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喧闹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包括柳江涵与众人。
三楼上,一个胖头汉子手里提着精瘦的男子站在护栏边,那精瘦的男子不断地挣扎叫嚷,那胖头汉子却稳稳站着,纹丝不动。叫嚷声惊动了左右邻房的人纷纷出来看热闹。
柳江涵身边的婆子微微皱着眉,冷眼看着楼上发生的一切,竟没有一丝想要上去制止的意思。
楼上的胖头汉子低头扫视着花厅,目光停在了柳江涵他们这里,二话不说,抄起手中抓着的精瘦的男子,像扔萝卜般随手扔了下来。柳江涵见此情景难免大吃一惊,三楼虽说不高,但是摔下来至少也筋断骨折。
这个念头刚才柳江涵脑中闪过,只听得身旁的婆子厉声喝道:“林淼、林垚何在?”
话音还没落,只见得从两边不知什么地方闪出两个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接住了落下的男子,他们并没有一丝的动作停留,又如鬼魅般窜进两边的黑暗中,两人身法奇快。两人从出来到接住人再到消失在黑暗中,这一系列身法没有丝毫的停顿,好像彩排过一样,不,就算是彩排只怕也难做到。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到柳江涵连他们的脸都没有看到。
柳江涵又是一惊,如此地方,竟有这等好手,就刚才的身法而言,这两人的轻功已然十分了得,两人的配合更是妙到毫厘。
由于林淼、林垚两人的接力,那精瘦轻轻地摔在地上,柳江涵一眼就认出了地上的男子,正是江剑克,苏州织造园的二公子。苏州织造园可是天下第一制造,其以缂丝名动天下,连续三代都为皇家缂丝织锦,是以被封为御用织造,商铺大小一百余间,遍及各地。
江剑克身子刚着地,就连忙爬了起来,似乎刚才的事情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他昂着头朝着柳江涵旁边的婆子冲了过来,甚是生气地道:“我说花婆婆,这都第几次了,钱我可没有少给,只是这蔷薇姑娘的门我是一次都没进去过,天下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吗?今个小爷我还就不走了,不管如何,一定要进的蔷薇姑娘的房!”
那男子说着,双手环抱于胸前,往花婆婆脚边盘腿坐了下去,一副无赖的样子。
花婆婆吐出口中的绿玉烟杆,叹了口气,无奈道:“江公子,三花姑娘可是百花楼的顶级姑娘,要自己选客人的,你也知道这是我们百花楼的规矩,老婆子也无能为力呀!”
花婆婆一边说,一边看着地上江剑克的脸色,见他没有任何变化,接着道:“之前老婆子就劝过公子,三花以下的姑娘任凭公子挑选,公子为何如此执拗呢!”
“少废话,规矩是人定的,也可以由人来改,爽快一点,说吧,想要多少钱,我江家最不差的就是钱!”江剑克强忍着内心的怒火,很不耐烦地说道。
这已经是江剑克第五次被人从楼上扔下来了,连日的不得入其门已经激怒了眼前的江剑克,在他眼中,百花楼不过也是门生意,而在生意场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百花楼的规矩是楼主定的,谁都不能改!”花婆婆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楼主?花心是吧!把她叫出来,我倒要问问她这个规矩是否真的不能更改!”江剑克故意大声地嚷道,很明显他想把动静闹大,最好惊动百花楼楼主。
由于江剑克的刻意叫嚷,惊动了楼上楼下不少看热闹的。
花婆婆见惊动了客人,便怒道:“这里是扬州,不是苏州,还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江剑克闻言更是勃然大怒,竖着眼睛吼道:“你算什么东西,给你脸叫你一声妈妈,你也不过就是一个看门狗,在我面前也敢嚣张!就算这里是扬州又怎么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花婆婆闻言,气得浑身发抖,咬着牙怒道:“哪来的野杂种,人都死哪去了……”
话音未落,门口跃进来四个昆仑奴,身高九尺,全身肌肉异常健壮,目光炯炯,在厅内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了江剑克身上。
江剑克正在怒火爆发的时刻,见到四个昆仑奴心中也不禁暗自惊讶,只不过他有所凭恃,仍旧一脸轻蔑地看着眼前的四人,骂道:“就这几个杂碎,也想对付小爷!”
四个昆仑奴闻听此言,心中怒火中烧,拳头紧攥,只是未听到命令,也不敢贸然动手。
“还杵在那干什么?把他的牙给我掰了!”花婆婆眼睛几乎要喷出火的瞪视着江剑克,怒吼道。
昆仑奴听到命令,一拥而上。江剑克分而击之,却只见他上下翻飞,左突右转,他的招式打在四个昆仑奴身上却没有任何反应,四个昆仑奴还是在一瞬间将他围了起来。其实这四人实在没有什么招式,只是凭借自己皮糙肉厚为人盾,别人奈何不了,四人走近江剑克,伸出蒲扇大的手掌分击江剑克的头、胸、腰、腿四路。
江剑克眼见拳脚对四人造不成伤害,而自己又被围在了核心,心中有些惊慌,心慌则招式乱,面对这四人八手的袭击。几个眨眼的功夫,江剑克就没有了还手之力。四个昆仑奴,一人抱住头,两人抓住两只手臂,一人抓住两只腿,结结实实把江剑克托举在了空中。
“表哥,救我!”不能动弹的江剑克心中骇然,奋力大喊,四个昆仑奴的拉扯让他觉得自己的手脚快要脱臼了。
“住手!各位请住手!”
一声尖锐大喝,随即又是咚的一声巨响,柳江涵觉得地板似乎都有些微微颤动。
众人被如此情形也是惊得一愣,纷纷转过头去,大喝的是一个二楼的胖子,华丽的丝绸如流水一般在胖子的身上顺势而下,从而更显胖子的体态丰腴。胖子说话间便从楼上跃下,稳稳地落在地板上,身上的肉随之抖动着。
胖子走上前来,一脸赔笑地对着花婆婆道:“花婆婆,还请手下留情!”
花婆婆看了胖子一眼,脸色微变,身子微微一躬,语气缓和地道:“赖公子,莫不是要管这闲事?”
眼前的胖子正是三合堂的赖武!
“误会,都是误会!”赖武赔着笑走到花婆婆面前,向花婆婆一抱拳,客气地道:“花婆婆,这位是我表弟,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晚辈在此向您赔不是了!”说完,身子也是微微前倾,低头致意。
花婆婆见此场景,心中的怒火已经消了大半,纵是有气未消,眼见三合堂的少堂主已如此说,如此做,自己亦不敢再发作。要知江家在苏州,自己当然可以不用放在眼里,但是三合堂在扬州绝非善类,得罪他们对百花楼可没有什么好处。想到这些,花婆婆向昆仑奴使了个眼色,四人也会意,放下江剑克。花婆婆刚才还气的发白的脸上瞬间挤出了无数条褶皱,笑着向赖武道:“赖公子,您也是我们百花楼的常客,也知道我们这的规矩。蔷薇小姐可是我们这里的花魁,她不愿意见这位江公子,老婆子也没有办法呀!老婆子只是按规矩办事而已。”
柳江涵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几人,在他听到蔷薇是花魁时,不由得心中一阵疑惑,转而便明了:百花楼,楼中自然就是百花,每位姑娘的原本姓名自然要隐去,而只以花名相代。
“什么破规矩……”江剑克口中方待要骂,被赖武拉了一把,脚下未稳,一个趔趄,竟把后面的话给吞了回去。
“规矩就是规矩,我等也绝对不会破坏!”赖武笑着道。
“如此甚好!”花婆婆见赖武也不为难,喜道:“今日姑娘任凭江公子挑选。”
江剑克脸上却怒气未消,转过脸去,看见了众女子中簇拥着的柳江涵。他见眼前少年样貌俊朗,心中不禁一动,如此俊俏的一张脸,竟然长在别人脸上。心中升腾起一股不悦,他走上前去,伸手一把抓住柳江涵身边的一个女子的脸,眼睛却盯着柳江涵的眼睛,眼中充满了挑衅。
那女子脸已经被江剑克抓的变了形,却不敢反抗,眼眶中沁出了泪花,可怜巴巴地看着柳江涵,似乎在哀求。
“公子莫不是不知道怜香惜玉!”柳江涵低声道,声音中有种让人难以抗拒的威严。
江剑克愣了一下,手竟然慢慢松了,手还没有松开,突然又抓的更紧了,被抓的姑娘更是痛苦了。
“我只知花开堪折直须折!”江剑克突然笑了,刚刚被气的涨红的脸色尤未消除,骤然堆挤的五官变得狰狞起来。
“她今天已被我包了!”柳江涵手一挥,指尖点在江剑克的手腕处,江剑克的手像是触电似得猛地回收。柳江涵挥手间将那个刚刚被抓的姑娘揽了过来,那姑娘也顺势扑到了柳江涵的怀中,双手搂住柳江涵的腰,竟自己抽泣了起来。
江剑克见势大怒,刚刚尚未消除的怒火现在尤被浇了油一般,出手极快地伸向柳江涵身边的另一位姑娘,口中尤道:“那我要这位姑娘!”
只见得柳江涵又是一挥手,江剑克似乎刚刚吃了亏,很是忌惮柳江涵的挥手,急忙撤回前探的手。柳江涵顺势将那女子向身后拨去,口中淡淡说道:“这个我也包了。”
“混账!你一个人能要的了几个?”说着双手齐出,袭向两边的两个姑娘。
柳江涵也是双掌迎去,搁开江剑克的双手,依旧道:“这两位姑娘我全包了!”说着把那两个姑娘向身后拨去。那两位姑娘和先前的一位到了柳江涵背后,也都纷纷上前一把抱住了柳江涵。
江剑克此刻已经气红了眼睛,抽出腰间的一把匕首,便刺了过去。众女子却被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连连,柳江涵看着匕首刺过来竟不闪不躲。被四位姑娘环抱住的柳江涵也没法闪躲,不由得一阵苦笑。
匕首在空中突然停下了。紧握匕首的手腕被一只手紧紧抓住,江剑克又是一惊,这次却没有再发作,因为他看到了抓住自己手的人正是赖武,而且自己的脉门已经被赖武扣得死死的。
赖武上前一步来到江剑克身边,低声喝道:“够了!你喝多了!”
赖武把紧抓住的江剑克握着匕首的手放下来,仍旧没有放手,而是搀扶着江剑克。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赖武都没有看江剑克一眼,肥胖的脸上一双小眼睛眼神凌厉地盯着柳江涵,很不友善。柳江涵平静地看着面前的那张肥胖的大脸,他当然不知道此人就是三合堂的少堂主,跟自己已有些过节的赖武。
花厅突然安静了下来,静的只能听到各自的心跳,气氛陷入了尴尬。
突然赖武笑了,一脸歉意地对柳江涵道:“这位公子,实在抱歉,我兄弟喝醉了,在下代他向你赔不是了,希望你宽宏大量,不予计较,公子的这几位姑娘算在下的。”
“无妨!”柳江涵脸上带着笑,大度地道。
“走吧!”赖武拉着江剑克准备向外走,江剑克却并未移动脚步,回头看了看三楼自己刚被扔下来的房门,心有不甘,自己却已无能为力。
赖武率先迈出脚步,江剑克只得无可奈何地被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