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巨蔑河边,太阳已经西斜,余晖洒在大地上,军营里渐渐响起了鼓角声。晋军营门打开,刘裕督三军缓缓出营,中军在前,左右军稍后,呈雁行阵缓缓列开。燕军大营中,鸣炮三响,大军也冲出大营,一字排开。
刘裕阵前大呼道:“将士们,收复山河,成败在此一战。哪位将军愿斩将立功?”
上将慎仲道抢先出战,手持开山大刀,一马当先冲了上来。燕军阵上,慕容兴宗提马出战,二人刀鞭并举,战在了一起。刘裕军中,大将索邈也挥枪冲了上来,燕军中,大将斛谷提斧出战。燕军大将慕容悦手托三股钢叉也冲出阵来,刘裕阵中刘怀玉手执双刀也抢了出来,三对激斗正酣。
玄相在阵中,见六将互斗二十回合难分胜负,将坐下红牛一拍,冲到阵上,要祭弱水收了众人兵器。
刘裕阵上法空喝道:“妖道,岂可以暗箭伤人,贫道与你斗斗法。”持剑拍马上了阵。
玄相见来人三目,也不知其根底,喝道:“何方修道之人,来红尘挣取功名?”
法空道:“贫道自来处来,妖道不必知道,且看我手中剑,你可能胜得?”
玄相料此道人剑法平常,不过有法器,并不在意,取出鞭来,挥鞭呼啸而至。法空抵挡不住,背剑就走,见玄相不追,又返身大骂。玄相大怒,执鞭来打,法空背剑又走,玄相道:“你就算逃到天涯,贫道也誓杀之。”
法空见玄相来追,布袋中取出一把黄沙,朝玄相迎面打去。玄相挥动鞭子拨开,笑道:“真是小把戏。”
玄相虽然拨开黄沙,不想三魂六魄已迷,跟着法空进了追魂阵中,但见阵中漫天狂风,黄沙遍地,目不能看三尺,又见法空在远处骑马飞奔,大怒道:“小小妖术,能奈我何。”拍红牛再追。
追了一程,不见了法空,却见另一道士立在前方,喝道:“你又是何方妖道?”法能大笑道:“你且看看头顶为何物。”
玄相抬头一看,见头顶上方有刀阵,一圈又一圈,共一百零八把戒刀,象个铁锅倒扣在头顶上,又有三道金环将他拦住。
玄相吃了一惊,忙取葫芦开弱水,要收戒刀,可是魂魄已迷,念错了咒。法能念动咒语,三道金索和戒刀一起启动,金索瞬间将玄相捆住,戒刀从头顶呼啸而下。
法能道:“若在阵前,我也困不住你,你三魂六魄已迷,还不拿命来。”
见戒刀从头顶落下,玄相挥鞭去打,戒刀一转方向,朝胸前飞来。玄相防备不住,大叫一声,戒刀穿胸而过,倒地而亡。
五楼突然不见了玄相,心中暗叫不好。此时,先霸一拍玉麒麟,舞双枪上阵,双鬼见了,急迎上去。孟符龙也纵火龙驹到了,如一团烈火。慕容悦大惊,措手不急,一枪被挑于马下。五楼见了,急放出双蛇,金蛇奔向先霸,赤蛇奔向孟符龙。
两军交战,残阳似血,战鼓如雷,直杀到残阳落下,万点灯光通明,犹不分胜负。
月华一行人本已早到城下,却不见玉郎破城门。眼看得残阳西下,攻城放火时间已到,月华不敢再等玉郎。月华让众人暂等,一个人到了北城门下,纵身上了城墙。见守城的都是老弱士兵,打倒几个,剩余的全吓跑了,月华打开城门。
檀韶、向弥见了,率众人纵马进城,展开大旗,高叫道:“我等率雄师十万,从海道来此,速速归降。”守城者都是老弱残卒,见来着战马如飞,旌旗招展,恐慌不已,一时杀的四散逃走。
城门被攻破,早有人报给慕容超。慕容超犹不在意,等月华率众攻入行宫,慕容超这才罢了歌舞。贺赖卢领众将拼死守住宫门,月华等人几次冲开宫门,都被挡了回来。
玉郎此时也到了北城门,见城门已破,用泰山石砸毁城门,放起火来,这才赶到行宫外。
檀韶见玉郎到了,急道:“文将军,你来的正是时候,行宫内有燕王的禁军,我们攻不进去。”
玉郎道:“待我砸开宫墙。”放出泰山石,砸毁一面宫墙,冲进宫墙内。
月华道:“慕容超就在宫内,砸了宫殿,慕容超毙命,你为首功。”
玉郎道:“丑女放肆,老道是主将,由得你调遣?给你五十骑,你速往河畔阻敌。”月华道:“不必,我一人足够。”转身去了。
檀韶、向弥又劝玉郎砸掉宫殿。玉郎心里想念魏如姬,生怕巨石砸殿再伤了她,只是不肯出手,众人只得再攻。此时,王俨所带着人马由城南前来护驾,两下混战,僵持不下。
刘裕见约定时间已到,火光未起,心中焦躁不安。等见了火光冲天,这才放心,高叫道:“三军将士,攻进临朐城,擒慕容超者记首功。”挥军冲杀。
阵上众将听了,也各抖精神,先霸一只枪抵住金蛇,单枪直奔斛谷提,斛谷提不敌,大败而去。符龙也祭起打将鞭,将赤蛇打伤。兴宗不敌符龙,被一枪挑伤左腿,落败而逃。
左、右军中,方弼、方相如两位金刚,迈开大步,挥戟乱打。五楼见身后城中起火,刘裕挥大军来攻,急发信号给公孙归。公孙归见了狼烟,急渡河侧击刘裕大军,才到河边,见浮桥起火,刘穆之在河对岸乱箭齐射,人马过不了河。
五楼突见临朐城起火,不知是何原因,忙今后军后撤。慌乱中,五楼的大军就乱了,段晖后军还在向前冲,五楼的前军却向后撤去,人马乱成一团。等人马明白过来,一齐往临朐撤去,刘裕的人马早就杀了过来,死伤不计其数。
段晖率先冲到巨蔑河边,见月华单人立在河中,挥斧就冲了上来。
月华一人一骑,见燕军后撤,自己无险可守,纵马到河边,下了马,一人立在河道中央。见段晖当先冲了过来,月华急划起河水,朝段晖打去。段晖战马一惊,坐不住鞍,翻身落入河中,被月华手起棍落击中天灵盖,打死河中。这时后续的人马又到了,月华见退兵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无奈,自己化成水形之身,拉起河兵,聚起一道水墙挡住去路。这水墙高有一丈,长有十五丈。燕军见前有水墙阻路,后有追兵,登时大乱。
五楼高声令道:“丑女体力能限,众将只要奋勇向前,水墙自破。”一时人往前涌,马往前窜,前头跌入河中,后面人马践踏,几乎将河道填平。
月华用水墙挡了一刻钟,果然体力不支,只得借河水而去,五楼的人马这才跨河而去。
公孙归见城里火光突起,也沿河奔向临朐城,与五楼合兵一处。
五楼道:“临朐已不保,你带大队人马绕城奔广固,我去城内打探,保护圣驾。”将坐骑一拍,飞奔进了临朐城。
五楼到了行宫前,见两军正在混战,魏如姬立在大殿前,手执弹弓,弹无虚发。慕容手舞金刀乱砍。五楼急放出金蛇,将慕容超护住道:“陛下,速往前行,出东门回广固。”
慕容超在金蛇的保护下,急挥金刀往前冲杀,杀出行宫,见自己一人一骑,也不顾许多,纵马往广固奔去。
玉郎见慕容超独去,料着魏如姬仍在宫中,就丢了众人往宫中寻觅。五楼也看在眼里,急跟了上去。魏如姬却是临危不乱,早就被挂整齐,带着随从,借着混战,砸开后墙而去。玉郎后面紧追不舍,魏如姬手执弹弓,边走边射,弹弹落在乇郎头顶,吓的玉郎在地下不敢探头,又见五楼赶到,这才不再追了。
五楼和魏如姬一行,一路朝北赶去,追赶多时,才见慕容超纵马狂奔。原来一场大战,慕容超的御马受惊,一路狂奔下去,五楼的坐骑快,忙赶上去将马勒住。
却说临朐城内,听说慕容超大败逃走,满城皆惊,剩余的文武百臣皆到御道上跪迎晋军进城。
慕容超回到广固,在东阳殿召文武大臣议事。此时慕容超已经没了主意,就问道:“诸位爱卿,刘贼要逆天,誓亡我大燕,将如何应对?”
韩范道:“陛下,我军新败,人心不稳,臣请令慕容镇都督诸军事,以稳定军心。臣另请治公孙五楼治军不利之罪。”
慕容超道:“准,就令慕容镇为三军都督。”慕容镇即到东阳殿见驾。
慕容超道:“本王自继大业,不能任用贤良,刚愎自用,临朐之败,皆本王之过,不能责罚公孙大都督。从今日起,望众卿智士出计,勇士呈难,忠臣示节,共赴国难。”并降五楼为副都督。
慕容镇道:“陛下,臣料刘贼三日必到,我外城城防薄弱,不足以御敌,宜将男女壮丁迁入内城,加强城防。”
慕容超道:“准。”
慕容镇又道:“此战关乎我大燕的存亡,百姓之心,皆在大王一人。陛下可将宫中金银、布帛、宫女犒赏将士。”
慕容超也准,又问公孙五楼道:“公孙都督有何高见?”
公孙五楼道:“大王宽心,我亲往仙山拜求恩师,请御城良术。”
慕容镇道:“尔等皆左道旁门之士,稍有法术,岂能服众?”
慕容超道:“都督也不能这么说,刘贼阵中,旁门左道之士比比皆是。就是刘贼,也是出自道门。”
等散了朝,慕容镇私下拜见慕容超道:“大王,如今国难当头,可遣使出秦,我们两国唇齿相依,今我国有难,秦必然出兵相救。”
慕容超大喜,即令尚书张纲前往秦国求援。
到了深夜,五楼来辞,拜道:“临朐之失,皆罪臣之过。慕容镇虽说精于军务,对付刘贼,只怕是能力不够。臣去后,万一刘贼来攻,万不可出战,望大王守住城池,待臣归来。”
慕容超道:“爱卿可速去速回,我已令张纲往秦求援。”
五楼道:“臣近闻秦与夏对持,夏屡侵秦地,此去非能言善语之辈不能成事。韩范德高望众,燕秦两地都呼之为师,他若去了,秦必出兵。”慕容超连夜又派韩范率人前往秦都城长安求援。
却说刘裕兵进临朐城,令将慕容超的御辇,玉玺等送回建康,以昭其功,封住众人反战之口。
当晚,刘裕又点将论功行赏,先霸、符龙、玉郎皆有大功,唯点到月华,高声喝道:“月华将军,你违我将令,你可知罪?”
月华道:“奉命破城,城已破,不知何罪之有?”
刘裕道:“本都督自从军以来,治军从严,军令从重。我令率兵五千,你只带百人,置数万大军生死于不顾,其罪一。令你黄昏破城,残阳落西,火光才起,其罪二。令你阻敌河岸,你一人一骑阻敌不到一刻,致使燕军主力退守广固,其罪三。此三罪,哪一条都是死罪,来人,推出去斩了。”
先霸上前道:“大都督,月华将军虽说有违军令,念在其出奇兵,破临朐,单骑阻敌,可免其死罪。”
刘穆之道:“大都督,此次北伐,正是用人之计,可令其戴罪立功。”
刘裕这才喝退月华,又道:“慕容超无道,施肉刑,荼毒百姓,令三军今晚整备,明早五更杀奔广固。”
次日五更,刘裕拨营,十万将士直奔广固,令四城架设云梯,火器攻城。广固城防甚是坚固,城墙上布设穿云箭,烈火车,万箭车,城墙下,有火鼠乱窜,城头上有火燕乱飞,一时,箭如雨飞,烈火腾腾,刘裕大军伤亡甚众,攻至傍晚,被守城器械打回至护城河外。
刘裕见攻城无果,只得下令后撤十里下寨,又令大将刘怀玉屠杀外城百姓,以达到震慑城内的作用。
因广固城外青壮男女都迁入内城,外城所留都是老弱病残百姓。刘怀玉指挥军队,一面纵火焚烧房屋,一面用绳子将平民串在一起,拉到城墙外,一队队斩首。广固城头上将士哭声一片,广固城下叫声凄凉。
月华正带亲兵巡营,闻信赶到,见状大怒,将众军士支开。
刘怀玉道:“月华将军,我是奉命行事,请将军莫怪。”
月华道:“攻城不利,与城下百姓何干,难道让青州百姓从此寒心不成?”
刘怀玉道:“本将只知道奉命行事,请将军让开,否则恕本将无礼。”
月华心性直爽,听了伸手来抓刘怀玉,刘怀玉拨剑要挡,被月华反手抓住手腕,长剑落地。
刘裕正在自己帐中,听说大怒,立刻派亲兵去拿月华。不多时,将月华带到大帐中。
刘裕怒道:“你为何屡犯军规?”
月华道:“屠杀百姓,是哪条军规?”
刘裕喝道:“放肆,我奉陛下之诏,起兵讨贼,军中事务,随机决断,你怎敢妄言?”
二人话赶着话,越说越激动,月华道:“陛下北伐,是要收复山河,恢复大义,安抚天下百姓,令百姓生养休息,共沐皇恩。大都督今日屠城纵火,岂是大义之举?让青州百姓寒心,大都督岂不有负圣望?”
刘裕恼道:“你口口声声说陛下?那你说说,若非我刘寄奴,南征北战近十载,诛孙恩,平恒玄,你的陛下现在何处?”
月华道:“月华知道,我晋国的今日,全赖大都督的功劳。只是大都督别忘了,君君臣臣,不是你平素常挂在嘴边的吗?怎么此时将陛下忘了。”
刘裕将桌子一掌击碎,道:“司马篡的是刘汉政权,天下谁人不知?我本汉王刘靖之后,光复祖业,有何不可?”
月华道:“敢问一句,大都督是要效曹孟德,还是要效武帝受禅?”
刘裕更怒,喝道:“丑女狂妄,来人,推出去斩了。”
此时刘穆之及众将得了信,都进来相劝,刘穆之道:“大都督,我军初入青州,宜安抚百姓,以示皇恩浩荡,万不可一时动气呀。”这时,先霸、檀韶、向弥等人也到,齐向刘裕求请。
刘裕也自知理亏,即道:“既然众将为你求请,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重责二十军杖。我上报朝庭,贬你为豫州睢阳司马,收拾行囊,今晚上任去吧。”
送走了众人,刘穆之道:“大都督,月华虽说行事鲁莽,却有非常人之能。刘毅与大都督一同起兵,一直心存不满,得月华如得一虎,大都督岂能不知?”
刘裕笑道:“道和知其一,不知其二。刘毅为人心胸狭窄,不能容人,如丑女之性,必不会被其所容。万一刘毅动怒杀了丑女,或丑女一怒之下杀了刘毅,皆天意。”刘穆之听了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