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他什么人！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南晴与唐野四目相对，眼中满起泪雾，她不知为何难过，只觉得身后似又一双炙热的眼盯着她，激起她心底愧疚且后悔的情绪。
“我？”唐野故作惊讶指了指自己，“我是他的上司，不过是帮他个小忙，这一切都是他自己要求的。”
唐野傲慢地把手插回口袋，居高临下俯视嗔怒的女孩，看样子她还未全然明白她与时慕的处境。
南晴看看唐野的身后，“他……时慕会杀了我吗？”
唐野无所谓地摊手耸耸肩，“不知道喽。”
“唐野。”
唐野与南晴同时循声看去，时慕在男人身后淡漠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出来了？”唐野朝着时慕走去，连男孩出现的时间都在他的算计之内，他的城府该有多么深不可测。
他歪头指指南晴，“你的女孩在等你。”
“她不是，她不是我的女孩。”时慕冰冷的视线直视前方，南晴的身影映在他的瞳中，却是黑白的。
他好像……一位濒死之人认了命运的一切安排，世间的繁华喧闹，岁月静好都被他隔绝在外。
唐野看看时慕，又看看南晴，轻嗤道，“我们说好的，别忘了。”
“你放心。”时慕机械地吐出三个字。
唐野满意地邪笑，拍拍时慕的肩膀，挥手扬长而去。
经过南晴身边的时候，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被时慕敏锐地捕捉到了。
时慕往前踏着步子，脚上宽大的棕皮鞋一点也不合脚，就如同这“金门玉墙”的审判厅，这个他们敬仰而不敢踏足的地方。
还有唐野，这个他们做梦都不该见到的男人，似一条粗犷的巨蟒缠绕在脖颈，箍得人喘不过气。
时慕用眼神给南晴施压，问道，“你讨厌他吗？”
“当然。”南晴上下打量着时慕全身的变化，提醒他道，“那个男人是坏人。”
“所以呢？”时慕饶有兴致地微扬嘴角。
面对时慕什么都无所谓甚至无所畏惧的态度，南晴愈发觉得时慕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情绪略显激动，“你说过你反感这类人，至少你会做个好人的。”
“哈……”时慕哑笑，“哈哈哈哈……南晴，是我傻还是你傻？”他两手叉腰，下巴微抬，南晴的劝言在他看来是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
时慕歪着嘴涩笑，“都这样了你还跟我扯好人坏人？”
这回换做南晴露出冰冷的神色。
时慕两三步凑到南晴面前，几乎贴上她的鼻尖，“南晴，你都已经穷途末路了，你还不反抗吗？”
女孩一言不发凝视着这个十岁男孩，想象着他接下来的疯狂举措，他是否会和杀他父亲时一样毅然决然，以一枚匕首刺入她的心脏以此泄愤？
南晴不自觉瞄向时慕的袖口，除了他露出的半截手，整个袖子几乎空落落的。
他瘦了。
南晴这么想着，再次对上时慕凶狠的视线。
她释然笑了笑，抑制住了喉间不短上涌的酸涩，“你想我怎么反抗？和你一样吗？”
“南晴，你听好了，我是没有真的失忆，可我为什么要装？因为我最最恶心的就是你在南家装可怜！”时慕指着南晴的鼻子破口大骂，用他从来没有展现过的黑暗一面消耗着南晴试图挽救她的念头。
南晴苦涩地僵笑着，生生笑出了眼泪。
时慕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女孩情绪的变化，自顾自高声阔谈，“你明明可以杀了他们，偏偏要选择挨打和逃避，你是废物吗？啊？！”
“时慕。”南晴最后一次唤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羞耻地流着眼泪，“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愤世嫉俗的，我们才十几岁，刘姨说过，我们以后的路还长，永远都不要选择最极端的那一个。”
南晴扶上时慕的肩膀，哽咽道，“与坏人为伍，那将是一条最终会毁灭你的不归路！我不想你以后会后悔！你懂吗？”
“刘姨？”时慕用力甩开南晴的双手，满脸嘲讽，“呵……你很爱她？爱有什么用？你这么听她的话当年为什么要走？”
“我……”问的人多了，就连南晴自己也不知道当年为何执念于这个愿望了。
许是猪油蒙了心，胡乱说话了。
“喂！你说话啊！说啊！！”时慕毫无保留大声吼叫，张牙舞爪像是要吞了南晴，“为什么！为什么抛下我！”
南晴悔恨交加，低下头，泪水滴落在红毯上，形成一个个圆点，“我是许愿想要一个家，可是我现在过得不好！一点也不好！你满意了吗！”
“没错！就是你当年许错了愿望才害死了刘柳，和我有什么关系？南晴，愿望许错了就是会害人的，你应该学学我，也许早就可以解脱了，要钱要命多好，居然傻傻的想要一个家？对于我们这样的人而言，只要有本事就可以四海为家！”
时慕继续朝着南晴低着的头大喊大叫，他的目的达成了，南晴后悔了，他变态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不对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南晴捂住耳朵弯下腰朝后退。
她一个字一个字麻醉着自己，“你不是……你不是慕慕……你只是时慕！”
时慕跟过去，拽住南晴的手腕往上提，让南晴的脸面对着他，只看到泪水占据了她的面颊，他仍旧不解气，恨得咬牙切齿，“你以为这么轻易就能剪断我们的关系吗？至今在星月路还有一颗郁郁葱葱的梨树，可那棵梨树生长的枝丫如刺刀狠狠地扎在我心里。”
南晴不停地摇头，“不……不……”
时慕发了疯般在南晴耳朵上咬着，“痛得我每晚都、在、哀、嚎！可这些你都知道吗！！”
“不——！你走开！”南晴拼尽全力推开时慕。
南晴微张嘴，往身旁的墙壁倒，她忍着耳骨的疼痛，凝视着地面上的水渍，“在我的梦里，梨树已经倒了，所以我们也结束了。”
时慕舔舐着舌尖的血迹，盯着南晴魂不守舍的身姿。
“你就背负着弑父的罪名心安理得地做你自己吧。”南晴转身一步一晃朝着拐角走廊迈去。
在她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走廊上的那一刻，她仰头大声喊道，“从此我们恩断义绝！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生死都分道扬镳！”
再见了，慕慕。
再见了，十岁重见的时慕。
再见了，那个十岁便亲手弑父的男孩。
因为他不觉忏悔，他愤世嫉俗，他痛恨世间的一切……
他埋怨所有人亏待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