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毛豆茫茫然走在县城的街上,不知不觉来到游乐公园的旁边。
韩毛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为何来到了这里。
那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无法与现在的现实世界相融合,大脑里一直似乎有个声音在呼唤,归来吧,归来哟。
说来也怪,司梅心以及过往都已经不再对韩毛豆有什么影响,现在只是有一种似有似无的感觉控制着韩毛豆,想要把他从这个世界剥离。
远处旋转观光轮转啊转啊转,晃得韩毛豆一阵一阵的眼晕想吐。
“毛豆,你怎么在这?”
随着一阵自行车滴铃铃,一个声音宛若救世主一样震醒了韩毛豆的灵魂。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谭老师,他的绘画老师。
在县文化馆工作,这个二十万人的小县城绘画老师就那么几个,都算是当地的文化人。
谭老师从小发掘韩毛豆的绘画天赋,多年来一直手把手的教他,名义上是师徒,其实感情上更像是父子。
“老师,我从司梅心家来。”
谭老师一看韩毛豆的模样心里便已明白几分。
头发湿漉漉黏在额头,泥糊的脸上泪痕还未干,目光散乱无神,何况他也听说了司梅心考上了省府大学。
其实谭老师一直也不看好这段感情,历经世间冷暖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今天这样一个结果,那个女孩子想要的不是韩毛豆所能给的。
但感情的事别人又不好说什么。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韩毛豆精神上别出什么问题,只能尽量的劝慰宽解。
谭老师旁边把车停好,用手捋了捋韩毛豆杂乱的头发。
“唉……”
谭老师一声长叹。
“孩子啊,你的人生道路还很长,现在这些事情都仅仅只是必须经历的小小阶段,你思想上千万不要有极端。”
“就像我们的绘画一样,要有整体大局观,不要陷于细节,这样才能画出一幅好的作品,不是吗?”
“其实我们每一个人也是一幅作品,我们搞绘画的捉笔代刀,不就是想打拼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宏远蓝图吗。”
“你若是还没出发就死在起点,那就太让我失望了。”
见到韩毛豆稍微回过点神,脸上有点血色,谭老师又继续劝解道:
“美好的感情是需要我们去执着守护,但深陷不值得的感情而泥足不能自拔只能说明自己愚顽不化,今后还有太多的事等着你去做呢。”
谭老师拍拍自行车座:
“赶紧回去吧,你的母亲还等着你去守护呢,她应该还在家担心你呢。”
韩毛豆听话的坐上了自行车后座。
谭老师的话他向来都是能听的进去的,这是发自内心的一种习惯,就像放学就想着回家一样。
其实此刻韩毛豆并没有在想司梅心,他也知道与司梅心感情走到了尽头。
简单的道理还是懂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感情的事更不可强求,何况之前在司梅心家这段感情有了最终的答案。
虽然那是无比残酷和现实的答案,但好歹那也是答案。
只是现在脑子里的那片白色的世界严重干扰他精神世界,让他有点懵逼。
那个声音是什么?
那片白色的东西是什么?
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大脑里?
为什么眼前的事物变得遥远不真实,甚至想吐?
迷迷糊糊的到了家门口,远远就听到嘈杂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吵架。
“喂,王大姐,货款已经欠了五万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还?”
“张老板,不是我不还,只是我看病暂时还不上,看在多年的交情上能不能再缓缓。”
一个弱弱的女人声音哀求着。
“缓缓?都已经缓一个月了,光头哥说了今天必须把钱要回来,兄弟们进去给我把家抄了。”
“妈……!”
韩毛豆大喊一声。
“蹭”地跳下车,随手路边捡了一根柴火棍,飞奔而去。
张老板一愣,看着韩毛豆来到眼前。
“儿子,你怎么了?没事吧?”
韩毛豆母亲抱着泥猴般的韩毛豆急切的问道。
“妈,我没事,这些人想干嘛?凭什么进我们家?要不要报警?”
韩毛豆持棍拦在了门口。
“呵呵,小崽子不大倒挺横!怎么还想动手?弟兄们给我往死里打。”
张老板话音一落,身后一群人扑向韩毛豆。
韩毛豆瞪着眼珠子把棍子抡圆了拼尽全力阻挡对方,远看就像疯狂战斗的泥天大圣。
但瘦弱的韩毛豆面对的是一群如狼似虎靠拳头吃饭的街头混混,岂能挡得住这群人,几个拳脚之下韩毛豆就已经被打倒在地下鲜血崩流。
“住手!”
谭老师骑车赶到,把韩毛豆母子挡在身后。
“你又是哪棵葱?”
张老板奇怪的看着谭老师,心想没听说这家有男人啊,而且这个人看上去文绉绉像个干部,暂时不知道深浅。
看看再说,不着急动手。
“我是文化馆的,有什么事情好好说,打人和私闯民宅可都是犯法的,你们就不怕坐牢吗?”
“呵,开封有个包青天啊,告诉你我们可不是厦大毕业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张老板嘴一撇,三角眼一转,轻蔑地说道:“要不你给还喽?”
“多少钱?”
谭老师打开包,手往里掏去。
“老师!”
韩毛豆拉住谭老师的手,想要阻止。
“五万。”
张老板回答。
谭老师推开韩毛豆的手,从包里拿出三千块钱。
“这是我今天刚发的工资,三千块钱,暂时先给你缓冲一下,剩下的钱我十天之内一定还上。”
张老板好不容易见到钱岂能放过,赶紧一把抓到手里。
他心里明镜似的,进去搜也搜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锅碗瓢勺、枕头被套根本卖不出几毛钱来。
既然有人出头,还是个机关干部这个钱基本就差不多有着落了。
出来混最终还不是为了一个字,钱。
“好,我相信你这一次,不过十天之后拿不到钱可别怪我们兄弟不客气。”
张老板呼啦啦带着十来个弟兄走了。
躲在远处围观的人也都唏嘘之中散了。
“谭老师,谢谢你,我和毛豆拖累你了。”
韩毛豆的妈妈泪眼婆娑的拉着谭老师的胳膊,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感谢了。
“毛豆啊,你今后一辈子要报答恩人谭老师。”
“嗯,妈,您放心。”
韩毛豆沉重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