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堆的跟小山一样的书册,素问深深地叹出一口气,精致绝伦的小脸上更是赤裸裸地写满了无奈和头疼。
是谁天天暗地里扎小人诅咒她能得到‘天子亲授’的?
天子在哪里?
狗屁的天子亲授!
近半月来,她每天天未亮前,就要准时准点地出现在尚书局,被那个一脸便秘的女官斜着眼瞅一眼之后,就开始一天的‘酷刑’:她扯着公鸭嗓大声地朗读着各种‘诗词歌赋’,期间也完全不理会她是不是能听明白,反正读完以后,就逼着她在一个时辰内背诵完毕。
背不下来,就罚抄一百遍。一篇完了,接着下一篇,再下一篇.....
直到太阳落山,她再被一顶小轿送出宫。
一日一日又一日,她就像驴拉磨一般的机械重复,还不能有任何的抱怨和不满表现出来。
她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角,想起昨夜苏何特使的交待,觉得头更疼了。就目前的处境而言,她怎么可能完成的了主子交待下来的任务?
现在的她,别说是当细作了,那只天天拿毛笔的手,已经抖的连拿筷子都有些吃力了。
望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素问不甚在意的扬了扬好看的眼角。她自我安慰着,其实这样也挺好,至少她不用每天去面对夏伯昌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也不担心他会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
毕竟她天天都要来帝宫报到的。
这般想着,她的胃口似乎好了不少。
即来之,则安之吧。
她把心里的杂事抛诸脑后,该吃吃该喝喝。还别说,皇宫里的厨子手艺真不错,色香味俱全,远比她在夏家吃的好太多了。
见她吃的欢,丁香也开心不已,她笑的眉眼弯弯,一边帮她布菜,一边说,“这些菜都冷了,要不奴婢去给您换一桌热菜来?”
“不用,”素问摇摇头,浪费什么的,现在真的没那个必要。
丁香刚准备再说什么,就听到尚书院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属于太监特有的声线就传了过来,“皇上驾到!”
皇上?
这两个字成功地将她的神经在一瞬间就给绷紧了,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过来?是来检查她的功课?还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传言?
她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角,将满腹的心计给轻轻遮住,在丁香的搀扶下,离开饭桌,跪下行礼。
一室人三呼万岁了之后,那个带着雅致笑意的声音响起,“都平身吧。”
素问起立,垂眸立于一旁。
有明黄色的衣摆在眼底划过,绣着精致丝纹的鞋子并未久站,很是自得地就坐在了餐桌前。“朕来的时候,问过教授你功课的女官了,她说你进步飞快,朕闻此言,甚是欣慰。”颜煜撑着桌角,漂亮的桃花眼里倒映着她的身影,轻快地语气显示出这位此时心情还不错。
得了表扬,怎么说都要谢恩的。她的唇角微弯,素来淡冷的脸上扬起了些许的讽刺的笑意,嘴上却很是恭敬地回道,“臣女多谢皇上厚爱!”
这么官方的回复,虽然在颜煜的意料之内,但是他仍是有些不舒服的蹙了蹙眉。
看到桌子上摆着的饭菜,他一扬手,跟在朱福身后的太监们鱼贯而入,将一道又一道的精美的菜品摆上了桌。
佳肴上桌,清香扑鼻。
什么意思?
素问扭头跟丁香交换了一个视线,丁香摇了摇头,示意她静观其变后,又眼观鼻地装起了雕塑。
“既然表现的不错,就应该有所奖励,对吧......所以朕今天特意前来,与你共进午膳,以示嘉奖,”他说到这里,自顾自的夹了一个水晶虾饺放进自己的小碟里,又抬眼看了她一眼,浅笑道,“夏小姐不用谢恩,过来坐下吧。”
嘉奖?
她在心里翻了一个极其没气质的白眼,合着你的嘉奖就是来害我的胃口,是吧?她在心里愤愤地想着,双腿却不由自主地走到餐桌前,与颜煜面对面的坐了下来。
几步的距离,她一直保持着大家闺秀的矜持和仪态,并不曾与他有过视线上的交汇,纵然满心的不开心和不情愿,可面上却一分一毫都未曾显出。
满意地看到她落坐,颜煜唇角的笑意更明朗了几分。他将筷子上的虾饺吃下,向她示意,可以开动了。
——终于可以开动了。
素问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饿了。
想起近半月来她在女官那里所受的‘窝囊气’,她眼波流转,很快就将想法付诸成了行动:本来是真饿,再加上她存心想恶心一下这位不可一世的皇上,吃的很是狼吞虎咽,刚才还假装的很到位的大家闺秀的形象,在她拿起筷子后的一瞬间,转眼间就消失的荡然无存。
这副没吃过饭的样子,看的一旁的丁香目瞪口呆。
小姐,你在皇上面前你好歹注意一点形象啊!
你难道忘了苏何特使是怎么交待你的?
色诱啊!
您这副模样,怎么可能色诱成功?
丁香似乎听到了内心崩塌的声音。
见她吃的这般香,颜煜的桃花眼里满是璀璨和晶亮的笑意。
看她吃的太快,他生怕她会在下一秒给噎着,顺手就给她盛了一碗汤,递到她面前,不紧不慢地说道:“不用吃这么急,这会儿天色尚早,我们还有一下午的时间讲故事,朕不急……”
噗!
素问呛了喉咙,一咳嗽,一口饭全喷了出来。颜煜就坐在她对面,好巧不巧的就被喷了一脸。
立于他们身后的丁香和朱福瞬间石化。
素问咳嗽不止,看着颜煜的脸,她也有点心虚,但这不能全怪她吧,谁让他乱说话了?
故事?他二人之间怎么可能有故事?
此刻的颜煜,俊脸上全是米粒,脸黑成炭,反应过来的丁香,吓的心扑通乱跳,朱福的脸都白了,一手指着素问,一手捂着胸口,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不过当事人除了脸黑了几分以外,出口的语调倒也算是平淡,他低声吩咐朱福,“愣着干什么?快去端水来,再叫丫鬟进来换一桌饭菜。”
朱福跟见了鬼似的看了一眼颜煜,又不敢置信地瞪了一眼素问,转身就深一脚浅一脚地麻溜地跑了出去。
不过片刻,热水和重新做好的菜品就被送了进来。
素问犯了错,少不得亲自动手弥补,她一点点的把颜煜脸上和身上的饭菜收拾干净,见他脸色如常,她有些后怕,嘴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气氛一度很是尴尬。
见自己身上收拾好了,颜煜扭头吩咐道,“今天的事情,止步于这个房间,听懂了么?”
丁香和朱福腿一软,‘咚’的一声就跪了下去。
素问从善如流,她无奈地轻叹出声,双眸低垂,也跪下等着听候发落。
经过了这么一个小插曲,颜煜也没了继续吃下去的兴致。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人儿,逗弄的心情又起了几分,说道,“夏小姐刚才那般激动,是因为朕说要给你讲个故事听么?”
素问警惕的看着他,她可没忘记自己现在所扮演的角色。于是她谨慎地说道,“臣女福薄,实在当不起陛下的厚爱,更没什么资格能听皇上讲的故事。”
颜煜收回眸光,看到她防备的眼神,心里有些不痛快:她那是什么眼神?活像自己要给她下套似的,接着说,“这个故事是朕最近在话本子里看到的,既然是故事,当然不能跟朝臣们分享。朕却不想自我解读,想来也只能说给夏小姐听了。”
素问不明所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颜煜笑了笑,抬手让朱福和丁香都退下后,这才低声说道,“朕讲故事,不是什么人都能听的。所以夏小姐请听仔细了,朕可不会说第二遍。”
素问的脸黑了几分,她能不能不听?
见她的脸色不太好,颜煜笑了笑,终于进入了正题,“夏小姐,可曾听闻过‘玉风堂’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