亡灵法师作为借口的话,那么自己三人已经毫无意外,被摆在了诱饵的位置上了。
但是这又怎么样呢?不说自己的灵魂还在纪唐的魂瓶之后,哪怕是克里斯自己,在心中也突然迸发出了一股如论如何也压抑不住的欲望,一种想要直面战斗法师团和帝国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的欲望。
饶是老克里斯已经知晓纪唐此次举行烛台祭的目的,可是当纪唐在克里斯面前拿出那根通体纯白的细长蜡烛之后,这位白发斑驳的老法师也着实被吓得不轻。
“塞尔瓦托大人,您确定要在这次的烛台祭上,点燃这一根蜡烛?”从来都不会对任何事情大惊小怪的亡灵法师,此刻的话语中却带上了一丝不可置信甚至是惊恐的情绪。
“为什么不呢?亲爱的克里斯,我想,作为亡灵大法师罗德里格斯的亲传弟子,死亡通幽术也难不倒您吧?”纪唐将那根属于道格·贝普的细长蜡烛放在了老克里斯面前,眼神中跳动着的,是一种名为疯狂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