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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好事成双

第五章好事成双

嘉靖三年,1524年的盛夏,朱厚熜终于得偿所愿,用暴力镇压的方式解决了困扰他多年的心病,棍棒之下出孝子,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两句话果然得到了很好的诠释。重压之下,朝中再没有人敢提及此事了,随着朱厚熜一道中旨直接下达,张璁也平步青云成了朝中的内阁大学士,他上任后大公无私地选拔人才,正直不阿又懂得顺应皇权,朱厚熜对于张璁的态度也是异常欣赏。

得到重赏之后的张璁并没有因此沾沾自喜,他先写了封家书让全家迁至京城,而后迫不及待地想拜见皇帝,想要求得皇上的另一个赏赐。

“哦?不知爱卿想要何赏赐?”朱厚熜想不出已经官居一品,封赏颇丰的张璁还有什么可要的。

“老臣请皇上赐名,臣这‘璁’字恐怕要犯了皇上的名讳。”张璁有些诚惶诚恐,原来他想要的是这个。

朱厚熜提起御笔,书写了四个大字“孚敬永嘉”赠与张璁,心里对张璁谨小慎微的性格又生好感。正值此时,黄锦入内告朱厚熜道,“皇上,太医院李时珍在外求见。”

听到恩公的名号,张璁大喜,待李时珍请安过后,他又向李时珍深鞠了一躬道,“士别多日,恩公可好?”

朱厚熜殊不知二人之前打过交道,于是问张璁是怎么认识李时瑞的,张璁讲起几年前李时珍医术超群的事迹,对其不乏赞美,这让李时珍又不好意思了。

李时珍向朱厚熜汇报了近期在太医院想整理医药典籍的进度,他发现许多药典里对同一类药物的记载描述出入很大,于是想要再行离京,带着书里的疑惑去世间寻找真谛,此番前来正是想征得皇上同意。

朱厚熜思忖了有一会,让李时珍于一年之内速去速回,毕竟蒋太后的病情也是不可耽置的。二人谢过皇上之后离开宫殿,闲叙之中张璁无意问起李时珍的年龄及婚姻状况,李时珍羞涩地说自己一直钻研医术无暇顾及男女之情,张璁想起南京一故交之女生的落落大方,年纪也正如李时珍一般,不如自己做个月老,让二人认识。

“贤弟,我在南京城有一故交,其女名为吴慕榕,年纪与贤弟也相仿,尚未婚嫁,我想与贤弟介绍相识,不知贤弟意下如何?”张璁捋着自己的胡子,对着李时珍说道。

“多谢张大人美意,如今我虽入太医院却有心愿未了,今要辞别大家去天涯海角,不知何时才能归来,若有缘分,待我归来之日张兄再帮我安排此事如何?”李时珍婉言谢绝了张璁的一番美意。

二人说着说着便走到了李府的门口,李时珍让张璁进去做客,张璁一看便问道,“这不是李时瑞的宅邸吗?”

李时珍也很惊讶,“张大人莫非认识我弟弟?”

真是无巧不成书,几人冥冥之中注定就是要认识的,但注定之事恐怕不会只是认识那么简单的关系了。

张璁恍然大悟,笑着与李时珍一同入了李府。

院子里的李时瑞正在教夏嫣岚写字,手执戒尺的样子与私塾先生颇有几分相似,而坐着的夏嫣岚俨然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看见李时珍回来便放下笔跑到李时珍的身边甜甜地叫了一声大哥。

“张大人,近日可好?”李时瑞回身看见了张璁,俯身道。

“托李大人的福,上次离京时还多谢李大人提点,这一路总算是有惊无险,否则我张某人恐怕今日是无缘与李大人再见了。”张璁谢过李时瑞。

几人有说有笑地入了内堂,夏嫣岚伸出手给李时珍看,她的手心通红,有些委屈地噘着嘴对李时珍说道,“大哥,二哥罚我抄书,字写得不工整便打我,都把我的手打红了。”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字写得那么丑将来为人妇怎么相夫教子?”还不由李时珍说话,李时瑞先说夏嫣岚。

“时瑞,我一不在家你就这样欺负三妹,下次不许这样。”李时珍说教道。

张璁在旁看着这几个人嬉闹却一点不觉得尴尬,如同看着晚辈的几个少年一样,他们正是在大好的年岁,看着他们的时候,张璁也想到了自己的妻女,算起来他们应该也快到京城了。

几日过后,张璁全家搬到了京城,张夫人经不住这一路颠簸,还没来得及进入新府之门脚刚踏下马车,就已经吐的一塌糊涂,呕吐污秽之物中参杂着大量血丝,这让原本身体就不好的张夫人竟然一病不起,张璁在京城也不认识其他熟人,只得赶紧去李府请李时珍来给夫人看病。

李时珍给张夫人号脉过后,诊断出张夫人是气血常年淤积无法排除导致的内脏出血,心肺有疾需长期调理静养,不可动怒上火,于是给张夫人开了两副药方。

“娘亲,娘亲你怎么了?”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女孩抓着张夫人的衣角,怯生生地喊着病榻上面无血色的张夫人。

“小姑娘,你叫张慕卿对不对?”李时珍想起这个小姑娘的名字就是他起的。

小姑娘一脸疑惑的看着李时珍,李时珍摸着她的头笑着说,“放心吧,你娘亲并无大碍。”

然而,所有患者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对于慢性疾病好了之后不能坚持将养,常常认为好了之后就不需要再服药,却不知中医治病是一个长期治疗的过程。

日子飞快的过去,转眼之间又过了六年,在这六年里,除了岁月的增长,皇帝朱厚熜立了皇后又选了众多妃子,李时珍也终于娶了那位吴慕榕姑娘为妻,而李时瑞还是只身一人,如往常一样每天出入于翰林院无所事事。

然而这几年中始终令他费解的两件事,是朱厚熜居然跟他堂兄朱厚照同样未有子嗣,还有一件事,是李时瑞迎娶吴慕榕入府当日,一直以兄妹相称的夏嫣岚看到新郎官和新娘子时那幽怨又神伤的眼神。

蒋太后这些年来苦求上苍保佑却一直没有如愿抱上孙子,她又信不得旁人,于是秘密让李时珍配了多副药给朱厚熜服下,而中医方案又属于周期长见效慢,朱厚熜对于此事也是叫苦不迭(天天喝药谁能受得了),于是在朱厚熜乳母范氏与蒋太后窃语之下,范氏当即力荐了一位能呼风唤雨的道人入宫,龙虎山上清宫达观院正一道士,名为邵元节。

(要说起道教在当时盛行的原由,此渊源必定与张三丰张真人不无关系,传说他先世为江西龙虎山人,乃天师后裔,无论寒暑只穿一衲一蓑,饱餐时可吃一斗米,也可以数日或者数月不进食,通灵知晓前后五百年之事,常阳神出游亦或死而复生,一生云游四海难觅其踪,终年218岁。)

而邵元节在嘉靖三年于宫中的那场求雨法事,更让年少时的朱厚熜印象深刻,那场即刻而来的倾盆大雨在他幼小的心灵深处悄悄地埋下了种子。

在邵元节入宫后不久,他传房中秘术于朱厚熜,又炼制金丹给皇上,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之下,居然奇迹般地治好了嘉靖皇帝不孕不育的病症,后宫里皇后及几个妃子竟然遍地开花地怀上了龙种。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本应该替皇上高兴的李时珍却很着急,他赶忙找到了弟弟李时瑞询问此事。

“时瑞,你可听说皇上服用龙虎道人所赠金丹一事?”

“确有此事,大哥你有所不知,那龙虎道人甚是神奇,数年前逢大旱,我于市井寻得此道人入宫,摆好香台焚烛,那道人画好一道符刚烧完,顷刻乌云密布,又画一道符烧完,忽然电闪雷鸣,待第三道符烧过,顿时雨若倾盆之势。”见四下无人,李时瑞又附在大哥的耳旁说道,“前几日皇上同我讲,他服用完这金丹之后,气色红润,久挺而坚,一夜连幸数女却不知乏累,确有奇效啊。”

李时珍听后捶胸顿足,李时瑞却揶揄兄长道,“莫非大哥是在叹息多日里给皇上配药的功劳被那道人所夺?”

“以我平日里的为人,我怎会在意什么功劳,你不知这丹药所含之物乃红铅灵铅硫磺水银等物,短暂服用可使人精神抖擞,若长期服用将消殆寿元,你怎能这般糊涂!”

李时珍此话一出让李时瑞顿时有些后怕,他忽然想起家中还剩(敲黑板:注意这个‘剩’字)几粒皇上恩赐的金丹,便低语向兄长道,“皇上曾赐了我几粒金丹,尚在府中。”

两人快马加鞭回了府中翻出丹药,李时珍取出锦盒中一粒闻了起来,浓烈刺鼻的味道呛得他皱起眉头。

“你快把这些丹药扔了,我去面圣讲明此事。”李时珍把这些丹药扔在一旁,打算进宫阻止皇上继续服药,而李时瑞却一把拽住了他。

“此事先不可道破,现在皇上如此信任龙虎道人,你若讲出此话恐怕对你不利,我看兄长还是先制些解毒之药,届时再去告与皇上也为时不晚啊。”李时瑞仍有些担心。

“你切莫再讲此话,否则他日酿成大错,你必将追悔莫及。”一向胆小的李时珍这一次是如此坚定不移,于是他揣着那粒金丹进了宫。

当李时瑞没追上李时珍返身回房之时,却见夏嫣岚脚步匆忙地走着。李时瑞喊了一声三妹,夏嫣岚停了一下回身看去,当二人目光接触的瞬间,夏嫣岚腾地一下脸红,她逃离了李时瑞的目光便匆匆回了闺阁,李时瑞也尴尬地将目光向别处转移。

此时朱厚熜正在养心殿内小憩,却听见殿外有人说话的声音打扰了他的睡眠,只听得有人说的“事关重大”四个字,于是坐起身来唤了黄锦。

“奴才该死,扰了皇上午睡。”黄锦趴在地上头如捣蒜一般。

“什么事,如此‘事关重大’?”朱厚熜将手指向了殿外。

“太医院李时珍觐见,奴才正拦着说皇上在午睡,可...”

“传进来吧。”朱厚熜伸着懒腰揉着惺忪的睡眼。

“臣李时珍叩见皇上,皇上圣恭安。”李时珍问了安。

“朕刚才听你说事关重大,何事如此重大,可否关乎太后?”朱厚熜看见李时珍能想起来的也就只有自己的母后。

李时珍从怀中拿出金丹,对皇上说道,“臣从时瑞那得来御赐金丹,炼丹中硫磺水银等物皆有剧毒,望皇上珍惜龙体,切莫再行服用。”

“莫非你是说致一真人(皇上封的号)要加害于朕?这金丹是真人在丹炉里炼了整整四十九日方才可得,你若说此丹有毒,为何同服丹药的三丰道人却活了数百年之久?更何况朕自服药以来后宫嫔妃都已为朕怀了胎,我看此药效比太医院里制成之药药效更甚,朕赐给了时瑞那四粒,他可曾试过此丹否?”

朱厚熜这一番话让李时珍哑口无言,无论他想怎么劝谏,皇上都不能听得进去,最后皇上说了一句“勿扰朕小憩了。”便把他打发走了。

李时珍拿着手中的金丹退了出来,心想他在家中看到的盒中除去自己拿走的这粒还有两粒,也就是说,李时瑞已经服了一粒,他恍然大悟,有一念头忽上心间,也是时候该给李时瑞说门亲事了。

(彩蛋来了:有没有发觉李时瑞与夏嫣岚二人有些不对?这还要从这粒失踪的金丹说起,话说朱厚熜赐了金丹给李时瑞,入夜之际,李时瑞好奇皇上对他所说的服完丹药有飞升之感为何,于是偷偷地服了一粒下肚,刚开始只觉得有些口渴,喝完茶又感觉浑身燥热好似眼鼻口向外喷火一般,于是赶紧去取水洗脸,谁知越洗越热,实在难耐。外出打水时只见夏嫣岚的房中有烛光且传出了倒水声,李时瑞寻声而去轻手轻脚地靠近,烛光在窗纸上映出了一个女人更衣的影子,他捅破了窗纸向屋里窥去,却看到夏嫣岚正背着他沐浴,正看得血脉喷张时,李时珍的房门突然吱嘎响动,夏嫣岚也无意中看见了窗子的一角有窥视过的痕迹,于是吹灭了台上的蜡烛。其实,李时珍看到了李时瑞,他背过身去故意将门弄出了声,夏嫣岚也猜到了是李时瑞,因为李时珍已经成了亲,只有李时瑞自己不知道二人都看到或猜到了是他而已。血气方刚,切勿服药。)

“时瑞,我想给你说门亲事。”李时珍笑着对李时瑞说道。

“哦?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兄长快与我讲讲。”李时瑞饶有兴致地问道。

“此人你我都认识。”李时珍卖了个关子。

李时瑞的大脑正在飞速地运转当中,难道是张大人的女儿张慕卿?不可能,她才九岁。难道是朱厚熜的亲妹妹永淳公主?虽然她小时候对李时瑞心有爱慕,可朱厚熜早已经为她选得了一位如意郎君做驸马了。想来想去,李时瑞也没有想出结果。

“恕我愚笨,我真没想出此人是谁,大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李时瑞着急了。

“你觉得嫣岚做你妻子如何?”李时珍的眼中闪烁着光芒,他一改往日对三妹的称呼并问道。

“大哥你可别说笑了,我与三妹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爱,我们自幼便在一起,她也从未倾慕于我。”

李时瑞被他这么一说得羞红了脸,他没想到兄长居然说出了让夏嫣岚做他的妻子,这么多年虽然他们青梅竹马,虽然夏嫣岚美艳动人,但那都仅限于兄妹的感情,并无其他。

“可那日夜里,你为何趴在嫣岚的窗边作窥视状?难道你又要说这与皇上所赐的金丹有关?”李时珍悄声而说却一语道破,这让李时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刚想辩解突然夏嫣岚走了进来。

“我这条命是大哥给的,俗话说长兄如父,大哥让我嫁给谁,我便嫁给谁。”夏嫣岚的语气没有半分欣喜,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面,眼神中遍满了幽怨与无奈。

从夏嫣岚被李时珍救走的那一刻起至今,在她的心底对李时珍的倾慕之情从未更改,她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里,夏嫣岚一直梦想着要嫁给李时珍,可这个梦却在李时珍新婚的当天一下子破灭了,她不敢哭,只能怨造化弄人,抱有遗憾地看着他与另一姑娘成亲。

而兄弟二人讲话的时候她也一直在门口偷听,终于再也忍不住说了这一番话,自己的命运如此安排,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李时瑞一时语塞,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从三妹到妻子的转换让他根本无法接受,但自己确实窥视了她更衣沐浴,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都是要负责任的。

他叹了叹气,“既然三妹答应,我也只好遵兄长之命。”话一出口,只有李时珍一个人开心地笑着,他们二人神色却皆有无奈。

强扭的瓜确实不甜,两小无猜的两人相貌天造地设,却是一个心有所属,另一个并无心娶妻,两人貌合神离,却不得不成亲结为夫妇。

洞房花烛夜的当晚,李时瑞送走了前来道贺的朝中大臣及好友,也收好了皇上和太后祝贺新婚所恩赐的厚礼,他对着茶台上的红烛自酌自饮,床榻上的夏嫣岚正在等着他掀盖头。

李时瑞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盖头下的夏嫣岚满脸是泪,本应一刻值千金的春宵之夜,却让两人在一点一滴地浪费。

街上的更夫从一更敲到了三更,夏嫣岚终于熬不住了,她擦干了眼泪,掀开了自己的盖头,有些生气地问李时瑞道,“我们今夜要这样一直对坐到天亮吗?”

李时瑞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他眼神迷离地看着自己的娇妻,颇有无奈地说,“不然呢?”

“你对我无爱慕之情,为何还要娶我?难道就因为你那晚窥视我沐浴更衣?你也无须狡辩,那丹药被你丢弃了之后又被我拿了回来,我今夜也服了一颗,到现在仍无同房之欲。你既然这么喜欢看女人更衣,我现在便让你看个够!”

夏嫣岚含泪褪去了身上的衣物,只剩下里面一件鲜红的肚兜,肚兜上的凤穿牡丹格外醒目,雪白婀娜的身体正笔直地向李时瑞步步逼近。

李时瑞的脸上顿时通红一片,他以往对于鱼水之欢也仅仅是道听途说,夏嫣岚的这一举动让他羞愧难当更加不敢看去,喝了这么多酒居然在这一瞬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嫣岚,我...”他竟然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我为相公宽衣解带,早些歇息吧。”夏嫣岚伸手触到了李时瑞衣襟上扣子,二人四目相对。

烛火下的少年眉清目秀,女子倩丽娇美,两人就这样看着彼此,四片薄唇竟不自觉地交缠在了一起,李时瑞颤抖的手也伸入进围兜之内一探究竟...(此处不敢描写过多怕涉黄,想坐车的朋友请绕道,本处仅以小诗一首来说明当时情况,这正是:)

“夫妻双双入绣帷

低头弯腰把灯吹

金针刺破桃花蕊

不敢高声暗皱眉”

彼此正年少,莫负好春光。

天色都已经大亮,夫妻二人还没有起床,李时瑞终于初尝人事,刚刚渐醒的他并未睁眼,一想到昨晚里的翻云覆雨竟高兴地笑了起来,此等美好算是没白来世上走一遭,回味无穷之际又想转过头去看一眼身旁的娇娘子,待睁眼之时,却发现夏嫣岚已经一直在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娘子,你在看些什么?”李时瑞抓起夏嫣岚的小手,懒洋洋地蹭着自己的胡茬。

“我想要记着相公你昨夜道貌岸然的样子,与你窥视我那夜一模一样,哼。”夏嫣岚粉面桃花,脸上洋溢着春光无限正向李时瑞撒娇。

“你竟敢说我是‘道貌岸然’?我还偏又要‘胡作非为’一番,让你再敢说你相公。”李时瑞一个翻身压在了她的身上,两人刚想再行蜻蜓点水,院子里忽然传出一声高喊。

“圣上口谕,宣召李时瑞即刻入宫觐见。”

李时瑞笑着摇了摇头,“哎,差点就被堵在被窝里了,待相公我回府再收拾你。”他拍了拍夏嫣岚的丰臀,羞得她一下子钻进了被子里。

“公公可知皇上急着传召所为何事?”李时瑞坐在马背上,问着一同回宫的小太监。

“小的不知,小的昨天还未有机会向李大人道喜呢,恭贺李大人新婚燕尔。”小太监作揖说着。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入宫,此刻朱厚熜已在华盖殿等了许久,见李时瑞红光满面地给自己请安,朱厚熜先吩咐其他人退去之后,才笑着对李时瑞说道,“这新郎官甚是春风得意呀,朕赐你的金丹到底管不管用?你这一夜恐怕是生龙活虎无心睡眠吧。”

“臣昨夜于力不从心之际服过一颗,早上醒来竟然不知乏力为何物,又正想鱼水之欢时却被皇上唤了来。”李时瑞悄声地对朱厚熜说着,眉目中尽是欢喜。

“哈哈,朕早就说这丹药集天地日月之灵气为一身,你这回信了吧?时珍兄那日前来还说这丹药有毒,今日我看你气色可是非同寻常。”

“皇上召见臣只为证实此事?”

“当然不是,你还记得当年武宗在位时,曾来过兴王府秘报宁王大肆屯兵,朕的那位九叔?”

“臣记得他就藩德安,封为寿王,后来也正是他兵合一处助王阳明平定的宁王叛乱。”

“嗯,就是他,朕再给你提一个人,九叔之女,德安郡主,朱悦灵,你可否还有印象?”

说起德安郡主,李时瑞确实还是有印象的,她年纪与君臣两人相仿,自幼喜爱舞刀弄枪,虽然也跟几位出名的剑士学过些剑术,但因她根基太差又不肯勤学苦练,最后只能学得些花拳绣腿。所以她留给李时瑞的印象,只能停留在兴王府她少时与李时瑞切磋武艺被打翻在地的那一刹那。

“臣记得,幼时无知曾冒犯了德安郡主,她找来陆炳帮忙,险些用匕首将臣刺中。”

朱厚熜拍案叫绝,没想到李时瑞的记忆力这么好,这段往事他都差点忘了,而李时瑞却还能记得清清楚楚。

“是啊,你能活到现在还得感谢她当年手下留情,若那一刀恰巧刺中了你的要害,恐怕今日站在朕身边的就不是黄锦而是你啦。”

朱厚熜说罢哈哈大笑,俨然已经忘了身后的黄锦,黄锦却也不敢生气,只能陪着笑脸点头说是。

“昨日有书信入宫,九叔书信上说德安郡主只身一人北上,留下亲笔信告知九叔说此行目的有二,一是想来京城逛逛。”朱厚熜忽有停顿。

“那第二个目的是?”

“二是她已经放出风去,要挑战天下武林高手,以此方法寻得如意郎君。九叔不放心,所以恳求我派人前去迎她。”

李时瑞忽然觉得非常无语,这德安郡主也太不自量力,就凭她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对付个无赖混混还算勉强可以,世间高手如云,如此招摇过市岂不是要自讨苦吃?

“依臣之见,可派王佐带一队人马去寻郡主,锦衣卫中属王大人武功高深。”李时瑞主动提出了意见,却不料朱厚熜早有安排。

“王佐有要事在身,不能离京,我倒是想派心腹朱宸、骆安、陈寅此去,可他们皆公务繁忙不能离京。前些日朕的乳母力求朕给其子陆炳一官半职,朕也难办,想到他是王佐的关门弟子,也确实学到了些武艺,此事不如让他去历练一番。”

“如此甚好。”

“好是好,陆炳空有一身武艺,可此番差事净是险境,朕思来想去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想再寻一机智之人与他同去,这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你说这朝中,谁与陆炳同去好些?”

这分明是一步将军棋,话已经都说到这份上,就差皇上钦点李时瑞一同前去了,可李时瑞还是装傻充楞,毕竟家有娇妻等着自己,这刚是新婚的第二天,他也并不想去趟这摊浑水,心里开始暗暗地咒骂朱悦灵。(朱悦灵打了个喷嚏)

“恕臣愚笨,臣不知。”

“朕也知道,派你一同前去有些不合时宜,这昨日才新婚燕尔,房中佳人有约,今日若让你即刻启程朕属实过意不去,可这朝中确实无人再像时瑞你一般聪慧可靠,再说朕这皇妹,也确实是刁蛮惯了。依朕看,也就只能派你去了。明日天亮启程,由你带队锦衣卫十人,朕赐你二品飞鱼服,金腰牌以方便行事,若遇阻碍你之人可就地正法,勿需向我请示,待你接朕皇妹归来之日,朕为你接风洗尘,再行重赏,如何?”朱厚熜已经安排好了所有事,就等着李时瑞一个点头同意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装糊涂恐怕就是给脸不要脸了,李时瑞赶紧叩头以表决心,“臣一定殚精竭虑,必不负皇上所托,保郡主平安入京!”

“嗯,新郎官快回家去吧,别让你家娘子等着急了,夜里悠着点,明日还有要事在身。”

“臣谨记!”

李时瑞告别了皇上回到家中,却发现皇上所赐之物竟然已经快人一步地到了府中,夏嫣岚不解地看着这些东西,心想当今皇上不愧是李时瑞的发小,新婚这几日每天都派人来送东西,一出手确实阔绰,却想不到李时瑞告诉她明日要去随锦衣卫办事。

“只是不知这位郡主长相如何,皇上竟派相公前去迎她。”夏嫣岚有些吃醋。

“我不记得了,数年前她随寿王去过兴王府,当时她年纪也正如我初见你一般大小,谁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

“相公,你此去可否带上我?”

“我是去替皇上办事,又不是去出游,一路打打杀杀的带着你有所不便。”

“还打打杀杀?若遇不测你可会些功夫自保?”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在兴王府时王佐大人曾经教过我和皇上一些拳脚,虽然多年不练,但即便是十个八个人挡在我面前也无法近身擒我,娘子你就放心吧。”

“净吹牛皮,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识过你的武艺?”

李时瑞走近了那些赏赐,从中取出弓箭,又在一旁的簸箕里抓了一小把黄豆,回身搭弓捻箭之前,把黄豆递给夏嫣岚道,“嫣岚,你将这黄豆一粒一粒抛于高远处地方,每抛一处,我便射一处,若有虚席,我即刻进宫辞官回乡下种田。”

夏嫣岚将黄豆放回原处拍了拍手道,“你是要拆房子吗?你若是能射中房檐下面那一排柱头,我便能确信你的功夫。”

只见李时瑞轻拉慢举弓箭,瞄准一瞬便松了箭尾,箭头飞快地嵌入夏嫣岚所说之处,箭身应声抖动起来,紧接着李时瑞上弦拉弓,三指张开之时又一箭射入了旁边的柱头,直到射完六支箭,这六方柱头上都插着一支箭,李时瑞才回头看了看一脸惊讶的夏嫣岚并说道。

“这下你相信了吧?快去拿个梯子,我好把箭拔下来。”

第二天天刚亮,李时瑞已穿好飞鱼服跨上绣春刀整装待发,其余锦衣卫也早已在亲军都尉府门外集结完毕,而陆炳见到李时瑞时也是毕恭毕敬地让出了指挥权。

“此番前去路上还需时瑞兄多提点,一切听从兄长调遣。”

“贤弟不必客气,我们都是为皇上办事,应同心协力迎郡主入京。大家互相照应,且望诸位皆能不负圣命全身而归,前路未知,务必小心行事!”

这一队人马整齐开拔,马踏之处尘土飞扬......

朱悦灵已从寿王府出走多日,此次出走却又是偷偷溜出来的,她实在厌烦了枯燥无味的郡主生活,驿动的内心深处却始终隐藏了一个前所未知的江湖,而在她臆想出来的江湖里,那些大侠们各个行侠仗义身怀武林绝技,都能取飞花摘落叶伤人;而侠女们各个千娇百媚铁骨柔情,常以温柔乡中取仇人首级,如此快意恩仇的世界让她无不神往,于是才有了这次蓄谋已久的出走。

然而自打德安出发至今,朱悦灵一路上并未碰到什么武林高手,所到之处所见景象也皆是国泰民安,只有偏僻之处遇到过一伙贼人劫道,她本想给些银两换得相安无事,谁料那伙贼人见朱悦灵衣着华丽花容月貌,便心生歹意,言语轻佻于她,朱悦灵便拔剑刺穿了这些人,被刺中者应声倒地,血若点点桃花般洒向地面。还没来得及出手的几个贼人面面相觑,纷纷跪地求饶大喊女侠饶命,朱悦灵甚是欣喜,心想以自己这身武艺必定能够在武林之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可笑朱悦灵从小锦衣玉食,深居寿王府如井底之蛙,并不了解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句话,她也一定不会想到,自己即将碰到一颗大钉子。

朱悦灵途经的地方也正如李时瑞所推断的一样,中州之地盛传有着不少的武林豪杰,况且天下武功出少林,以朱悦灵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是必然要去挑战一番的。

但说来也奇怪,朱悦灵这一路居然胜了许多徒有虚名的大侠,冲着比武招亲慕名而寻朱悦灵的人越来越多,却始终无人可以胜她,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有几次朱悦灵刚刚自报家门讲完师父为谁之后,一些在江湖上名声显赫的武林高手竟然不战而退,这让朱悦灵更加春风得意。

这一日,朱悦灵途遇一集市,见集市上里外三层都围着人,人群中有一伙人正拿着弯刀围着一个肤如赤火身型魁梧的男子,那男子声如洪钟喊道,“你们这伙鸟人昨日在客栈偷了我的银钱,还顺走了我的马,我好不容易才追上你们,现在快快还与我,我便饶你们不死!”

朱悦灵坐在马背上笑得开心,她平生最爱看别人打架,尤其是在这种以少制多的情景下还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想必应该是个高人,于是便停在原地远远观看。

“你小子可真是阴魂不散,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兄弟几个平日里就是靠这个吃饭,我们虽然拿了你的东西可昨日并没取你性命,你反倒要我们兄弟还给你?你的那些钱早都换了酒菜装在我们兄弟几人的肚子里了,你那匹马也让我们换了钱,在春楼里赏了姑娘,你想要,问他们去要吧”几个人边说边笑,引得旁人议论纷纷。

只见这汉子将所持长剑连同剑鞘同戳于地中,怒瞪双目随手抄起了旁边商贩的一只长棍,便与这几个亮起弯刀的人打成一团,这汉子使得一手好棍法,长棍在他手中耍的风声呼啸,长棍所落之处传出沉闷的棍棒之声,还没出几十回合,这几人便被打得吐血倒地,无力再拿起弯刀。

“壮士饶命,我们弟兄几人实在有眼无珠,不知道壮士功夫如此了得,我们错了!”带头的人跪地求饶,其他人也跟着作揖求饶。

“今日我也算是为民除害,以后倘若你们再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让我遇到,挨在你们身上的可就不再是棍棒了,你们看到那长剑了么?我定拿此物取了你们的狗头!”这汉子指了指戳在地上的那支长剑。

“小的知道了!谢壮士今日不杀之恩!”这伙人刚想溜之大吉,又听见那汉子一声大吼,“慢着!把偷走的钱和马悉数还我再走!”说罢揪起其中一人的衣襟。

“壮士勿再打了,我们真是把钱都花光了,若要还你我们只能再重操旧业,偷了别人的钱再还给你了。”

听到这话这汉子举起拳头又要揍,却有声音传入众人的耳中,“放他们去吧,该还你多少钱本姑娘替他们出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匹白马上坐着一位灵动活泼的姑娘,她腰悬宝剑,身着桃粉纱织,面容韶华如春而且清丽脱俗,一看便知是生在富贵人家的小姐。

正待这些人回身望向朱悦灵时,这一伙贼人却像脚底板抹了油一般地溜开了,众人闪开两旁,朱悦灵策马走到了这汉子的面前,双手抱拳道,“兄台好俊的枪棒功夫,这袋银钱当做本姑娘赏你的。”说罢掏出一袋银钱扔给了这汉子。

这汉子的目光始终直直地看着朱悦灵,他从来都没有看过如此貌美之人,就连钱袋扔到脚下竟也毫无察觉,他就这样仰着头注视着她,内心早已波澜起伏念念不忘。朱悦灵被他盯得慌了神,她张开手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过了好一会这汉子才缓过神来。

“敢问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朱悦灵又指了指地上的钱袋,示意他捡起来。

“在下俞大猷,家住晋江,还未曾讨教姑娘芳名。”这汉子拾起了地上的钱袋,在手中颠了颠分量。

“小女子不才,德安郡主朱悦灵是也。”朱悦灵拱手说道。

俞大猷也是江湖中人,这些天常听人说起过这个有些疯癫的丫头,传闻说从德安来的这位郡主专挑些俊俏的高手过招,并且放出狠话若是谁能在百招之内胜于她便有资格娶她,讲到此处中原高手皆叹气,小小的一个黄毛丫头竟无人能够在所规定的回合之内将其制服。

“听闻江湖朋友说,若能在百招之内将姑娘击败,姑娘便嫁于那人,可否真有此事?”俞大猷问道。

“怎么?你也想试试本姑娘的功夫?”朱悦灵笑着反问道。

“当然,以姑娘的相貌,这世上能有谁不想做郡马?”俞大猷豪爽的笑声让朱悦灵觉得他像一个莽汉。

朱悦灵翻身下马,亮出宝剑说道,“方才我见公子未用你那支长剑对付那伙贼人强盗,小女子确实想领教一番公子的剑术,望不吝赐教。”

俞大猷正傻笑之际,朱悦灵已经拔剑向他的左胸刺去,他一个侧身闪躲却见宝剑又回扫胸前,于是一个深蹲背弓巧妙地闪开了这一招。

“这就已经开始了?”

“废话少说!看剑!”

剑心所到之处招招伤人要害,完全没有所谓的点到为止,俞大猷连续后翻躲闪随即抽出长剑,却见朱悦灵剑锋一转又刺向他的眉心,躲闪已经不及,俞大猷用长剑的剑身又挡了一下,两支剑碰在一起,发出了刺耳的撞击声。眼看着这样过了十招,俞大猷还是以守为攻,试图发现她剑法中的破绽,但是打着打着,俞大猷有些发觉,这个丫头的剑法为何跟自己使的那套剑法如此相似?

二十回合转瞬即逝,俞大猷始终没有出剑舞向她,毕竟他对于一见钟情之人还是有一些怜香惜玉,而他在躲避之中已经看出了些门道,虽然剑法剑式基本相同,但她却因平时练习不足导致力道不够,原本那些杀招在她所用出来之后变得稍显温柔,然而对于一个女流之辈来说,练成这样已经实属不易了。

俞大猷找中机会看出一处破绽,一脚踢在了朱悦灵的手腕处,她手中的宝剑飞出一丈之远,深插在一旁钱庄外面的门柱上。

这要是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紧接着的动作就应该是制服郡主于众目睽睽之下抱得美人归了。可俞大猷是个直男,在比试剑法交手过程中,有一个念头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之中,她师父是谁?

朱悦灵见手中的剑被踢飞之后胡乱踢了一脚,正踢在俞大猷的肩膀,二人落地后都踉跄退了几步,俞大猷突然问道,“敢问姑娘师从何人学得这剑法?”

朱悦灵开始发蒙,这个人棍棒如此了得,为何在自己进攻时毫不还手,还拿着笨重的荆楚长剑当盾来抵挡剑刺之处,整个人看上去呆头呆脑。

“你我比的是剑术,讨论我师父作甚?”朱悦灵飞身拔下门柱上的宝剑,接着又说道,“再来!”

“慢着!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偷学我的剑法?我再与你比试。”俞大猷有些生气。

“你的剑法?你脸可是真够大的,这是我师父他老人家自创的荆楚剑法。”

听到‘荆楚剑法’这几个字之后俞大猷憨憨而笑,他大声笑道,“都是同门,师妹你不必打了,你我二人的师父同为南天剑神。”

“莫非你的师父是剑神李良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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