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一昀想过,按正常的情侣间的相处状态,他差点忘了七夕,许西西应该会发点小脾气,会在电话里埋怨他甚至挂他的电话,需要他好好的哄一哄,温存小意然后甜甜蜜蜜的收场,但是这些都没有,许西西即温和柔顺又通情达理。
他觉得这情形不对。
他思前想后也不明白哪里不对,打开他们几个的群发了个消息:今天这种日子,男人如果忘记了,女朋友会不会生气?
欧阳梓霆先跳出来:哥,你不会吧?这满大街满手机的蹦广告你还会忘?
他也不算完全忘了,晚上不是想起来了么,可能只是有点晚。
寇竣:你是今年终于能过个情人节了,来炫耀的吧!
寇竣:不过,女的应该都挺重视的吧!像我们家那位女强人还跟我约了个烛光晚餐。
完了,照这么看,许西西不是不生气,是生气过头了。
欧阳梓霆:你家那位什么态度啊?
华一昀:我还在外地,下午才想起来,刚给她打电话,她语气特平静,我也摸不准是什么态度。
钱蔚景冒了出来:女人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欧阳梓霆发了个怕怕的表情:女人是老虎,越可爱的越厉害。
华一昀躺到床上,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眼睛一闭,反正也想不明白,后天回去当面就能说清了,睡觉。
华一昀回来的那天是周六,许西西回店里帮忙了。她家店里雇的店员目前只剩一个李军,这会儿李军出去送货了。闫茜和杨承力已经辞职回家准备婚礼了,闫茜前几周查出来有了身孕,赶上这时候反倒像是奉子成婚,许妈妈念叨,“他们俩回去还不知道怎么闹呢,男方家里知道闫茜怀孕了,这下放心了,反正媳妇跑不了,以前答应的婚房、彩礼都没了,连早就看好的家具也换了,本来结婚事就多,闫茜这刚怀孕情绪又不好,前几天看每天哭的哟。”这会儿没有顾客,许妈妈一边整理货架一边和许西西话家常,“这还没结婚,就被婆家看轻了,自己以后要是再立不起来,也没好日子过了。”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这两个家庭里有很多人,其实一个女孩嫁入男方,大多数时候是需要女孩和男方、男方家庭融合的,这三方占了主体,所以只要不是和公婆分住,女孩总是有些势单力薄。不住在一起还好些,但也仅仅是好一些罢了。
许西西点头附和,“妈,你看看,这闫茜是结婚了,有什么意思。”
“也不是所有结婚的都这样,也有两人过得好的。”
“是有,毕竟是少数啊,所以要慢慢找。”
许妈妈呵了一声,“慢慢找,再慢你都多大了。”
哎,真不该往这个话题上接话。
店里的货清了多半,还有几箱下个月许西泽会发走退回厂家,基本上就空了。她们商量着到九月中旬差不多店里就关门了,然后许西泽联系了学校去读书,许妈妈想就近去照顾许西泽,许西西让妈妈先在这边住一段时间休息一下,再考虑怎样。下个月底是父亲的忌日,她和弟弟一年孝期将满,肯定是要回老家祭扫的,许妈妈要回家正好可以一起回去。
明天星期天,她也不用上班,晚上她就不想回去了。正吃着晚饭,华一昀给她发信息要来接她。她回复:我明天回去。
华一昀:我想见你。
“明天吧。”
“地址发给我,我看看你就回来。”
“太晚了,明天下午我会早点回去的。”
“那我明天去接你,正好拜访一下伯父伯母。”
提到父亲,她还是会心脏漏跳,陡的一痛,但已经不再泪水随即翻涌了。时间是最好的良药,那些逝去的人终会被活着的人慢慢淡忘。
她不想在电话里跟华一昀提起父亲,回复他:“我还没跟家里人说,下次吧。”
华一昀坐在客厅里,望着手机明明灭灭,一动不动。他觉得莫名烦乱,许西西父母都在这边做生意他是知道的,她经常回家他也是知道的,可能是确定关系以后只要他不出差,许西西都和他在一起,就算晚上各回各家,但离得很近,一觉醒来他仍旧能来叫她起床,像现在这样他坐在家里想见又见不到的时候几乎没有。明知道她明天肯定回来,他还是觉得空落落的,他发信息给寇竣:“你老婆常年不在家,你不想她吗?”
寇竣正在画室画画,看是华一昀发来的信息就打开了。果然谈恋爱的人都是神经病,又一个被情所困的,他回复:“有时候想,习惯了,就不想了。”
“你想她的时候怎么办?”
还有完没完了,寇竣重重的敲了几个字,“自己解决!”
华一昀黑脸,这个家伙开什么车,他根本不是问这个。
他扔了手机去洗漱,爬上床怎么也睡不着,明明很困,可闭上眼思维活跃的很。翻来覆去躺了两个多小时,他无奈的坐起来,既然睡不着去做点别的吧,他去书房拿出笔开始画画,临摹了一幅北宋文同的《墨竹图》,平时他画竹时虽不说笔法能达到谨严有致,但潇洒之态自认还是有上几分,今晚这幅,他越画越是凌乱,无法平心静气,他团起来扔到垃圾筒。洗手上床,躺了半天还是睡不着,看了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半了,头疼的厉害。只得又爬起来,他想了想,拿起车钥匙出了门。
直到躺在许西西的床上,被子上枕头上都残留着她淡淡的香气,他深深呼吸,渐渐才觉得思绪安定下来,睡着了。
早上睁开眼觉得头还是有点痛,就没有去跑步,迷糊中又睡了个回笼觉,所以许西西回来的时候他还躺在床上。许西西本来说是下午回来的,可又害怕他再要求去接她,于是上午去店里转了一圈感觉不忙就回来了。
在楼下看到他的车时还觉得奇怪,进屋看床上有人时她就明白了,她洗了手换了衣服进来叫他起床。
“怎么睡到这儿了?”她进来时看华一昀已经醒了,她一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一边问他。
阳光和微风一起扑进来,暖洋洋的拂到身上,华一昀从她开门到去卫生间洗手,然后去更衣室换衣服,到打开窗和他说话,眼睛一眨不眨的跟随着她。他冲她伸出手,“过来!”话出口才发觉嗓音嘶哑的厉害。
许西西没理他出了卧室,和煦的风随着她一起穿流而过,屋里只剩下了燥热。华一昀觉得自己仿佛被遗弃的某种动物,他把薄被蒙在头上,遮住刺目的阳光,不动,不想。
直到许西西坐到床边掀开被子,四目相对,她端着一杯水递给他,华一昀脸上才荡开大大的笑,接过来一饮而下,喝完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是酸酸甜甜的柠檬蜂蜜水,他把杯子递给许西西,咳嗽了两声苦着脸说道:“许小西,你故意的吧,太酸了!”
许西西随口答:“嗯,故意的。”她把杯子放回厨房清洗干净,走到客厅把花瓶中蔫了的红玫瑰拿出来扔到垃圾筒,洗干净花瓶换了水,再把刚才路上顺手买的一捧葱绿色的多头菊插进去,站起来看了看,生机勃勃,挺满意的。玻璃花房里有几盆多肉,她浇了水,把各个屋里的窗户打开,手机里点开一首Josh Vietti的《Where is the love》,欢快的曲子从音箱里传出来,她拿了抹布开始擦洗家具打扫卫生。
华一昀洗漱好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许西西在忙碌,他倚在墙边对着她惨兮兮的说道:“我饿了。”
许西西顿了下,走到冰箱前打开看了看,她平时不喜欢做饭,也就不常储存食物,加上昨天她没在家,现在冰箱里只有几罐酱菜、牛奶和酸奶,她抬头问他:“牛奶喝不喝?”
瞧这鲜明的对比,上次他出差回来不但有车接还有鲜花和亲手做的大餐,这次见面问都不问并且饿了只有牛奶,华一昀真心觉得,不能惹女人生气,不然,受苦的只能是自己。
他看了下时间马上中午了,点头,聊胜于无嘛,“喝”。
许西西取了奶锅把牛奶加热,倒入玻璃杯端给他,继续收拾去了。
这算不算冷暴力?!
华一昀小口的啜完,洗了杯子和锅,出来时许西西已经基本打扫的差不多,正在整理客厅的多宝阁。他走到她身后一手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越过她的肩膀拿下那幅薰衣草的画框,正想感叹一番,许西西就着他的手用抹布擦了擦放了回去,他拿起旁边画着几丛墨竹的笔筒,抢着问:“许小西,你看几年前我画的竹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许西西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一丛丛墨竹挺拔的矗立着,枝叶繁密,像那时候的他,孤傲且充满锐气。想起那时她接到这个笔筒,觉得别人随便送给大家的小玩意却正好投了她的喜好,当时单纯的欣喜,其实这些年,他没什么变化,变的是她,由原来的云淡风轻变得越来越吹毛求疵。
是不是觉得身份变了,要求就苛刻了?!其实她知道这样不好,越在乎越小气,到最后可能自己都会觉得面目可憎,只是目前还拗不过情绪。
她扭过头去看向别处,拨开他放在她腰间的手,去擦其它的阁,“我没注意你现在画的,改天看看再说。”
华一昀讪讪的收回自己的手,讨好的说道:“许小西,我现在都画不好了,你在的时候满眼都是你,你不在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你,根本下不了笔。”
许西西转过身,看着他,她相信他现在说的是真话。
因为对他有了期待,期待也许他们以后会是家人,于是便任性起来。她把他当做生命里的独一无二,自然也期许自己在他那里也是独一无二的,但往往,不同环境成长起来的两个人想法很难完全一致。
人生最大的宽容,是对家人和颜悦色。既然想把他当家人,那么更应该试着放下心结,去沟通,改变不了,再说,至少努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