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从地牢外的长梯上缓步而下的时候,那个所谓的弘裕太子已经走过了一遍酷刑。长梯并不算长,盘旋蜿蜒,往下不过是走了一小段路,弘裕的惨叫声就已经能听的清清楚楚。
地牢入口处有个暗卫模样的人守着,看着秦墨下来,连忙跪下行了个礼,被秦墨摆了摆手让他起来,言简意赅道:“开门,里面怎么样?”
“原以为是什么前朝皇室正统血脉,怎么样都带着几根硬骨头的,事实上却极其怕死,稍微用点儿招数就什么都往外说,只不过……听起来好像都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那暗卫一边从怀中掏出钥匙开门,一边答道,语调里似乎颇有些不屑的意思。
这间地牢只做刑讯之用。一眼望去,除了琳琅满目的各种沾着陈年旧血的刑具之外,并没有单独开辟成单独的小间用于关押。
角落之中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洞通气,但是空气中的血腥气还是浓的连一边负责记录的流年都不由自主的皱紧了眉。
见到秦墨出现,流年迅速起身行礼,将秦墨引至刑架正对面的太师椅上就坐。他打了个手势,立刻有暗卫上前,一盆掺着冰渣子的井水直接泼到了刚刚昏迷的弘裕脸上。
被钉在刑架上的弘裕,毕竟已经上了年纪,这样高强度的受刑对于他而言,无疑就是送他上死路。有不少细密的伤口纵横交错的在盘爬在他赤裸的上身,他的脚只是堪堪碰得到地面,胳膊和腿都被几寸长的铁钉钉住——血液汩汩而出,满室的血腥气都是从这里蔓延出去的。
被这样的一盆冰水兜头而下,他瞬间被迫清醒了不少。
“抬起头来。”
秦墨的这一声语调毫无起伏,甚至听不出其中是否蕴藏着一点儿情绪。但是落在弘裕的鼓膜上,就像是从九天万丈之上落下来的一道惊雷,直直的劈到他的天灵盖上。
弘裕被这样一劈,不由自主的鼓着一口气艰难的抬起头来,额头上伤口如今正在淌血,滴滴答答的,遮住了他的视线,他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将面前的人看了个清楚。
来人已将那身银色蟒服换成了一身大红蟒衣、腰间鸾带飘动,配上冰冷的黑鞘长刀,典型的九卿府高官的打扮。撇去这一身服饰不谈,这人通天的气势和逼人的气场显然不是泛泛之辈。
刚才对他痛下狠手的流年这会恭敬地站在他身后,神色间仍带着几分敬畏和尊重。
能让九卿府掌镜史恭敬有加的人,还能有谁?
“你,你终于出现了。刚才去哪里了?是抱着哪个小娘子在哪里风流快活么?啧啧,这是腿软的现在才走过来?不是听说九卿府枢密使秦墨不近女色么啊,哈哈哈哈哈,看来真是没有不偷腥的狗啊!”
一夜的颓败让弘裕的神经在此刻已经彻底沦陷了,钻心的巨疼使的他急需一个发泄口。不管这个发泄口是来自生理的,还是心理。
伴随着秦墨眸光中闪过的一道冷光,同时身后的流年也按捺不住的皱起了眉头,他厉喝一声“放肆”,已经忍不住伸手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只是比他拔剑速度更快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秦墨指尖的一枚暗色的飞镖。
飞向弘裕的飞镖看起来很轻,感觉上伤害应该不会太大。只是越飞越快的飞镖随后带起三分血气,直直进入他的肩头,强大的劲道在穿过他的肩胛骨后,被牢固地钉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
飞镖入墙,入木三分。
“唔.....抱歉,有些偏。”
秦墨的唇角似乎噙着一点儿笑,却又邪肆且冰冷,那双幽潭般的深眸之中,好像并没有因弘裕下流又下贱的言语而被激起愤怒。
弘裕不出所料的一声惨叫之后,再也不敢多说一字。
见他老实了许多,他唇角一弯,却弯出了一个无比血腥的弧度出来,“我没有时间跟你逞口舌之快,你卑贱如蝼蚁,更不配跟我玩什么心机。我见过太多像你这种野心跟实力不匹配的人,最终都化成了你脚下的这块棕色的土地。所以,接下来的问题,想清楚了再答,懂吗?”
秦墨的语调之中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但是却就是听得弘裕胆战心惊,秦墨是什么人他能不清楚么?能做到九卿府枢密使,那能是心慈手软又毫无心机的主么?
“关于你在信阳那些欺众而鬼扯的身份我没兴趣。我只想知道,是谁唆使你完成这次行动的?换句话说,你背后的金主是何人?”
弘裕的眼睛转了一圈,这个时候竟然显出了两分犹豫来。答案他是无论如何不能说出口的,即便是取他性命!只是,这九卿府竟然查到了信阳,这让他早就准备好的谎话似乎也经不起什么推敲,那究竟是说还是不说?
弘裕这样的一犹豫,秦墨瞬间看穿了他那些深藏在心底里的弯弯绕绕。
他哪里不知道这是弘裕在想着怎么糊弄他?看来刚才甩出去的飞镖,还是没有让他长记性啊。
秦墨微微低头,掩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笃定和残忍。这才重新开口道:“你猜猜,我知道你多少秘密,知不知道你说的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
秦墨的这句威胁似的话显然是起了作用的,弘裕颤抖了一下身体,目光在对方身上一扫,他又开始有些不确定的游移起来:“哪里来的幕后之人,这本来就是我们前朝后裔……”
“一年前的小年夜,在信阳的成霞峰上,你精心伪造了一切可以证明你身份的物件。那个所谓的传位诏书,不过是前朝皇帝要求皇后陪葬的圣旨罢了。因为年代久远,诏书上文字模糊,所以你不过是更改了寥寥数笔,就足够你拿出来招摇撞骗......陈三公子,前朝丞相陈贵之的庶子,我没有说错吧。”
弘裕刚刚挂在脸上的犹豫骤然一僵,他素来是知道九卿府的探查本事天下无双,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连这样的细枝末节、甚至是被他刻意隐瞒了近四十年的身份都能查的清清楚楚!
所以,那个他早就准备好的说词,真的能过关么?
弘裕陷入到深深的恐慌之中。
看着陷入到焦灼中的弘裕,秦墨轻轻地勾了勾唇角,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血腥之气,身上的威慑几乎让人膝盖颤抖着想要跪下。
这人,现在只需最后的一击。
他极缓慢的整理了一下腰间鸾带,并不太着急开口的样子。一息过后,他向后扬了扬手。
流年会意,立刻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放在秦墨的掌心。
秦墨接过布包,并不着急打开,修长的手指轻轻的磨了磨布包的边缘,半响过后,这才慢悠悠的打开。
包里其实没有装什么东西,随着秦墨的长指上下翻飞,一块看上去做工还算精致的玉佩被他修长的两指夹在指尖。
玉佩的正中间被镂空地刻了一个变了形的“陈”字。
在看清了秦墨手上的物件之后,弘裕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锅。他极其愤怒的挣扎了起来,即便是明知四肢无法动弹,却仍是不管不顾的用力拉扯,似乎感受不到那铁钉下的血肉里是不是早已因这奋力的挣扎变成了血窟窿。
挣扎无望,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怒吼道:“稚子何其无辜,你们九卿府怎么可以对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