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弘刚想抿紧的春倏地扬起，勾勒出一抹同样薄凉的弧度：“爱妃所言不错，朕可以不责罚你，但是冯才，你必须要跟朕说清楚，你消失的这段时间里，都去做了什么。”
给人希望后又坠入绝望，对冯才来说也不过是眼前这幅情景罢了。
他虽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想出了几套应对询问的策略，可真当事情摆在眼前时，他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奴婢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沉默数晌，冯才还是硬着头皮将他的其中一种应对策略说了出来，“一直徘徊在京城各大茶楼酒肆中，按照陛下的吩咐，四下散布谣言。如若陛下不信，可派人到各大茶楼酒肆中，拿着奴婢的画像去问一下，看看奴婢是否出现在里面！”
“朕当然会这么做。”虞弘冷声道，这种听上去便像是编排出来的借口，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上当。
宋知雅再次瞥了冯才一眼，用自己的筷子给虞弘的食碟里放了一块鸡肉，“妾身相信冯公公没有撒谎，毕竟冯公公的家人还得依仗冯公公的面子，是不是呀？”
她特意将“家人”二字咬重，为的就是提醒冯才，他的家人还都在虞弘的掌控中。
这片宫墙里的位高权重者，哪个不是有把柄掌握在虞弘手中？冯才早年净身入宫不假，可他也是有爹娘所生，家中甚至还有多个兄弟姐妹。
他是净了身绝了子孙，那他的兄弟姐妹亲朋好友呢？他们总会有子孙后代吧？
早在虞弘将冯才提拔为内侍大总管时，就已经将冯才的亲朋好友监视起来。
宋知雅的话提醒了冯才，只差一点，他便说出了实话，但到最后关头还是咬牙忍住，选择继续撒谎：“娘娘好眼力，奴婢的确没有撒谎，不枉费这一整天来奴婢在京城的大小酒楼茶肆里为陛下效劳！”
“哦？这么说来，你当真是对朕忠心耿耿了？”虞弘拖长尾音问道，一双黑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冯才咬咬牙，身子又往地面上匍匐了一分：“是，奴婢对陛下的衷心，天地可鉴！”
“很好！”虞弘面带疲惫地挥了挥手，命令冯才退下，“这儿没你的事了，朕要同雅妃用晚膳，你就到外面侯着吧。”
“是。”冯才端着镇定退下，按照他的吩咐站在膳厅门外。
好险！若非他暗中做足准备，恐怕这次晚归，势必要引来虞弘的察觉，如果让虞弘追查下去，定会查到齐家大公子头上。
虞弘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陪伴了他快有二十年的太监总管，会是齐鸿钰的人。
这一点不仅虞弘不知情，虞朔也同样被蒙在鼓里。
齐鸿钰安插在宫中的眼线便是冯才，只不过他鲜少会借助这个眼线来帮虞朔完成他的大业，这次也是听说虞朔要被发配边疆，才忍不住把冯才给叫了过去。
膳厅门外还有其他太监守着，冯才不敢轻举妄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紧要关头他要尽量减少自己的一举一动，否则引来他人察觉是小，连害了他的真正主子齐鸿钰是大。
而在膳厅内静静用膳的虞弘宋知雅，也是停下筷子，谈论着冯才一整天未回宫的去向。
虞弘可不相信他的这套说辞：“这冯才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连朕的话都不放在耳中。”
“陛下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追查此事了吗？就算那冯公公的本事再大，也逃不过陛下的手掌心。”宋知雅适时讨好道。
此番追捧令虞弘心中的不快稍稍褪去，凝神望着身旁的女子，他不禁感慨：“恐怕在这皇宫里，只有你与朕是一条心的。”
早些年他以为可以倚靠母后的力量，可母后心中只有他们方家，他这个亲生儿子与方家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
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当今圣上在方太后心里的地位，竟比不上江南方家！
自从在方太后那里屡次碰壁，他便放弃了倚靠母妃的力量，这么多年走过来，他以为冯才是可以信任的，就算冯才总会说一些违抗他的话，但他以为那不过是性格使然。
直到今日他才开始怀疑，冯才之所以处处与他作对，恐怕正是因为那颗心早已不在他这个主子身上。
“难怪古人都说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朕现在可算是体会到了。”虞弘自我嘲讽地笑着，投向宋知雅的目光里却带着几分期待。
宋知雅知道，他这是在等她表态，可她也是怀着自己的目的前来接近虞弘的，对比之下，她与那些人似乎也没太大区别。
稍稍犹豫后，她还是把自己的手放在了虞弘的手背上：“陛下还有妾身呢，只要陛下愿意，妾身永远都会站在陛下身边。”
是了，无论她怀揣哪种目的接近虞弘，有一点始终是不会改变的——她要成为人上人，彻底将宋知凝踩在脚下。
放眼整个虞国，能实现她这一念想的，只有身为帝王的虞弘。她会想尽一切办法，为这个男人守住皇位，但同样的，她也要这个男人回报给她相等的利益。
“陛下，妾身真的想一直陪在陛下身边。”
连晚膳也不愿吃了，宋知雅起身离开座椅，走到虞弘旁边蹲在他的脚下，双手扶着他的膝盖，目露渴望的看着他。
她说得情真意切，自然感动了虞弘，眸子对视片刻，虞弘抓手那两双搭在自己膝上的手，用力拉拽，将她带入怀里：“那就一直陪在朕身边好了。”
等她整个身子靠在他怀里后，虞弘又凑到她耳边，轻轻吐息：“朕知道你想要什么，只要你一心一意陪着朕，你想要的，朕都会许给你。”
男人的嗓音低沉魅惑，却让宋知雅听后眼睫为颤，努力压下心头那丝被人发现秘密的慌乱，她用微笑掩饰不安：“妾身什么也不要，能一直陪在陛下身边，对妾身来说便已经足够。”
她当然不会把她的野心说出口，因为她知道虞弘最讨厌有野心的人，无论男女。
即便二人早已心照不宣，但只要不说出来，就可以假装若无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