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边,柳树下。
三丁包子!
四个大字挂在柳树上,随着柳枝一样摆动。
河面上依然起着水雾,水带风起,雾随风动,垂在河面的柳绦也不断摆动,柳江涵发现垂柳也很美。
热腾腾的油茶,热腾腾的包子,连忙碌的老板仿佛也是热腾腾的冒着烟。
包子铺很少人,确切的说是没有顾客。现在还很早,若非必要,很少有人愿意这么早起来。但是包子铺的老板起来了,而且旁边还站着位花枝招展的老板娘。
老板娘徐娘半老地倚着门框,手里拿着镜子,在梳头发。但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在梳头发,这里不是梳头发的地方,而且衣着单薄,还裸漏出雪白的肩膀,每个人都看得出来她在勾引路上的行人。当然老板也看得出来,但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很高兴,似乎在以此为傲。
柳江涵看着这对奇怪的夫妻,觉得很有趣。这时,他却有些窘迫,因为这时路上并没有行人,所以老板娘一直在盯着柳江涵在看,更确切的说是在勾引柳江涵。这样的女人的任何一个动作都像是勾引。
柳江涵还是走了过去,因为附近就这一家包子铺,而且香味特别诱人。
柳江涵和玉安刚坐下,老板娘就向他们走来,坐在柳江涵的对面,对面是玉安。
“多么俊俏的一张脸啊!”老板娘看着镜子道,不知她是在说镜子里的自己还是在说镜子里的玉安,但她的眼角瞟向柳江涵。
老板娘向玉安靠近,丰腴的身子紧挨着玉安,不停地摩擦着,玉安的脸开始发红。
“哟,小哥,你看上去好像很热啊!”老板娘得意地叫道,并且手已经伸向了玉安的脸。
“老板娘,别……别这样……”玉安拨开老板娘的手,不好意思地说道。
老板娘顺手抓住玉安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抚摸着,温柔地嗔道:“哎呦,别叫老板娘,叫我丁寡妇。”
说完,老板娘很愉快的笑了,似乎她很喜欢别人叫她丁寡妇。
“丁寡妇?”玉安睁大眼睛,抽出自己的手,小心地指着包子铺里忙碌的男人低声问道:“那个人不是老板啊?”
“那个人当然是老板啦!”丁寡妇看了一眼蒸笼前的男人答道。
“原来你们不是夫妻啊?”玉安接着小声问道。
“我们当然是夫妻啦!”丁寡妇似乎越说越愉快。
玉安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奇道:“你既然有丈夫,那为什么还要别人叫你寡妇啊?”
“没有丈夫哪有寡妇啊!况且我本来就是寡妇。”一说到寡妇,丁寡妇似乎更高兴了。
“但是老板不是还好好的吗?”玉安看着老板道。
“他当然还好好的,他要是死了,我岂不是又得改名字了。”丁寡妇白了一眼正在偷听的老板。
“改什么?”玉安好奇的问道。
“王寡妇!”
这话是老板说的,说完这几个字后,咧着一张大嘴在一边呵呵傻笑。他笑得时候,嘴大得惊人,差不多可以塞进去一个汤碗。
丁寡妇也在笑,笑得花枝乱颤。
“老板的嘴真大。”玉安怯生生地低声对丁寡妇道。
“因为我嘴大,别人都叫我王大嘴。”老板很明显听到了玉安地话,傻呵呵的说道。
“就你话多,还不干活去。”丁寡妇嗔道,转脸堆笑问道:“二位是来吃包子的?”
“难道还是来看老板娘的?”柳江涵反问道。
老板娘一愣,继而笑道:“我这小店里有荤三丁与素三丁馅的包子,不知二位是吃荤的还是素的呢?”
“我又不是和尚!”柳江涵意味深长地回道。
老板娘会心地笑了,转头递了个眼色给老板,老板会意。片刻,热腾腾的包子端了上来。
老板娘站起身,抛了个媚眼道:“二位小哥请慢用,吃包子免费看老板娘。”
这时,远处有人过来了,老板娘又用她那招牌似的动作一边照着镜子,一边拨弄头发,脸上带着笑。
柳江涵虽然对这对有趣的夫妻很好奇,却还是将他们全忘掉了,包子和油茶的香味已经早就让他不停吞口水了。
马蹄声紧,马鸣嘶啸。
好快的马,像一阵风,柳江涵回头的时候,马已从他身后掠过。
两匹马,马上坐着两个大汉,满脸胡茬,看起来身强力壮。
柳江涵吞下口中的包子,看着骑马的人,骑马的人也在看着柳江涵。
突然一名大汉用力勒住缰绳,马腾起嘶啸。两骑折回,他们瞪着柳江涵,一名大汉问道:“你姓柳?”
“不错!”柳江涵下意识地答道。
话刚出口,旁边的大汉抄起腰间的刀向柳江涵劈来。这一招来的好快,所有的人都始料未及,就连柳江涵也还没来得及多想,刀锋已到他的头上方。丁寡妇在惊呼,玉安脸上早已没有了血色,王大嘴也张着大嘴,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
这么突然的情景,这么快的刀,几乎没有人能躲避。柳江涵并没有想象中的慌乱,似乎在一刹那就已经准备好了如何应付这一刀。
柳江涵微微一侧身,身子继而向后仰去,刀从他的面前掠过。
好锋利的刀,刀锋触及柳江涵面前的桌子,应声劈成两半,但已没有人去在意这些了。
柳江涵突然觉得脑后有风,刚才说话大汉的刀已向他后颈削过来。他虽然知道,却没办法躲避,因为他现在坐在板凳上,后仰着身子,根本就来不及躲。
真的没办法了吗?
玉安这时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忍相见,几乎就连柳江涵也觉得自己就要命丧于此。
柳江涵忽然前脚蹬地,使劲向后仰去,但那一刀仍然狠狠地砍了下来,就算不能削去柳江涵的脑袋,也可以将他的腿砍成两截。
挥刀的大汉也觉得这一刀已经结束了这场突如其来的争斗,似乎开始得意起来。但是他错了,柳江涵向后仰的同时,腿已经踢了起来,而且踢向飞来的刀锋。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以腿挡刀无异于以卵击石。就在所有人愣住的一刹那,柳江涵的右腿已经踢到。
当的一声响。
几乎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大汉愣在那里,身子一动不动,虎口被震得有些麻,手也在不住地颤抖,而刀,插在路对面的柳树上。
先前出刀的大汉没有收刀,翻转刀锋,向着柳江涵横切而去,柳江涵尚未站稳,眼见刀及腰畔,刀锋却不能再进分毫,三根手指紧紧地钳住了刀刃。
柳江涵站在大汉面前看着他,似乎脸上带着微笑,他的笑让大汉不寒而栗,大汉眼中充满了不解和惊恐。
两个大汉对望了一眼,扯起缰绳,纵马而去,在远处的街角消失。
王大嘴和丁寡妇对望了一样,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
玉安则心有余悸的看着柳江涵,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惊喜而又疑惑。
丁寡妇走到柳江涵面前,仍是先前一副勾人的笑容,说道:“哎哟喂~这位小哥真是好身手!不过,打坏了我们的东西可是要赔的哟!”
“这好像不是我打坏的。”柳江涵也笑了,理直气壮地回道。
“但是他们是冲你来的!”丁寡妇言之凿凿。
“我又不认识他们!”柳江涵据理力争。
“如果你逛了窑子,窑姐有了身孕,孩子生下来后去找你,你一句不认识就跟你没有关系了吗?”丁寡妇强词夺理。
柳江涵愣了一下,然后闭上了嘴,他实在想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是什么逻辑,竟可以将这两件不相干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柳江涵当然想不明白,也没有人能想明白,所以聪明的男人是不会跟女人争论的,很明显柳江涵不是个蠢人,所以他闭上了嘴巴。
玉安突然开口道:“如果早上窑姐在你家吃了包子,晚上回去就有了身孕,你一句她只是吃包子,就可以说跟你们老板……”玉安看了一眼老板王大嘴,接着改口道:“跟你们包子铺没关了吗?”
丁寡妇也是愣了一下,转而回过头看了一眼王大嘴,王大嘴迅速低下头料理笼屉。
这又是一个不知所谓的狗屁逻辑。
丁寡妇端详了眼前这位口角伶俐的少年,眼中流露出了喜爱之色,笑着道:“不愿意赔也行,把这个嘴俐的小哥押给我,我这店正好缺个吆喝。”
丁寡妇炽热的目光盯着玉安,玉安躲到柳江涵的身后,叫道:“你要赔多少?”
“五十两!”丁寡妇笑道。
“五十两?就这么张破桌子?”玉安气愤地道。
“没错。”丁寡妇理直气壮地答道,大有五十两还算便宜你们了的感觉。
“你可真会算账!”玉安讽刺道。
“我本来就是个生意人!”丁寡妇得意地道。
柳江涵从腰间取出一片金叶子掷向丁寡妇,苦笑道:“你不做生意真是浪费了!”
丁寡妇闻言一愣,随后摆动衣袖,手慢慢从衣袖中伸出,两根手指稳稳地夹着那片金叶子,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她笑得格外开心。
柳江涵不知道接下来会再发生什么事情,所以他要离开,他转过身的时候发现有人在笑,看着他们笑,像戏院里的看客。
这个人蜷缩在墙边,嘴里咬着烟杆,悠然地吐着烟,这个人当然就是老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