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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新婚夜(二)

前李家,同样火红漫天,却显得有些寂寥。 李云岫蹑手蹑脚地从自己屋子里出来,贴着墙根缓慢地向前小步移动着,一双小耳朵竖得高高的,听着周遭的风吹草动。终于,他来到了新房前,缓缓推开。那房门乃是上好的红松木制成,略微有些厚重,推开的时候发出隆隆一声响。李云睿连忙扶着门框,探着头望屋里看去。 声音同样惊动了屋内床沿边上坐着的李秀娘,她扭过头,看着大门方向,因为看不到,所以出言相问:“是香草吗?” 她知道李云清伤着,恐怕这时候还不能来新房。何况来着脚步甚轻,断然不像成年男子。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李云岫却不回答,依旧蹑手蹑脚地向前,只是速度快了些。他绕过屏风,拨开珠帘,来到李秀娘的面前,伸出手将她的盖头向上揭了起来,仰望着坐在床上都要比自己高出一些的李秀娘。 秀娘的盖头被揭开了一半,她便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忍不住露出甜美的笑容,一双酒窝甚是醉人。 “云岫,怎么是你?”她慌忙看了一眼屋外,见并无他人,知道是这孩子玩性重,自己跑来的。

“嫂嫂——”李云岫拖长了声音唤了一句,爬上喜床,伸手就去揭那红盖头。因为在地上站着的时候,他并不能顺利地揭开,这才爬到了床上去。 “云岫,你要干什么?”秀娘方来得及问了这么一句,就见头上的盖头已经被李云岫一把扯掉。同时李云岫也知道一定会被说,连忙往外跑了去。 “哎!云岫!”秀娘坐在床榻上,也不得离开,又怕被人听了去,只好压低了声音央求着李云岫:“把盖头还给嫂嫂,那只有你哥才能掀的。” 李云岫并没跑远,只是跑到了外间,高举手中红盖头,朝着秀娘不停地摇着。 “嫂嫂,快来拿呀!”李云岫叫着,声音中尚带着一丝稚嫩在其中。 “哎呀,你……”秀娘有些着急,看着李云岫并没有跑出去,终于从榻上起身,追了过去。 李云岫怎会让秀娘如此轻易便拿到了盖头?他嘻笑着绕着桌子跑来跑去躲避着,就是不肯老老实实地停下来。 秀娘既着急追回盖头,又要注意自己头上沉重的头冠,还要顾及脚下长长的襦群,很是慌乱。

嘴里不停地喊着云岫:“快把盖头还给嫂嫂,快点啊……” “嘻嘻,嘿嘿……”李云岫拿着盖头从这头窜到那头。屋子大却不旷,摆满了东西,此刻却成了阻拦秀娘追赶脚步的障碍。 “云岫,听话,听话!”秀娘急得叫着,怎奈李云岫越是叫他,他越是兴奋地东跑西窜,玩得不亦乐乎。 阁楼上,李云清原本的房间内—— 李云清已经悠悠转醒,香草和德胜婆子也熬好了药。菡笑搀扶着李云清坐了起来,端着碗,小心地一点一点送入了李云清的口中。那苦涩草药味道一入口,李云清便蹙起了眉头,只是他清楚这药对自己没有半分坏处,忍着那股难闻的气味一鼓作气喝了下去。 香草接过空碗,转身放到桌上。大奶奶连忙凑过来,挨着床边坐下,手拿帕子自然地帮李云清擦拭着唇角,关切地问着:“清儿,觉得怎么样?嗯?好些了吗?” 她在李云清的腿上四处摸摸,又怕看到不好的消息会刺激到心窝子,便又缩回了手。 郎中倒也没含糊人,这一碗药下去,李云清顿时觉得头不那么晕了,早先那堵满心口的恶心感也消失不见了。他看着为自己担忧的奶奶,露出爽朗的笑容。

“好些了,头没那么晕,也没那么痛了。让奶奶挂心,实在是孙儿的不是。” 大奶奶和李大爷一看李云清脸色确实缓和了一些,说话条理清晰,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李大爷站在大奶奶身旁,乐呵地说道:“这牛鼻子大夫还真不能小瞧了,你看,这一服药下去可真就见好了。” 大奶奶抓着李云清的手,有些激动。她身下有四个孙子,一个孙女,奈何李云清之下那两个孙子从出生身子就都不太好,尽管李家家大业大,一直好药好方调养着,可终究还是没能挽回那两个孙儿的命,早早地便去了。从那之后,大奶奶对李云清仿若看眼珠一样的看重,直到李云岫出生之后,才将满腔的爱转移开来。可尽管她宠溺李云岫,这心里最重要的,却还是李云清。毕竟长房长孙嫡长子的身份可是真真地摆在那里。 “奶奶,我想去新房看看。”李云清这一醒过来,就着急要去看秀娘。尽管他昏迷着,可也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秀娘一定很无助,他想去陪着她。 李大爷开始后悔这门亲事,连带着也不喜欢起秀娘来,心中认定了那些人所说的话,这秀娘啊,就是个灾星。

因此,听到李云清这么一说,登时阻拦起来。 “哎,云清。你这身子骨还没好呢,这么着急干什么?你就是此刻去了,也无法同房啊!” 李大爷脱口而出,却惹得大奶奶一阵不快。她拉着李大爷的胳膊走到一旁,用力地甩开,压低了声音埋怨着:“你傻不傻呀?去新房不是一定要同房。你这脑子里整天都在想着什么?亏你还是我们前李家的族长,亏得你还是掌祠人,你这脑子到底都用不用啊?” 被大奶奶这么一说,李大爷也觉得有些羞愧。他只顾着阻拦他们两人在一起,却忘记了这去新房和圆房原本就不是一回事。 尽管大奶奶压低了声音,可李云清还是能够听到。听闻父亲误会了自己,也不仅失笑出来。 大奶奶继续说道:“既然新媳妇娶进门了,那清儿的伤势从明天开始,就由秀娘照顾着。” “那倒也是。”李大爷低着头应了一句,忽然一拍大腿,满脸的惊慌失色:“哎呀,这新娘子的盖头还没揭呢!” 大奶奶朝着阁楼外面喊道:“德胜婆子,就把德胜叫来,告诉他,少爷现在要去新房给新娘子揭盖头。

” 这厢忙碌着帮着李云清起身准备去新房,那头新房里,秀娘还在追赶着李云岫…… “云岫,听话,别跑了,快把红盖头还给嫂嫂!” 两人正一前一后追着,就听见德胜婆子在屋外叫道:“少奶奶,大奶奶来啦!” 这一下,李云岫彻底不敢跑了,秀娘连忙上前一把抢回了盖头。 “这……这可怎么办呀?”李云岫着急地小声问着。 “快点,躲起来。”秀娘慌忙把李云岫往一旁推去。 尽管李云岫方十岁,可他毕竟是小叔,新婚之夜他出现在新房,于情于理都不合。秀娘也是没了办法,这个时候出去,一定会与大奶奶碰到的,所以也只能先把他藏起来了。 李云岫趴在门柱后面窗口处,小声说到:“嫂嫂,你可千万不能告诉爹我在这里,否则的话他一定会打死我的。” 李大爷是严父,这一点毋庸置疑。李云岫因为被大奶奶宠溺惯了,经常会不自觉地犯点小错误,而每次都是李大爷请了家法,他才肯安稳下来。这一来二去,便从心里惧怕起李大爷来。 李云岫刚刚藏好,大奶奶已经走到门口了,身后李大爷亲自搀扶着李云清,另外那头帮忙搀扶着的便是德胜。香草及菡笑都跟在了后面,怕有什么事情时候也好有个人帮手。

李云清大腿根那处砸伤已经包扎好了。也不知当时是否因为惊吓过度,休息了一阵子缓和过来的缘故,还是郎中那一服药果真那么管用。他在人搀扶下,竟然可以缓慢地向前走了。 大奶奶前头双手推开新房大门,后面李大爷和德胜却赶紧撒手,将重新换上一身喜袍的李云清交到了香草和菡笑的手中,由她们二人搀扶着进了新房。 这里是新房,香草乃是陪嫁过来的丫鬟,按道理来讲,那也是李云清的房中人,因此有资格进入。而菡笑身为李云清的贴身大丫鬟,虽不是家生子,但却也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他的人,因此进入新房的时候,两人的心情竟然同时有些紧张 大奶奶等到李云清走了进去,这才随后跟上。身为女性长辈,她进入新房是理所当然的。 秀娘忙不迭地将盖头重新盖好,恰好在那一瞬间,李云清走了进来。秀娘的一颗心砰砰跳着,不是为了李云清心动,也暂时忘记了李云睿的存在,只是但存的害怕李云岫被人发现了。 “去把新娘子的盖头揭开吧。”大奶奶面带慈爱笑容,笑看这一对新婚夫妇。 李云清一直等待的便是这个时刻,尽管腿伤带来了疼痛,却依旧顽强地站稳身子,拒绝香草的搀扶,虔诚地双手缓缓伸过去,慢慢地揭开了盖在秀娘头上的红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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