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临近,各地的士子多已到达京城,各类同乡会、诗词会层出不穷。这日,吴韬来到呼延府找到了萧牧阳,两人久未见面,相互问询了对方的状况。吴韬这才聊到说近期有个仕林大会,想要请萧牧阳一同前往。
萧牧阳哪懂啥仕林大会,还以为是这些士子们互相吹捧,舞弄酸文醋诗的聚会呢,有些不感兴趣。
吴韬见萧牧阳不感兴趣,就说道:“仕林大会是朝廷官方举办的,赶考的士子们大都会参加,吟诗作文,弹琴歌唱,各显神通,目的就是要崭露头角,为自己搏的好名声。”
“博得好名声有用么?不还得看考试的文章写的好坏么?”萧牧阳不解的问。
“大哥这就不懂了,仕林大会有很多达官贵人来参加或是暗中观察,皇城司的人也会秘密安排眼线,将大会上的情况汇报给皇上。咱们的科举考试又不糊名,考生的姓名考官都可以看得到,谁拥有了好的声名,那基本上就可以在考试中胜出了。毕竟判断文章好坏的主观性太强了,官家和主考官多是靠声名来定名次。”吴韬把“春闱”取士的关键之处这么一说,萧牧阳算是明白了。若是不糊名,主考官看名取仕,主观性就太强了,怪不得这些士族的子孙还能当官,有才学的却难以登榜。
每年的仕林大会上,士子们都会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展露才华。达官贵人也会借此机会争抢那才华横溢、人品出众的士子做门生,富家小姐也会到场观看,选择合适的郎君,做到奇货可居。各色人等都会蜂拥而至远远观看,会后各种风闻趣事也变成坊间谈资,甚至会被演绎成评书、戏曲传唱。所以这仕林大会既是众学子的竟武场,也是达官贵人的狩猎场,更是官家的信息收集场。
……
既然是官方的仕林大会,那士子们群芳争艳、比文逗趣的场景怎能错过。萧牧阳做为现代人的优秀学子,也想去感受一下。于是答应了吴韬的邀请。
两日后,东京城外,闲林雅苑。
开封府的衙役正在在苑门口查验进入仕林大会的帖子,士子们的出入帖是红色的可进出两人,达官贵人的出入帖是绿色的出入人数随意,还有一种金黄的出入帖,那是皇家专用,王子及皇宫内侍的人可以用。
吴韬早早的就接了萧牧阳来到苑门口,排队准备进入,苑门两侧围了众多看热闹的普通百姓。
萧牧阳白衣皂靴,木簪扎头,青巾裹发,英姿桑爽。周围民众都被萧牧阳的俊美容颜吸引了,忙打听萧牧阳来历。
萧牧阳已习惯了众人迷恋的眼光,携手吴韬进得苑内,但见竹林片片,名树丛丛,小桥流水、曲径通幽,灵璧石、太湖石这些名石随处可见,由于刚入春,晚冬的雪还存了一部分在那石缝里。过了一段小径,眼前豁然开朗,偌大的一个湖泊躺在苑中央,湖泊前有一大块平地,靠近湖泊的地方搭建了一处台子,此时已有歌姬数人正在演奏古琴、嵇琴、琵琶等乐器,古琴类似于现代的古筝。嵇琴又叫胡琴,类似于现代的二胡,嵇琴在宋朝也算时尚乐器,但总体的演奏技巧并不高,也没什么著名的曲子。看到二胡,萧牧阳感到手上痒痒起来,在现代社会,萧牧阳从小就练习二胡,已经考完了十级,上大学那会,经常到学校晚会上去表演呢。
吴韬见平地上已摆好了桌椅和吃食,拉着萧牧阳在中间靠后的位置坐了,前边的位置留给达官贵人们。吴韬生性腼腆,这次也没打算出风头,纯粹抱着学习的态度来的,主要是想来结识一下各地的优秀士子,再仰慕一下那些佼佼者。
中午吴韬去接萧牧阳比较早,萧牧阳还未来得及吃中午饭,这时见到桌上点心做的比较精美,忍不住拿起来,大口吃起来。
等了一会,院子里已经坐满了人,吴韬也和周围的士子聊了起来,众人见萧牧阳模样俊美,风度翩翩,都认为是个了不起的人才呢!得知其无一丝功名,又无背景,顿生一丝不屑,在他们眼中,功名利禄比模样俊美要重要。毕竟:书中自由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台上音乐骤停,开封府判官巩秉权上台主持仕林大会,说是主持,实为出题,寒暄几句,步入正轨。平日里的诗会都是出些花呀草呀、景儿的题,很多士子会提前准备一些句子备用,而家里背景深厚的士子,早就知道了题目,请的当世名家做好了诗赋,到时候背诵出来定能搏的好声名。今年的仕林大会,官家非常正式,主要是真宗皇帝刚即位不久,想寻找些有真是才干的人才作为自己的嫡系来培养。
那日开封府奏请官家出题,恰巧尚宝监送来一只用翡翠雕刻而成的青蛙,那青蛙刻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真宗皇帝甚是喜爱。提笔写了只“蛙”字,交与内侍封存起来,做为仕林大会的题目,所以今年的题目甚是神秘。
巩秉权当众打开封印,将题目展示给大家,留了一炷香的时间供大家思考。
初见此题,众士子也是意外,确实未想到会是以蛙为题。大家都在冥思苦想,绞尽脑汁。
这时一位士子率先登台,操着浓厚的陕西口音道:“不才沈仲平,华州蒲城人士。愿先做一首,为众士子抛砖引玉。”
能第一个登台的叫拔头筹,只要诗做的对仗工整,没什么错谬,就能引得大家关注,所以大家都想把此头筹。也该这沈仲平走运,他从小生活在农村,对虫鱼蛙虾甚是熟悉,在乡间读书时,曾做的蛙诗一首,现在将这首打油诗稍作修改,即可念出,虽是打油诗,但韵脚押的尚可。
沈仲平挥笔将诗写出,交与那旁边的歌姬拿了去,用雅言诵出。
稻田池塘处处蛙,扫灭害虫全靠它。
天空一声惊雷下,千军万马叫呱呱。
众人一听,诗虽简单,但胜在朗朗上口,又是短时间作出,大家都拍手叫好。
沈仲平正欲走下台去,巩秉权说道:“沈公子慢走,你这诗已成,可有诗名?”
沈仲平道:“以蛙作诗,未想得好诗名,还请巩大人为此诗命名。”
巩秉权嘿嘿道:“既然没名字,那就请众士子再为沈公子这诗想个好名字吧?”这巩秉权处事圆滑,见沈仲平拔得头筹做了诗,就想再送个人情给众位士子,若士子们取得好诗名与那诗一起,也算是一起拔得头筹了,众人当然会记得巩秉权的好。
“顶呱呱。”萧牧阳也没想,竖起大拇指,随口打趣一说。
旁边士子听了,都说起的好,于是众人附和,传上前去。
巩秉权也是首次听的这样的诗名,顿感新颖,说道:“捉田间害虫是能力为顶,一说到呱呱,大家都能知道是青蛙。既取其能又取其声,顶呱呱这个名字甚妙!不知是哪位仕子所取?”
众人看向萧牧阳和吴韬,萧牧阳指了指吴韬说是:“是这位吴公子所想。”
众人都看向吴韬,吴韬则看向萧牧阳心里既感激又埋冤。
巩秉权道:“还请吴公子报上名号,请沈公子一起题在诗前,外面的人,可都在等着这头诗呢!”
原来,只要做完一首诗,都会有人写了,贴到苑外,供围观者赏析。
吴韬心下忐忑,但是这头筹的机会难得,犹豫了一下,还是报出了自己的名号。
有了沈仲平的抛砖引玉,众士子纷纷作了诗递上前去,歌姬们站在台上用雅言诵读。
添诗兴客不求名,黄昏烟雨乱蛙声......
蛙声经雨壮,青莲避风稀......
薄暮蛙声连晓闹,淡染夏荷与秋稻....
......
众士子中确有文采斐然者,所作之诗在技巧、语言、艺术方面都很成熟。如丁谓、王钦若。但是这可急坏了坐在前面的两位,一位是赵铭,是谏议大夫赵树德的儿子。一位是三司使李贤谋的儿子李成栋。
三司是指盐铁、度支和户部,总管全国各地之贡赋和国家的财政,三司使是最高长官,权位之重,与执政无殊,号称“计相“。
李贤谋位高权重,颇有名气。奈何其子却是个才学平平的纨绔子弟,若是才学平平也就罢了,李成栋却经常出入烟柳之所,做出一些风流韵事来。那些文人志士一味的巴结奉承,也没人敢说他的不是。李贤谋平日里事务繁忙,又忽略了对他的管教,使得李成栋越来越骄横。
前段时间和赵铭勾搭到了一起,竟被赵铭怂恿着打起春闱的念头来。今日来参加仕林大会,仗着先生写好的诗稿,本欲搏些名声,没成想官家亲自出了题,自己准备的诗稿又不相干。自己有多少墨水自己还是清楚的,见旁人出了风头,气愤的直骂娘。
这时候,巩秉权从众士子的诗文里找的了一首好诗,直叹气势磅礴,豪情万丈。
巩秉权怕歌姬读不出这首诗的气魄来,清了清嗓子,亲自上阵诵读。
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做声。
听完此诗,台下众人叫好不绝,皆被此诗震撼住了,以一只弱小的青蛙入手,竟写出了睥睨天下、傲视群雄,压倒众生的气概,绝对的好诗!
诗的作者是萧牧阳。确切地说应该是,后世的一位伟人。因为此等气势磅礴的大作的作者必是那非常之人,因为非常之人才有非常之气,成非常之事。
巩秉权当场宣布,仕林大会的作诗环节结束,最终的红顶诗为萧牧阳的《咏蛙》。
原来第一首叫拔头筹,而最终的冠军之诗会贴在苑外的墙中间,并用红花置顶,故称红顶诗。当萧牧阳风度翩翩地走上台去为诗题跋,台下众人无不投以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台下的官家小姐们见其英朗的外表,俊美的容颜,出类拔萃的气质,直引得她们面露羞色,心潮澎湃。
……
萧牧阳题跋结束,向大家施了礼,那李成栋越看越气,突见台上放着的嵇琴,计上心来。
李成栋站了起来说道:“请这位士子留步,我有话说。”说完径直走上台去。
台下人很多人认识李成栋,心想:这李成栋胸无点墨,这是唱的哪出?
李成栋站上台去,唯恐天下士子不认他,张口介绍道:“我叫李成栋,我爸是三司使李贤谋,我对刚刚的比赛不服,既然是比赛,怎能只比诗文呢?我看应该再比试一样其他的才华?”
此话一出,大家就知道,李成栋开始找茬了。萧牧阳得了红顶诗,只要能盖过萧牧阳的风头,那李成栋就可以搏的一定的声名。
萧牧阳听他这么一说,心想:上去就介绍自己有权有势的父亲,也不怕影响不好,真是古代版的我爸是李刚啊!作为现代社会的优秀学子,除了文化知识功底强以外,围棋、绘画、乐器、书法、舞蹈、武术等都广泛涉猎,且造诣颇深。对李成栋这种纨绔子弟,他根本不屑一顾。正好,也给古代的这些士子们展示展示。
萧牧阳不屑的说道:“我接受你的挑战,比什么由你定。”
台下众人见萧牧阳如此爽快,纷纷拍手称赞,赞誉之声不绝于耳。
李成栋虽然在文学上没啥能耐,但是长期流连于酒肆歌楼,痴迷于乐器演奏、唱曲,也算是冠绝东京。
李成栋上台前已经想好了办法,胸有成竹的说:“你可敢跟我比嵇琴。”
原来嵇琴在时下,是一种时尚高雅的乐器,会拉的不多,能拉好的更是凤毛麟角,且时下经典曲子也没有。李成栋是演奏嵇琴的高手,遂决定比赛嵇琴,此法时尚又不缺文雅,定能搏得满堂彩。
台下众人只见过嵇琴,会拉嵇琴的寥寥无几,见李成栋要比赛演奏嵇琴,能够一饱耳福,都非常高兴。但心里也默默地为萧牧阳捏了把汗。
这时,巩秉权也看出了其中的问题,只得问萧牧阳:“萧公子可愿一试?”若萧牧阳表现的犹豫不决,那就找个台阶给他,免得难堪。再说几句捧捧李成栋的话,让他搏一些名声,两面都不得罪,这也是他的为官之道。
“可以。”萧牧阳心下一笑,我一个后世二胡顶级演奏者,方法技巧,各类曲目娴熟于胸,还能怕了李成栋不成,我让他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巩秉权及众人先是惊讶后是喜悦,看来萧牧阳应该会演奏嵇琴,只是不知道能否比过李成栋这个冠绝东京城的高手。
李成栋见萧牧阳如此爽快,也惊讶了一下,于是说:“每人一曲,演奏结束由大家评判优劣。”
萧牧阳道:“此法公平,李公子请吧!”
旁边的歌姬见识过李成栋的演奏,确实是行云流水,余音绕梁。将嵇琴双手奉上,还深情款款的递上了一个暧昧的眼神。
李成栋嬉笑着接过歌姬的嵇琴,还趁势摸了一下她的手,羞的歌姬赶忙抽手而去。李成栋坐在凳上,调了调嵇琴,示意巩秉权自己准备好了。
巩秉权示意台下安静下来,向李成栋示意,请开始你的表演!
……
李成栋左手持琴右手持弓,悠扬的琴声犹如丝丝细雨,飘入人心,沁人心脾。一曲《雨霖铃》奏罢,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李成栋得意的看着萧牧阳,歌姬上前去接了嵇琴再递给萧牧阳,这歌姬见人无数,但见萧牧阳惊为天人的英俊模样,还是倾心不已,将嵇琴递与萧牧阳时竟羞的脸红耳热。
萧牧阳也感觉李成栋拉的不错,但是相对于后世的水平也只能算个中等。
萧牧阳准备以一曲《赛马》应对,《赛马》具有通俗易懂的旋律、热烈欢快的音乐表现力,而且舞台效果极好,后世的时候萧牧阳经常在演出中演奏此曲,每次都赢得满堂彩。
萧牧阳在台上鞠躬致礼,说道:“一曲《赛马》献给大家!”这也为了让台下众人先有个赛马的情景,待会容易把观众带入状态。
旋律骤然响起,万马奔腾、蹄声“得得”热闹壮阔景象使听者仿佛置身于骏马草原狂奔情景,令人随着跳荡节奏心潮澎湃。起伏和强弱的对比带来极大的震撼,音乐层层推进,高潮一波一波袭来,众人情绪推倒极点,突然全曲在高潮中戛然而止。台下众人意犹未尽,思绪久久未能平息。待萧牧阳鞠躬谢场,众人才回味过来,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后面的士子们纷纷站立致敬,现场的女子们无不被迷的神魂颠倒、痴迷发癫,对萧牧阳的爱慕之心油然而生。
萧牧阳与李成栋的水平高下立判,萧牧阳只此一战,名震学仕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