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从崔秀英的角度讲,昨晚的行为的确是越狱,理当受罚。
可崔秀英都已经死了,眼下这就是一具尸体,总不能尸体越狱也要罚吧。
这是一个道不清的事情,总之先这样吧,还是追捕真魔要紧。
医生三根手指,准确地搭在‘崔秀英’的寸关尺上,脸色越来越凝重。
知县问道:“怎么了?”
“这……君火倏忽失其明,相火越位勉代之”
“说人话!”
医生回道:“回知县大人,此人心中有重疾,随时会死,但身体素质很好,故而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但是还是随时会死!”
知县头都大了:“一会死,一会死不了的,能不能给个准话。”
医生沉默片刻,在心中重新琢磨用语:“回大人,此人的假死,真的是昏死,并未有假。”
“这…”知县头又大了。
说好今天要指崔秀英越狱之罪,结果对方给竟然不是装的。
这么多人看着呢,覆水难收啊,怎么办?
奥,对了,刚刚这家伙当堂袭击一位农夫老汉,蔑视公堂,公然伤人,这个罪名是跑不掉的了。
咳,知县咳嗦一声,惊堂木一拍,继续厉声问道:“崔秀英你可之罪?”
“嗯?”孔怀安也蒙了:“我还要知什么罪?”
“你当堂殴打农夫老汉,致人倒地不起,伤人不说而且还蔑视公堂,还敢说自己无罪?”
“这老汉没倒地不起啊,明明是他不愿意起来。”
“当着本官面作案,你还狡辩。”知县怒道,接着知县开始喊话老汉:“堂下老汉,你可身体有恙。”
老汉不语。
知县提高嗓门喝到道:“堂下老汉,本官问你话呢?”
老汉急眼了:“你闭嘴,别打扰我感悟生命,这人生,这人生真是太美好了,
想那花开易逝,人生无常,这人生我得好好体会一番。”
知县:“……”
陆岩也是一头雾水,小声问孔怀安:“这……你刚才那一下是不是把这老头打傻了,这怎么突然就贤者起来了。”
孔怀安倒是很习以为常:“死而复生,自然觉得生命可贵,没必要大惊小怪。”
呃……
这地府阴差就是不一样啊,生啊死的,就跟吃饭一样。
知县被怼了一句之后,也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僵在桌案后面干瞪眼。
陆岩看准机会上前:“知县大人,我有一事要说。”
知县见到有人给台阶,立即借坡就下:“哦?什么事!”
“是这样的,昨晚我与崔兄长聊,得知崔兄寿数已经不及一个月。
有得知,崔兄知命理之术,就让他半我看看,谁知——”
陆岩眉头一锁,故意卖个关子。
本想酝酿下情绪,不成想听到一声细小的叹息。
“唉,没想到你竟然知道了。”陆夫人低声叹道。
陆岩心中也是一惊,什么情况,怎么还炸了一条鱼出来。
可转念一想没毛病。
自己弟弟之前看模样文质彬彬,知书达礼,想来自己这位姨母兼继母也是个懂得教育后代的人。
在这说,陆家是大家,还得要脸面,自己身为长子,就算接不下整个家业。
陆家也不能允许一个纨绔子弟把一半的家业拜光。
看来给本主找个空门师父后,又放任自由而不管,绝对是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一信息。
可怜天下父母心爱啊。
陆岩没在多想,继续说到道:“谁知我的寿数竟然也不足两年了。
知县大人,所以我昨晚与崔兄商议,我二人虽说不上伤天害理,但为害乡邻的事情还是有做过的。
故而,我打算和崔兄一起,挨家挨户上门走访,赔礼道歉,这也是将死之人寻一份心安罢了,还望知县大人成全。”
临了陆岩还补了一句:“当然,我与崔兄仍是牢狱自身,每日道歉后,我们会返回监牢,绝不会趁此机会逍遥法外。直至刑期满了,我等才会归家。
若大人您不放心,可遣差役随时监督,再有我那四个恶奴,最好也能与我二人同行,一是要给他们做示范,二是也要他们有悔过的行为。”
知县心里乐开了花,这陆岩给的坡又平又稳,还带遮阳扇风等增值服务,真是舒坦的让人不好意思啊!
“嗯,可以,准了。”知县信口答道。
“不行。”陆夫人急了,蹭的站起:“今日你说要奖赏我儿,结果奖赏我没看到,反而要让我儿去请罪致歉,请问,这算什么奖赏?”
“这……”知县心里苦,今天怎么这么倒霉,本想着惩治恶徒,扬我县威,结果竟挨怼,实在……难受啊!
同样心里苦的还有陆岩,本来自己已经承诺要帮孔怀安去查真魔,身为一个讲规矩的人不能食言。
其次,自己两年不到就要去世,眼下边上就有个地府大佬,卖个人情也好办事啊。
就算这孔怀安不讲情面,协助地府也是功劳一件啊,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吧。
知县的奖励算个屁,地府的奖励才是真正的有用啊,还得能谋条生路。
至于这空门便宜弟子的身份,得想办法扔了,这个团队就不讲规矩。
强涉轮回,结交外敌,还想改逆天道,此事若成,天道反噬世界,大家一起完蛋。
此事不成,被人端了老家,自己也得完蛋。
好在自己这个弟子身份很便宜,不够正式。
眼下先安抚住这位姨母兼继母,然后借着致歉的机会去调查真魔入界。
“娘亲,儿知道你护子心切,都怪儿平日里不听您的教诲,今日,儿就是要让大家看看,您的教诲没有白费。”
陆夫人一怔,又是感动,又是惊讶,甚至还有点小担忧。
说实话,自己还得也是陆家夫人,也是要脸面的。
为了这个姐姐的孩子,自己可是做了好多有损声誉的事情。
而且,这些事情她不做,就得她的夫君做,为了夫君的脸面,这个恶人只有她来当。
今日陆岩一番话,着实让她感动。
这小兔崽子能说出这番话来,她怎么能不惊讶。
至于那份小担忧,
陆夫人教育自己的亲生儿子陆坚,教育得可能有些过火了。
陆坚虽然谈吐得体,在台面上绝对说得过去,可过于文弱,很容易受制于人。
且不论世道艰险,人心叵测这些套话,得寸进尺,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做到的。
陆坚的文弱,一定会让人得寸。
但陆岩的跋扈,一定能把那一寸让对方吐出来。
兄弟二人,这样配合,陆家在下一代才能不倒,所以她会放任陆岩的妄为。
而且她也深信,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
至于陆岩的寿命无多,家中上宾,宣云上人曾告知过夫妇二人,并声称钱能换命,就算换不来命,也能换陆岩下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陆家夫妇信了。
趁着陆夫人怔住的功夫,陆岩赶紧把事情做实。
“既然娘亲不说话,那就当您是默认了。”陆岩转身又对知县说道:“知县大人,如果您也没意见,暂且将我那四位仆人放出来吧。”
“嗯,来人啊,把陆甲、陆乙、陆丙、陆丁暂且都放出来。”
趁着小吏去提自己的奴仆,陆岩赶紧将陆夫人打发走。
再不走,一会自己的便宜老子,陆大官人保不齐要带人杀进来了。
陆夫人离开,自觉也没热闹可看的围观群众,也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不多时,陆岩的奴仆们被带进大堂。
为首的干瘦干瘦,第二位膀大腰圆。
陆岩喊了一声:“陆甲,你们过来。”
为首干瘦干瘦的奴仆率先跑过来,剩下的三个紧随其后,
“少爷您吩咐。”
“咳。”大概率这些人是被按顺序提进来的,陆岩姑且松了一口气,否则大堂上叫错了人,那可很容易被孔怀安当做域外真魔给办了。
“陆甲啊,让你们跟我一起做了牢,真是苦了你们啦。”
陆家咧嘴一笑:“少爷,您说笑了,哥四个平日就是替你坐牢的,何来苦了一说。您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
呃……这话说的,感情这四个货就是替本主抗雷的啊、
“吩咐也说不上,往日里本少爷做了不少恶事,今日打算向乡亲们挨个赔礼道歉,为陆家挽回些颜面,你们愿不愿意陪我走一趟啊!”
陆甲直接摇头:“不行,不去。”
果然啊,做过了坏事,怎肯低头认错,这几个仆人事后要好好洗脑一番,洗脑不成就只能遣出府门了。
然而,陆甲接下来的话,却让陆岩对这四人有了另外一番认识。
“少爷,你切不可向那帮宵小致歉,若是此门一开,那陆家的威严何在?
少爷,如果您真的想挽回自家的颜面,号召相邻,当众惩罚我们兄弟四人,认杀认寡是胡扯,
但眼睛鼻子耳朵手和脚,您想拿走哪件就拿走哪件。
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陆乙、陆丙、陆丁答应的倒是干脆。
孔怀安瞥了陆岩一眼,眼神再问,这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话不能这么说,本少爷也是想让乡亲们知道,我陆家也是仁义之辈。”
“少爷,我们不反对您仁义,可你一但仁义了,保不齐有人要得寸进尺啊!”
身为仆人,时刻把主人的颜面,和主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这……陆岩都要感动了。
“放心,若有人得寸进尺,我便让他们知道我陆家的是非。”
四个仆人各自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陆甲拿定了注意:“好,那就听少爷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