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这里,需要一个拎出来冷静思考的问题:决定这些人成败的关键在哪?哪个因素的能够决定各方力量此消彼长?
按照古代政变的思路,皇帝、皇权,谁掌握了皇权,控制了中枢,成败也就基本定下。特别是唐朝,这个发生政变概率较高的政权,正是皇权在不断集权的阶段,掌控了皇帝、皇权、中央、中枢,意味着对全国的有效掌控。
西晋,有着特殊的政治结构,皇权的意识在增强,但是经过了三国乱世,众人的那种集体认同感还在缓慢增强,封王、豪族并立,而且统治阶级普遍存在奢华腐败、穷奢极欲的现象,下层阶级始终看不到希望……
这样一看,一个英明、强有力的皇帝,或许可以决定未来格局的走向。但现在面对的是一位众所周知的能力低下的皇帝,因此,决定的因素不在个人,而是围绕这个所谓的权力核心形成的一种政治权威综合体,这个权威体,包括对皇帝的掌控和影响,包括对中枢权力的有力掌控,包括对军队的掌控,特别是对封王以及豪族力量的引领与掌控,摆平各种势力,掌握话语权,获得真正的权威,才能够保证未来格局的走向按照夺权者、掌权者的想法来走。
杨骏的种种作为,已经在大损自己的权威了,很多潜在的力量已经伺机而动,危机也就此产生,如果杨骏能够摆平眼下的危机,未来或许可以通过震慑继续维持自己的统治,如果失败,按照格局变动的套路,失败者也就是消失者了。
这年的三月,变化是从晚上(政变的套路)开始的,从史书记载来看,漏洞百出,大家都是生手,性格决定了每一步的走向,最终实现了格局的改变。
通过对史料的阅读和分析,我这里就不严格按照史书原有的顺序来讲述了,而且原来的顺序也比较乱。我自己呢也加一些演绎,争取给大家一个能够更好接受和理解的过程。
历史上的时间记录是三月辛卯(初八)晚上,最先有动作的是贾皇后。
一般政变,很少有当权者主动发动的,政变政变,主要还是失意者对当权者的一种反抗和争夺。
贾皇后的党羽孟观、李肇面见皇帝,应当是用了一定的手段,比如给皇帝提供了一些所谓的证据,贾皇后也鼓动自己的丈夫听从,很快,一份诏书就下达了,内容表达的意思是:杨骏谋反了,现在朝廷内外、都城内开始戒严,派遣使者遵诏命前去宣布,罢免杨骏的一切职务,让他仅以侯爵的身份回到自己家中。
名正才能言顺,有了皇帝的诏书作为后盾,政变又披上了合法的外衣,要知道,杨骏掌权还不久,对政权的掌握也不怎么牢固,基本上他的意志和想法还需要通过皇帝的命令来贯彻。
同时,对于已经确定是谋反的罪名,诏书中竟然没有说如何严惩(要知道,在古代,谋反的罪名基本上没有活路,即使有免死金牌也不行),只是免去当事人的职务,还让他以侯爵的身份回家。这其实是个计策,一方面希望诏书下达后,减少杨骏的反抗烈度,另一方面也是对杨骏党羽的安慰。可如果好好想想,被扣上了谋反的罪名,哪里还有什么回家,主事者失败了,跟从的人又哪里会被轻饶?
诏书下达后,连夜发出了,这也只是第一步,如果寄希望于一份诏书,就可以完成政变,想来贾皇后也不会有强于“八王”的所在了。
第二步,就是让司马皇族的东安公司马繇率领殿中四百人作为主力去讨伐杨骏,楚王司马玮负责领兵屯守在司马门,任命淮南相刘颂伟三公尚书,屯兵驻守在殿中。
解释一下,东安公、楚王这都是封号,东安公与皇帝的亲属关系没有那么近,所以他的封号和地位比楚王要低的。
殿中,不是表面上的意思,带领宫殿中的四百人,殿中应当是守卫皇宫的一部分禁军称号,应当是距离皇帝最近的,也是与皇帝、贾皇后关系最贴近的,相对来说,忠诚度也比较高,被杨骏影响的小,同时前面贾皇后的两个党羽的官职也是这部分禁军的首领。
司马门,看下图的洛阳图,大家看不出来在哪,但是我通过后期东晋都城建康的地图,司马门应当是皇帝居住的宫城正南门,类似于唐朝的玄武门,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地方。掌控这里,大约是拱卫、保护皇帝的重要举措。
淮南相,我理解为是封国淮南国的国相、宰相、总管,是淮南国王的一个辅助者,也是亲近之人。大家看前面与楚王司马玮一起入朝的另一位是淮南王司马允,司马允应当是与司马玮合作了,也是与贾皇后合作了,所以是同谋者,只是相较于爱参与的司马玮不同,司马允把自己的国相派出来,作为代表参与此次政变了。
三公尚书,这是当时的一种官名,是当时的五部尚书之一,是后来的六部雏形,职能与刑部尚书差不多,主管天下刑法断狱之事。
这里再讲下这些安排的意义:一是依托有力同盟力量。这里第二步中的参与者主要都是司马皇族或是皇族的嫡系,由此看出,政变是贾皇后依靠皇族的力量,借口夺回司马家的权力,来集合同盟力量,推翻杨骏这个外戚的篡权。司马皇族定然是同意的,拨乱反正,基本不会有问题;其他的豪族力量,已经很反感杨骏了,再加上此时大部分都已经忠诚于司马晋的统治,也乐见于权归正统,甚至都想主动参与,进而保持稳定。至于其他阶层的力量,本来就看不到进阶的希望,现在有人愿意搅乱局势,这就是打破层级,攫取进步的机会,特别是依附于贾皇后、楚王司马玮等难以跻身豪族圈层的,无法获得更多权力的,更是积极踊跃、出谋划策,希望自己跟随的人地位提升,进而带动自己提升。
二是进退有据。进:有东安公司马繇率领亲近的卫士出击去擒拿杨骏;退:有楚王、淮南相驻守关键地方,保护安全。甚至,让淮南相负责刑狱,以便成功后,马上论罪议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