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她的监护人。”
肖子涵平缓的语气掷地有声。
黯然的棕眸中透出一抹哀愁,他与她隔着一席门帘,只有他无声地望着,难以捉摸的思绪飘遥。
“这位小姐刚才在梦游。”医生抬起南晴的纤瘦的手臂,摁压在腕处,测试脉搏的速度。
半分钟后,医生抬眼对上肖子涵焦虑的视线,“患者本人知情吗?”
“不清楚,这是我第一次见她病发,之前从未听说过。”
肖子涵目光落在南晴身上再也没有离开过,担忧似爬山虎攀裹住了他的心,险些失了冷静。
医生拿起病历本刷刷落笔,“也许是积压的情绪和长期的睡眠质量不佳导致的,从今天的情况来看,应该属于轻度梦游症。”
他继续提问,“患者有没有服用过什么药物?”
肖子涵思考了下,答道,“没有,她很少生病,没吃过什么治疗情绪类的药物。”
至少在大学时是这样,南晴没有一天缺勤,也几乎没见她生病过。
“服用过安眠药吗?”
肖子涵下意识以为说的是他,给南晴盖毛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乍然想到医生问的是南晴,他心虚地摇摇头。
梦游患者发作时一般都是半醒的状态,沉浸在自我塑造的梦境中,然而在现实中会有些很复杂的行为活动。
如拿些器具、躲避障碍物、开门、上街等。
在梦游结束后可能再次回到床上睡眠,不光心理疾病是原因之一,压力过大也可能导致梦游发作。
从南晴刚刚的行为来看,大约是记忆塑造出了一段冗长的疼痛故事,现实里南晴才拿起手机不断呼唤那些她日思夜想的人。
好在,南晴暂时没有从梦中苏醒,肖子涵方才险些触犯大忌——“千万不能吵醒梦游患者。”
他险些忘记自己的焦虑也会多少影响到南晴。
现在他并不因为南晴没受他的声音影响而感到庆幸,当医生确诊南晴是轻度梦游症时,他的心脏蓦地抽痛。
医生深深注视着肖子涵蹲在南晴身旁,握着她的手,一句想说的话也不能说。
他叹了口气,在白纸上写下:“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她很年轻,应该是有过心理创伤,需要及时治疗和关怀。”
“知道了,谢谢。”肖子涵看了眼,压低声音道谢。
肖子涵轻轻抱起南晴朝外走,医生赶忙塞给他一张纸条:“不是因爱而生的孩子,微弱的暖光就可以融化他的寒心,细微的伤害也会击碎他的敏感。”
……
机舱内。
南晴睡得深沉,走入了一段历史悠长的时光画卷,放映了一幕幕悲情剧,剧中的人都有她。
在她被眼眶止不住的滚烫泪水遮住视线的时候,自手腕处传来丝丝微凉的感觉。
那人将她冰凉的小手捧在掌心,用棉签仔细涂抹着药膏,清凉的药膏和棉签轻痒的触觉扰乱了南晴的心。
她突然动了动唇,“我……”
“嗯?”肖子涵动作微顿,掀起眼帘端详南晴双眼紧闭的睡颜,分辨着刚才的声音是否是她的嘤咛。
南晴缩了缩沉重的眼皮,口中呢喃,“我想你了。”
肖子涵瞳孔急缩,周围的气息与时间在那一瞬间彻底静谧,耳畔只有他们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他如梦似幻,怀疑自己是在这几千米的高空上缺氧而不清醒了。
肖子涵眼眸清亮,笑了笑,“想我了?”
南晴抿了抿嘴唇,“唔。”
“那就留在我身边。”
肖子涵自始至终轻握住女孩的小手。
此时,他相信南晴这话是对他说的,她是真的想他了。
肖子涵怕南晴乱动碰到手腕的药膏,想将她的袖子卷上去些,骤然!露出了南晴长衫长袖下所遮掩的伤痕。
那是数不胜数的刀痕和血痂。
愈合的伤口明显比她的肤色要白,在褪去皮质的伤口上长了一道道深红色的血痂。
肖子涵惊得捂住了嘴。
在女孩细瘦的皮肉上已有许多无法愈合的划痕,他依稀分辨出有一块用最玻璃或是瓦片锯下的一大块肌肤。
在这块肌肤周围残存许多更深的伤疤,逐渐便紫发黑,汗毛和凝固的血液如同一个个深红色的发霉毒菌。
鲜红的血液覆盖在长年累月经受摧残的皮质上,细不可见的碎玻璃夹杂在伤痕的缝隙里,导致伤口难以愈合。
肖子涵一眼不敢多看。
玻璃碎瓦的菌斑生长在南晴的身上,她究竟有多么痛苦,多么想要发泄。
肖子涵呼吸都滞住了,熊熊烈火在喉腔中灼烧,抑制他快要惊叫出的嗓音,胃酸倒流溢入食道的灼烧感,酸味充斥了满口腔。
他用力闭了闭双眼,脑海不可遏制联想到南晴手上的伤疤,吓得他猛地睁开眼,捂着胸口急喘。
共情能力会将同情怜悯化为感同身受。
肖子涵接近崩溃的边缘,捂着嘴噤声啜泣,猩红血眼中淌出泪水,指骨攥住座椅软榻的手突起筋脉。
他大约明白了洛惜灵对南晴至死不渝的保护是因为什么了。
肖子涵细长的手指梳过南晴披散在肩的乌发,黑与白的结合突出了两种不同颜色的柔美。
他梳着南晴的发丝,哽咽着安抚南晴,“睡吧,安心睡,以后有我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