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年高考失误了,没有生病也没有出车祸,只是压力太大。
大家都以为放弃了画画的刘年,文化成绩起码是能上国内一流大学的,结果考完出来只有五百多一点,刚好够上一本末尾。老师们都摇头叹气,同学们都同情不语。最失望的还是班主任,当初刘年放弃画画,又没钱交全部学费,是他各处奔走求情才让刘年以普通学生的身份留下来,以为找到了好苗子。平时刘年的成绩也确实名列前茅,从来没有掉出过前五,可惜,还是没能看到最好的结果。
刘年虽然失望,但顾不上难过,收拾了心情就出去打工挣钱了,毕竟她的每一天都是在为钱操心。
刘年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在一个很北方的城市,据说那里的冬天有大雪有冰雕,还有湖泊河流冻成的天然溜冰场。她是接受了调剂才进到学校的,所以学费没有任何见面啊,她打工三个月的钱全数上交还找亲戚借了一点才凑齐了学费。
那时候没有贫困生助学打款,因为钱没办法上大学的人比比皆是,刘年觉得自己还算幸运了。
大家都上大学以后,联系就渐渐减少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新生活要追求。
直到刘年接到老家打来的电话。
“你外公没了!”
刘年身上的毛孔瞬间张开,如水冰窖“叔叔,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是刘年外公的侄儿,刘年本应该叫舅舅,但她从来都是叫叔叔。
“你外公没了,昨天晚上下山路上摔了一跤,当时让他去检查一下,他没当一回事儿。今早就发现……没了。”
刘年的双腿发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迟迟不敢掉下来,她不相信。
电话接二连三的打过来,人人都在告诉她这个消息,她才敢伏在课桌上哭得撕心裂肺。有几个同学过来关心她,但都得不到回应,便也作罢了。
刘年哭的头痛,双腿软得站不起来,但是现在家里只有外婆一个人,她肯定比自己更难过。想到这里,刘年又勉强打起精神,去找辅导员请假,找兼职的店铺老板请假。
开学以后她就一直在兼职,不然她连饭也吃不起。
刘年的所有钱都只够买火车票,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坐火车,她去找同寝室的女生借钱,女生们也都是自己的生活费,并没有多少能借出来,她问了一个遍也只借到了两三百。
她没了办法,打电话给任弈秋。
“大秋,有没有钱能借个我。”
刘年和任弈秋他们认识三四年了,从来没有找他们借过钱,即使是自己非常困难的时候。他直觉肯定有事,而且是大事。
“怎么了?要多少?”
刘年算了一下回去的机票再算了一下回去的花费,开口道“八千。”
“你把银行卡号发过来,我现在去给你转账。”任弈秋手里其实也没有八千,他的零花钱虽然多,但一向大手大脚,而且热爱请客,没剩多少钱了。
他挂了电话就给闫夏和郑俞明打过去,三人凑了一万块给刘年转过去。
“得问清楚到底什么事儿。”闫夏说道,“万一是她自己在那边出事儿了呢?”
“我问了,她不肯说,但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她没学费都没跟我开过口。”
两人叹气,刘年的犟,大家有目共睹。
最后是郑俞明想起来“会不会是她家里的事?要不要问问?”
电话打到刘年的学校里一问,任弈秋彻底坐不住了。高三的时候刘年家里的情况在学校传得纷纷扬扬的,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也知道三分,她外公没了,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任弈秋找家里要了钱,然后开了家里的车去接上另外两人一起朝刘年的老家奔去。
刘年的老家在一个乡镇周边的村子里,马路没有铺水泥,开车颇为费劲。三个从小到大没有吃过什么苦的大少爷被颠得差点晕车。郑俞明和闫夏都还没去考驾照,一路上都是任弈秋在开车,因为路况不熟,折腾了八九个小时才到刘家村。
“您好大叔,您知道刘年家是哪一户吗?”
“刘年?就从这条路一直走,在丧事的哪一家就是了。”
三人把车挪到路边,跟着一条白色石板铺成的小路往里走,远远的就能听到铜锣唢呐的声音,见到高高扬起的白幡,在空旷的田野间迎风飘动。道路幽静且漫长,三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小路直直的延伸进村子里,尽头是白石板铺成的院坝,坝子里摆了几桌酒席,坝子前面是一个宽敞的堂屋,敲锣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来,堂屋的门上贴着些色彩神秘的图纸,门口跪坐着一个瘦削的身影,她面前的是一口冰棺。
三人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刘年,你同学来了!”
刘年听到了,却没有回应。
三人走过去在她身后跪下来先磕头拜别,然后才叫她“刘年?”
刘年还是没有反应,就看到她双眼红肿无神,面容枯槁发青,神情木讷的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三个大男生顿时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刘年摇头。
旁边有个大婶儿看着忍不住摇头,拉了他们一下然后轻声说“你们劝劝她吧,两天没吃饭了。谁劝也没用。”
“她外婆呢?”这么大的事,其他人说话肯定不管用,只要她外婆出面,刘年肯定会心软的。
大婶摇摇头“在医院还没醒呢。”
“怎么回事?”
“她外公夜里就去了,她外婆不知道呢,和死人睡了一夜,可能被勾了魂,昨天我们帮忙置办了后事,就不行了,送去医院里急救。”
“大秋,你和明哥去医院看看外婆怎么回事,我在这里看着她。”
任弈秋没有停留,找了个熟路的人就和郑俞明去医院里了。
闫夏拍了拍刘年的肩膀轻声说
“刘年?你外婆还在等你去看她呢,你不吃饭怎么去看她,大秋他们去医院了,你外婆肯定会好起来的。”
刘年摇头,“我不想吃。”
闫夏的眼睛发酸,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我去端点粥过来,你喝一点。待会儿明哥回来了让他给你做一顿吃的,你不是最爱吃他做的饭吗?”
刘年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哭干了,听着闫夏的轻声细语,眼泪又止不住的流出来。闫夏抱着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好了,不哭了。外公看着你那么伤心,得多难过啊。”
刘年压抑的哭声传出来,闫夏眼里的泪再也憋不住,“我去给你装饭。”
刘年端碗拿筷的手都一直抖,筷子都拿不稳。闫夏拿了个勺子喂了她几口,才有力气自己拿勺子吃饭。吃了小半碗就再也吃不下了,然后又跪在那里,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