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微醺,河面的垂柳依依,湿润的凉风习习,不仅吹皱了河面的倒影,还吹得人睡意朦胧。
船泊在一颗大柳树下,柳江涵靠着船舷,半躺着喝酒,目光有些呆滞地注视着头顶摆动的柳条,抑或是柳条背后的蓝天,天上有鹰在盘旋。穿透柳枝间的阳光洒在柳江涵脸上,觉得淡淡的暖意,并且浅浅的困意,没有一丝的燥热。
江南的春悠闲而缓慢,置身其中可以随心享受这无限的春光,并不像北方的春,三月犹有桃花雪,过了清明就很快热了起来,似乎刚刚开始就要结束,在这里可以慢慢地欣赏,完全不用着急。
春乏秋困,三月的阳光洒在身上晒的人筋骨酥软,柳江涵重重地打了个哈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儿,有嫩芽香、青草香,还混合了略施脂粉的少女的芳香。柳江涵沉浸其中的时候发觉自己已难以自拔地爱上了这个地方,怪不得陈升会有“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感慨了。
对于一个有家和故乡的人来说,爱上另一个地方确实不是一件好事,这无疑要面对一场痛苦的选择。可是不管怎样选择,仍旧会有无尽的相思与遗憾。
玉安无聊地摆弄着手中的柳条,刚刚吐出的细叶被玉安一片一片地揪下仍在河里,柳叶在水面随着波浪此起彼伏地慢慢漂向远方。
“你就打算这样一直躺着?”玉安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柳江涵回了回神,轻轻一笑,反问道:“你有什么好建议?”
“你到扬州就是来闲躺着的?”玉安继续问道。
“有些事急不得!”柳江涵饶有深意地回道。
玉安看着柳江涵气定神闲的模样,凑近些小声问道:“你是在等什么吗?”
柳江涵抓起身旁的酒坛子晃了晃,微微点头道:“等狐狸露出尾巴。”说完举起酒坛喝了一口。
玉安眼睛亮了起来,更凑近一些,继续追问道:“什么狐狸呀?”还未等柳江涵放下酒坛,玉安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讥讽道:“莫不是你的那位狐狸精?”
柳江涵一脸错愕地看着玉安,她笑的很好看,却刺痛柳江涵的眼。柳江涵苦笑了一下,忽然嘴里的酒也变得苦涩难以下咽。柳江涵并未解释,他明白女人的心很小,过多的解释就像是欲盖弥彰。但是他错了,不置一词的他在玉安眼中更像是被戳中心思的心虚沉默。柳江涵抓着酒坛的手伸出船舷,酒从坛中慢慢流入水中,流得很细,似乎倒酒的人并不舍得却又非倒不可。
船家一直窝在船尾,这时他已经坐直了身子,瞪着眼睛看着柳江涵,眼中充满了愤怒。
这确实是件让人很不爽的事:如此一个船夫,如果运气好的话,一年也才赚得十几两的散碎银子,而那坛酒却可以让他奔波几年,但现在却被一个少年随手倒了。不管是谁都会觉得不公平,不过世上从来都不是公平的,有些人生来就是王侯,有些人生来就是乞丐,纵使怨恨亦是徒劳。
船家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换了个笑脸向船头走去,甚是惋惜地道:“公子,这么好的酒,倒了挺可惜的!”
“有时候想要的有所得就必须失去一些东西为代价。”柳江涵并未回头看船家,仍旧故我的倒酒。
船家愣了一下,迈出的脚步缓缓地收回,尴尬地问道:“什么意思?”
“想要让你说话总该做些让你觉得心疼的事。”柳江涵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船家,嘴角微微翘起。
船家眼皮微动,疾速瞟了一眼躺着的少年,见到他盯着自己的眼神,慌忙低眉笑道:“公子如何知道我心疼什么?难道公子认识老汉?”
柳江涵收回目光,理了理因躺着而褶皱的衣摆,笑着道:“我认识的不是你现在的这张脸。”
船家附和着干笑了两声,伸手摩挲着下巴道:“公子真会说笑,难道老汉还会变脸不成?”
“你当然会变脸,我猜变得还很快!”柳江涵继续笃定道。
玉安莫名其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脸疑惑地看了看船家,在确认对船家没有印象后又一头雾水地看着柳江涵。
“我看是公子惹恼了小姐故意要找老汉的麻烦以转移话题。”船家看了眼玉安,毫不留情地揭穿道,说着转身朝船尾走去。
柳江涵挺身跃起,抡起手中的酒坛,径直向船家的后脑砸去,玉安忍不住惊呼一声。酒坛欺近船家头的时候,船家并未回头,只见他像个教书的老夫子微微一摇头,恰好避过酒坛,待他重新站定,他手中已多了一个酒坛。
柳江涵扔出酒坛便双手环抱,看着船家的故作高深,微微笑了。
玉安有些吃惊地看着船家,接着便转头以询问的眼神看着柳江涵。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那坛酒,这下我们的交易了结了!”柳江涵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情哈哈一笑。
船家猛地转过头,玉安睁大了眼睛,似乎对自己的眼睛产生了怀疑,因为船家回过的脸已不是刚才的那张脸了,而是一张她认识的脸。
“是你?”玉安脱口而出。
老乞丐一脸愤愤地看着柳江涵,瞪大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脸可以变,但是你的气味不会变。”柳江涵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鼻子,自信地继续道:“每个人的气味都不同,我恰好鼻子很灵,一闻便知。”
“这个我可以作证,他的鼻子比狗的还灵。”玉安在一旁附和道。
柳江涵听着玉安似夸似骂的话语,一脸苦笑。
老乞丐突然有些沮丧地道:“那他们也知道是我了。”
“他们?”柳江涵看着老乞丐不安的神情,试探着问道:“你是说十二飞鹰?”
老乞丐苦笑了一下,算作回答。
“如果他们真如江湖传言那样神通广大,或许也会知道。”柳江涵毫不掩饰地道。
老乞丐愣愣出神,片刻,他突然举起酒坛向下摔去,仿佛愤怒至极。但酒坛还没着船,他又反手提起酒坛,笑着道:“这些都不关它的事。”说完抱起酒坛仰头痛饮。
老乞丐像是想起了什么,放下酒坛,撩起袖子抹了抹嘴,问道:“情人剑真在你手中?”
柳江涵苦笑着反问道:“你觉得呢?”
老乞丐摆了摆手,继续道:“这已不重要了,如今扬州城中已经出现了好几把情人剑。”
柳江涵皱着眉问道:“怎么会这样?”
“当然是想浑水摸鱼了。”老乞丐哼了一声,不悦地道。
“又是十二飞鹰?”柳江涵追问道。
老乞丐眯眼思索片刻道:“还未可知。”
柳江涵摩挲着下巴思索片刻问道:“晚辈有些好奇十二飞鹰到底是什么组织,既然没人见过为何那么多人如此害怕?就因为十六年前的”
柳江涵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好奇地问道:“前辈此次乔装为何而来?”
“本来想告知公子李秋雨或可在极乐楼,”老乞丐苦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如此伎俩,不过是自欺而已。”
柳江涵抱拳致谢道:“多谢前辈!”
老乞丐摆了摆手,提着酒坛上了岸。此时的老乞丐像个醉汉,歪歪斜斜地走着,柳江涵怔怔地望着老乞丐的背影,这时才发现老乞丐竟然是个跛子,只是不太明显,所以之前没有发觉。
柳江涵收回思绪,眼睛仍旧望着前方问道:“看够了吗?”
玉安微微红了双颊,她将目光从柳江涵脸上移开,嘟囔道:“你不也在看别人吗?”
柳江涵突然站起身道:“走吧!”
“去哪里?”玉安也跟着起身问道。
“去看看情人剑。”柳江涵嘴角扬起。
“情人剑真的在你手上?”玉安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是听了柳江涵的话语,还是难免有些惊讶。
“老乞丐已说情人剑出现在了扬州城中,又怎会在我手上?”柳江涵笑着反问道。
“但……但是……”玉安明知扬州城中的情人剑几乎全是假的,但她也不能保证真的就在其中,梗了半天方转口问道:“老乞丐说已经出现了好几把,你知道都在谁手上吗?”
柳江涵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那你要先去哪?”玉安问道。
“你若拿了情人剑会去哪?”柳江涵双手环抱,笑着反问道。
“俞家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