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之森,这是灵木国人给这座森林起的名字。
这座森林在国境附近,那里的灵力充沛纯澈,传闻四位创国长老曾在那修行,期间曾封印过一只上古魔兽于地下,久而久之,魔气与灵力糅杂在了一起,在那片土地孕育出无数的奇花异草,诡珍怪木,每种都是价值连城,且有奇异功效,引得人们垂涎。
可这些奇草没有那么好得,与人们渴望那些珍果一样,那些精怪草木,也馋着森林里所没有的,鲜活的肉体。
森林里险象环生,进去的人少有能完整地走出来的,传言被困在里面的人,肉体被吸食,连灵体也会被吞噬进土地里,不得超生。
面对一森林的奇珍,面对仅剩的救命之物,面对不幸被拖进森林的同伴,却只能止步于前,无可奈何,只能在森林前咬牙叹气,遂人们叫它叹息之森。
在灵木国,如果一个人和你说他要去叹息之森了,意思便是那人死生都不愿再见你了,情人间争吵时若是说出这种话来,一定是对方真的气极或是真的心如死灰,震慑力极大。
南百寻也听过叹息之森的各类说闻,他当然知道桉轻尘是想去做什么,但看着她双眉颦蹙的样子,故作轻松的逗她:“殿下这是要与我死别啊,我这般不好,让你宁死也不肯做我的王后?”
她急着解释,没听出他的打趣。
“那森林里有一味灵果,可解千毒,治百病,曾有人用它救过食了断肠草的人,它一定能救大娘,我要去找它。”
桉轻尘一脸认真,南百寻却有些失神。
许久没见过她这样的眼神了。
坚毅的,诚恳的。
固执的,闪烁的。
她每次摆出这样的表情,就是下了决心,谁也劝不动。
然后一往无前地冲,遍体鳞伤地笑。
其实南百寻很不喜欢看到她这个表情,因为这都不是给他一个人的。
她总是那么轻易地,为甚至不知道名字的陌生人拼命。
南百寻想,什么劝不住,捆起来关起来,不就拦下来了。
关在一个只有他们两的地方,她就只能为自己一个人费心了。
当然,他这么厉害,一切都能安排好,她又有什么好费心的,她既不会受伤,也不用难过。
可每次他都放手让她去了。
上一次看见这表情是什么时候,那张脸比如今稚嫩地多,她不用仰起来头来看自己,她没有桉这个王姓,也不是灵木国的公主。
“你在这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一别,百年。
桉轻尘看见南百寻面具后的眼里似蒙了一层水汽,一眨眼又消失了,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好。我陪你去。”
想去哪就去吧,碧落黄泉,现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这下轮到桉轻尘愣住了,她没想过让南百寻同往的,南百寻功夫灵力都比她强得多,一起去自是成功的几率更大。
可是这趟实在凶险,他实在不必同去,一般人都不会愿意,何况南百寻还是泠寒国的国主,千金之躯。
虽然一路上他对桉轻尘多有照顾,但她也不觉得情谊深厚到让他能陪自己舍生忘死。
桉轻尘想了想,大概南百寻是担心她中途溜了,不跟他回国,于是信誓旦旦地拉起南百寻的手摁在自己额间。
“我发誓我会回来,不会中途跑走,你可以在我的灵体上刻下印记。”
灵体刻印,需双方均自愿,被刻印的人额间会留下烙印,印记由刻印者决定,可显可隐。
刻下印记就代表你的灵体归属于刻印者,可感受到刻印者的召唤,即使肉体消散了,灵体也由刻印者控制,直至刻印者也亡故,才一起去往阴间。
这是将死生都交由对方手中,印记一刻入灵体,刻印者不死,印记就不会消,一些人因为刻印在灵体上留的时间太久了,以至转生后的一世也会与刻印者纠缠不清,桉轻尘就这么轻易地要许给他。
南百寻是又怜爱又气愤,不禁失笑。
她好像还是很信任我,这让南百寻有些开心。
可想到此时站在这的人换成旁人,估计她也会这么做,南百寻就气得不行。
他用指腹缓缓地在她额间摩挲了会,最后叹了口气,弯起手指,不轻不重地弹了下去。
那可是灵体烙刻,是能随便就许给人的吗?
“殿下跑不掉的,去哪我都能抓回来,我是担心殿下缺胳膊断腿地出来,我带回去被国民们嫌弃,丢我的脸。”
南百寻转过身去,望着指尖,郑重地把它们收进手心。
“快走吧,大娘那样子也不能等了。”
桉轻尘揉揉额头,抬眸间,南百寻已行至远处,赶忙跟上。
对叹息之森的了解桉轻尘也只是听闻,只知其大概方位,开始时是她在前方,南百寻一步一趋地跟着。
行至深处时,树枝渐密,遮天蔽日,视野里的光线越来越少,脚下的道路也愈发晦暗,南百寻便超过桉轻尘落到了前面。
桉轻尘本有话想问他,可南百寻似是故意不给她机会,只沉默地在前方探路,偶尔回过头来看看她跟上没有。
在昏暗的地方桉轻尘的方向感不好,她跟着南百寻,竟是比预想更快到了叹息之森的入口。
甩掉梦娘时桉轻尘就有些疑惑。
南百寻似乎对灵木国的线路布局很熟悉。
就连在灵木国长大的自己,都无法确定叹息之森的入口,而南百寻没有在一个拐点犹豫。
他知道叹息之森的位置,知道最近的路。
甚至可能,曾经来过这里。
一个国家的王熟知另一个国家的内部路线,欲意如何。
桉轻尘不禁生出几分戒备。
“南百寻”
“嗯?”
南百寻正盯着那个只有一人高,黑漆漆的入口思考着什么,听得桉轻尘叫他,也没有回头。
“你之前来过灵木国吗?”
南百寻料到桉轻尘会问这个,王城的巷道,来叹息之森的路,她又不傻。
“嗯,来过。”
他闭上眼,任思绪漂泊,再睁开时,他已回到那时的街道,周边人来人往,卖力吆喝的摊主,嬉戏打闹着的孩童。
忽然洒下一阵细雨,摊主抢着收东西,孩童们匆匆忙忙躲雨去了。
南百寻依旧站在原地,眼前的景色都变得模糊了,只有巷口那一滴青绿,滴在这烟雨朦胧的画卷上,也滴进他的眼里,化开了,那样地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