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跑出竹馨亭的身影凌墨寒不禁叹气:“不知道我还能把这丫头留在身边多久?”
“萧若枫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他即没有点破便是知道时机不当,但是我敢保证你要是敢把露白许给旁人,萧世子……”洛书尘点到为止,给了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凌墨寒倒是满不在意,“为了我妹妹,我可以不惜一切。若有人负了她,我定百倍奉还,即便乱了天下也无妨。”
“我知道。不过你乱天下的时候记得只会我一声。”洛书尘说的随意,但却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告诉他,无论何时自己都会像当初一样与他肝胆相照罢了。
凌墨寒的父亲凌夜与西月君主有八拜之交,忠心不二,保西月边关数十年安宁,虽是一代枭雄,但却情深不寿。他的母亲在生下凌露白不久后便过世了,凌夜忧思成疾,念及还有这一双儿女,强撑着过了多年,直到三年前终是熬到了油尽灯枯。好在他深有远见,早年便将凌露白送到了寒山由师弟寒山门主苏玄亲自抚养,而凌墨寒则被他带在身边严加教导,多年来兄妹俩聚少离多,但是彼此都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也从不抱怨,凌墨寒也是天资过人,处处都尽可能得到了凌夜的认可。
偏偏在凌夜撒手人寰的时候,边关突发暴乱,这事儿却也是在意料之中,毕竟这些年凌夜身体每况愈下自然有些人蠢蠢欲动想取而代之,然而西月君主却从未动摇过要找人取缔凌夜的将侯身份,甚至还承诺会让凌墨寒世袭他的爵位。于是平江关便有了些结党营私的将领打算当即起义,那时的凌墨寒未及弱冠,却深知这场叛乱他必须要亲自平定,不然他此生都无法在西月立足,也枉费了凌夜的心血,更无法护住凌露白。于是这便有了三年前赫赫有名的景侯平乱,那时他请命出关的时候西月君主亲自送行,这至高的礼遇便是他最坚实的决心:乱不平不归城!
这场仗一打便是四个月,世人都以为凌墨寒年少英雄,以一己之力平了叛,但殊不知,这四个月他身边跟着一个洛书尘,帮他参谋战略,帮他医治伤患,甚至也曾帮他带兵出战。洛凌两家同朝为官,相交甚笃,而洛书尘幼时也曾被凌夜教受兵法武艺,后来机缘巧合便随着云游的无衣道长钻研医术,得知凌夜病逝的消息以及听闻凌墨寒进退维谷的处境,直接留书一封追到了平江关。那一刻凌墨寒突然意识到,生死之交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平乱后凌墨寒凯旋回城,扬眉吐气,少年拜将封侯,也堵上了悠悠众口。此时洛书尘却悄然回到了丞相府,本以为自己的少年意气会被父亲责罚,但是没想到,洛丞相不但没有责罚他反而及其欣慰的拍着他的肩感慨道:“看来你真的是长大了,身为西月男儿,吾子该当如此!”
凌露白自然是知道这个中原委,所以这也是方才她处处对洛书尘手下留情的原因。
听了洛书尘这样一句话凌墨寒也不跟他客气,回道:“放心,忘不了你!”
二人相视一笑,并肩离开了竹馨亭。
兰轩阁是寒山门主的书阁,岂是可以擅闯的,即便苏玄再纵容她涉及门规她也不敢不知轻重。站在阁外徘徊良久,也不知萧若枫什么时候出来,索性直接坐在玉兰树下的石凳上,午后阳光正暖,凌露白等的久了不觉趴在了石桌上。她今天是铁了心要在这等下去,只想知道一别数月他是否安好。
夕阳西下的光景,兰轩阁里走出来一位男子,目光所及,看见玉兰盛开的树下熟睡着一个纤细的身影,睡颜映在夕曛的日光下更添了几分清丽疏懒,青丝上落了几片玉兰花瓣竟让他看的有些微微失神。
缓步走过去微微蹙眉,解下身上那用金丝银线绣着一双白鹤的银灰色外披,自然的披在她身上,即便这动作轻缓至极,依然让凌露白有所察觉,毕竟习武之人时刻都是警觉的。下意识睁开眼,凌然起身出手,没想到的是那挥出去的拳一把被人握在了手里,定睛看清眼前的人身穿碧青色深衣,腰间束带上垂着一块玉簧,映入眼眸的是一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俊颜,嘴角还挂着那朗月入怀的浅笑,再对上他深邃的眸光,凌露白觉得这清澈如溪璨若星辰的眼神就在此刻便能定格她的一生。
“凌儿。”松开了握着她的手,唤了她一声,那如沐春风般是嗓音,似乎在她的心上撞了一下。
收心凝神片刻才缓缓开口:“枫哥哥,你回来了。”
“嗯。”微微点头,又抬手帮她拿掉头上的花瓣略带无奈继续说道,“这么大了还能趴在这石桌上睡着,也不怕受了凉?”
凌露白巴巴的看着他似带了几分委屈,“我也不知你几时从里面出来,便等着等着就睡了。”
萧若枫知道这丫头怕是等了很久了,方才握着她出拳的手都觉得有些微凉,即便如此也不忍责骂她,只得替她系好方才披在她身上的那件外披道:“为何要过来等?我见过师父之后自然会去芳林苑看你。”
见她不说话萧若枫觉知她似有心事,叹气道:“走吧,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芳林苑。”
低着头跟在他身边默默的走出兰轩阁,手里扣着身上那绣工精致的披风。她知道只要她不说话萧若枫能这样一路无言的把她送到芳林苑,然后便不知再见何时了。
“枫哥哥。”凌露白蓦然开口。
“嗯,想问什么?”知道这小丫头有事想问,这一路过来终是忍不住了。
“你要去天冥是不是?以南陵世子的身份去参加璧鸢公主选婿?”本以为自己可以问的不见波澜,可是问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那样的不自然。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萧若枫不需细想也知道是谁告诉了她这件事,摇摇头侧目看着她一脸失落的样子,不知为何心里竟莫名有些雀喜,说道:“我是要去天冥应选,但不是以南陵世子的身份,而是以寒山弟子的身份去。南陵去的是我表弟云慕舟。”
凌露白听到这个答案有些不解,虽说六皇子云慕舟也是王侯公子中音容兼具的小公子,但是没道理天冥在给南陵发帖时会忘了萧若枫啊,难道在天冥的认知里寒山弟子的身份会比南陵世子更尊崇吗?不过不论是寒山弟子还是天冥世子,他终是要去的,又有什么区别。
虽有疑惑但还是略带失落的应道:“哦,那你们什么时候启程?”
“明早便下山了。”他有些怕她开口,若她真的开口留他,他怕他会真的留下。不过凌露白似乎极为懂事一般只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行至芳林苑萧若枫驻足,看着她低眉敛目没有半分欢颜问道:“凌儿,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想说?”
“希望璧鸢公主是个耳不聪目不明的女子,这样她可能就不会选上你了。”思虑了一路的话终究没藏住,嘟囔着说了出来。
萧若枫笑着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凌儿,这公主选婿也不是她一人说了算的,况且这事也不能是一厢情愿的。”
这话让凌露白听的似懂非懂,所以萧若枫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如何确定公主不会选中他?还有一厢情愿是指哪一厢?是指天冥还是璧鸢公主?又或者是他在暗示自己这是一厢情愿?她实在想不通,但心里早有了打算,遂也不再多问,乖乖点点头走进了院子。
看着她步步远去,萧若枫轻声自语:“凌儿,你再等一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