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清滔滔不绝说起来,秀娘却半个字都听不进去了。她的整个心思早已离开了这个房间,离开了这间院子,离开了这条巷子…… “秀娘——秀娘——” 直到李云清伸手轻轻推了推她,秀娘才收回思绪,受到惊吓一样地啊了一声,纳闷地看着李云清。 “秀娘,你怎么了?我问了你好几句你都没应我。是不是……”李云清好奇地问着,却在关键的地方停顿了下来。有些答案,他希望她能亲口告诉自己。 “哦,今日收拾带来的嫁妆,确实是有些累了,我们歇着吧。”秀娘有些慌乱地解释着,心里真不知道这个答案是否能够令李云清满意。 李云清半信半疑,却并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他忽然问:“秀娘,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夫妻吗?” 秀娘本就没平静的心再度被李云清这句话掀起轩然大波,她羞赧地点了点头,回答说:“知道。” 李云清对于秀娘的反映似乎有些不解,纳闷地问:“羞什么?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呗。” 在他眼中,两人既是夫妻,便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因此,他才会不理解秀娘的反映。不过,对于她羞赧起来染红的双颊,他还是十分受看的。
秀娘低下头来,又微微摇了摇头。确实,她只是听了喜婆的讲诉,这些事情,娘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便狠心地丢下了他们父女二人走了。她只知道两人要东方,要睡在一起,却不知这睡在一起究竟是怎样。 “来,我告诉你。”李云清凑了过去,让秀娘附耳过来。他在秀娘耳畔轻声说了两句,却惹得秀娘频频闪躲。 “你别躲啊!我还没说完呐!”李云清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一样,说罢,再度强势贴上秀娘的耳朵。 “哎呀。”秀娘娇笑着用力把他推开,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床里,贴着墙坐着。 李云清追了进去,缓缓放下了红帐。 烛光映着红帐,将两人都映衬成了娇艳的红色。气氛既暧昧又令人紧张。 秀娘身子有些僵硬,直直地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任由李云清在她身后轻轻拉开系在一起的绳扣。 长衫落地,望着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李云清激动的都要哭了出来,他一遍遍地唤着秀娘的名字,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秀娘虔诚地将那白帕子稳妥地铺好,等待着神圣的时刻到来…… 阁楼上,大奶奶夜不能寐,她辗转反侧几次,终究按捺不住,翻身起床出了阁楼,信步来到楼梯口窗边,望着远方皎洁的月亮。大奶奶忍不住失笑出声,明知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可却不知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陡然,新房大门被从里面拉开,衣衫不整地李云清满脸铁青从屋里奔了出来,嘴里疑惑地质问着自己:“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 他痛苦地揪着敞开的衣襟,狠狠地揉搓着。 秀娘从后面追了出来,脸上带着焦急喊着他,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云清,你别担心,可能是你的伤还没好。” 李云清对秀娘的这个说法完全不相信,他摇着头反驳着:“不是的。我的腿已经好了,我的头也不疼了,我早就没有病了。我怎么就……” 好看的浓眉纠结到了一起,李云清满脸痛苦,话说到一半却死活不肯再说下去。秀娘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却还要安抚着李云清。没人知道之前在新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人谁都没注意到院内的大奶奶,李云清忙着发脾气,秀娘忙着劝说他。 “你别难过,你是伤还没好彻底呢。
”秀娘实在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发生这样的事情,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外。 李云清怎会听不出她话中刻意的安慰!他摇着头,眼泪逐渐蓄满了眼眶:“你不用可怜我同情我,我完了……我已经不是个男人了。” 说着,他竟然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矮了身子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泪流满面。 秀娘咬着唇,扶着门框蹙紧了眉头。忽然,她才醒悟过来此刻不是她忧愁的时候,开导李云清才是最主要的事情。她忙不迭地从门里跨到了门外,蹲在李云清的身边,伸手拉着他扶着头的手臂,嘴里称:“云清,你不要这样。你是太累了,去床上躺一会儿就会好的。我们走,我们回屋吧。” 李云清摇着头,声音十分沮丧,更带着一丝无奈和不甘地认命。 “我遭到报应了!”他忽然开口:“你明明就该是云睿哥的媳妇,可我却生生地把你抢了过来。我遭了报应了,我不是个男人了!” “云清——”秀娘摇晃了一下他的手臂,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她好不容易认了命,决定和李云清就这样过下去,为什么他偏偏要提到李云睿?而且是在这个时候!倘若可以,她宁愿遭报应的那个人是她,而不是李云清。
“云清,你别这样,你要冷静一点。你是伤真的还没好,你不要胡思乱想呀。”秀娘摇晃着李云清的手臂,就是怕他会多想。 李云清甩开秀娘的手,愈加地觉得自己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也不想这么去想,可我就是不行了。我不再是个男人了,我是个废人,你还让我怎么能冷静得了?你到是说呀!你还让我怎么能冷静得了?” 他尽情地发着脾气,拳头用力地砸着自己的膝盖,再去捶身边的青石板台阶。秀娘吓得眼中噙泪,不敢与李云清顶撞。她只能委屈地低下头,悄悄地抹去委屈的泪水,不让李云清看到…… 翌日,天晴。 最近的天儿一直都不错,原本连绵的阴雨天在前后李家大婚之后,便一直放着晴。巷子里袅袅婷婷走来三个女人,打头的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手中托着木盘。她的身后跟着一鹅黄一靛青两人,一边走一边窃窃私语着。 三人来到前李家大院门口,三叔公已经等候多时。一行四人不用别人招呼,便自顾自地进了大院。 李蓉薇和李云岫趴在门边看见这几个人又来家里了,笑着让出路来,跑到阁楼上,扒着窗户往下看,倒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楼下跨院内,大奶奶和李大爷面无表情地站在接喜的几个人身后,任由三叔公上前一步,叫着喜。 “鸡鸣之时,少爷少奶奶晨起,拜见公婆了——” 新房内一片死寂,也不见有人前来看门的迹象。大奶奶与李大爷对视一眼后,缓缓来到三叔公身边,严肃道:“三叔公,麻烦您再喊一遍。” 三叔公看了大奶奶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双手端在胸前,踹在袖子里,老神在在地再度开口:“鸡鸣之时,少爷少奶奶晨起,拜见公婆了——” 二度喊过之后,门内依旧鸦雀无声。三个接喜的姑婆彼此互望一眼,眼神中包含着太多的含义。 李大爷可按捺不住了,歪着头看着大奶奶,指着新房的门,纳闷地问:“这……这是……” 大奶奶压低了声音,一推李大爷的身子:“还不快去看看。” 李大爷哦了一声,赶紧越过众人,几步到了新房门前。嘴里哎了一声,手伸出去刚要碰到房门,打算喊李云清一声的时候。房门倏地被李云清从里面拉开,他黑着一张脸,低垂着头,只穿着亵衣亵裤便从屋内走了出来,气势汹汹地杵在门口。 李大爷看了,不禁吓了一跳,竟然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让出路来。
李云清缓缓从门内踏了出来,看着门口站着那几个人,面无表情。 秀娘担心地从屋内追了出来。时间太紧,她根本来不及做打扮,只是将头发梳顺,插了只金钿。上身穿着昨日那件抿襟身后系绳扣的水月色白底暗纹衣衫,下身亵裤外套了一件白到水蓝色渐变的长裙。 李大爷本想问秀娘几句,可碍于有外人在场。那嘴动了几下,硬是把心中好奇暂时按捺住了。 他是没说话了,可那来接喜的姑婆却不消停起来。为首那个托着木盘的红衣女人迫不及待地开口:“云清少爷,拿来吧!” 秀娘在李云清身后看了一眼他的后脑,默默低头。
李云清瞪着眼睛不悦地瞥了那姑婆一眼,没出声。 岂料,那姑婆却咄咄逼人:“云清少爷,你看我看什么呀?还不快点把喜绢拿出来呀!” 秀娘的头垂得更低了,这种场合,她一点讲话的权利都没有。 忽然,李云清发了难,几步来到众人面前,大声吼着:“滚——都给我滚!我李云清从此断子绝孙了!” 大奶奶猛地抽了一口凉气,刚想上前问个究竟,就见李大爷发疯了似地上前狠狠地推搡着李云清。 “李云清,你疯了吧!你说的这是什么混帐话?你……” 李云清猛地将李大爷推倒了一旁,不顾趔趄的李大爷,直接冲到三个接喜姑婆面前,用力推搡着她们。 “走,你们都给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