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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天出国记

我是十三岁时候跟我妈到的M国。

当时我妈跟我爸已经离婚两年多了,她在M国混的风生水起,结果回国探亲发现我爸正把我当儿子养呢。

男人带孩子嘛,你们也懂的,怎么省事怎么来,衣服全是黑蓝灰色系、脏了也看不太出来省的洗;款式嘛就是T恤牛仔大帽衫,基本上就是我爸同款的mini号男装;头发呢,也让我爸自作主张给我剪成半毛寸,夏凉冬不暖的。

这么说吧,我妈当时要再晚回来半年,可能我就跟班里的男生们拜把子了。

我妈当时看见我足足愣了十几秒,最后终于认出我来属实掉了几滴眼泪,然后就义无反顾的要带我出国。

其实除了养的糙,我爸还是挺疼我的,我妈单独跟他谈了两个多小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在确保我不会不认他这个亲爸爸之后就松口了,问过我的意见之后就让我跟我妈走了。

事实证明,我把的选择是对的,我一乖乖女长到叛逆期后都是我妈来接盘的。

来M国后我妈就对我开始丑女大改造,先是责令我留长头发,然后又教我搭配那些她给我买的粉色、红色、明黄色的衣服。

我妈专业就是这个,所以即便是运动风的衣服她也能给搭配出高腰线、小翘臀,我自问这方面我妈真的是天赋异禀就放弃反抗由着我妈给我倒持,但是内心的野马脱缰自由奔腾之心却一日也没有放弃。

我得客观的说一下,我学习成绩还挺好的,虽说刚来M国前半年没少在语言班**练,但是慢慢适应后很多老师都跟我妈说我是天才。

这个夸奖里面数学成绩占了绝大一部分,倒不是因为我真的好,实在是因为M国人的数学成绩太差了,有时候我甚至不知道他们的脑回路里有没有数学这一部分,我凭借小学的九九乘法表就能配得上老师们一口一个的“天才”。

他们叫他们的,我反正不信,但是我妈是真的相信,并且很欣慰,多次说出“当初带我出国就对了”这样的话,后来甚至一心指望我能考上藤校然后进个“FLAG”公司,赚大钱供她颐养天年。

*FLAG 首字母分别是FLAG四个字母的互联网公司

然而我心里的小野马在申请大学的时候第一次勒不住缰绳了。

前面说过我妈一直希望我能学个将来能赚钱的专业,她并不知道我心之所向却在人间的柴米油盐上。

我家从太爷爷开始就是做厨师的,太爷爷当年是某达官显贵的家厨,善于此道又精于钻研,于是很是有些传奇的故事和菜谱流传了下来。

我爷爷作为第一代子承父业,前半生是被家里强迫继承了这个职业,后半生适逢食不果腹的特殊时期秉承“饿死谁也饿死不了厨子”这个理念竟也真做成了终身职业。其实我爷爷最喜欢的就是逗鸟养花、写写画画,用我奶奶的话就是“正事儿一点不行,消遣娱乐第一名”。

后来我爷爷就职国营大饭店,多多少少也算个后厨的小领导,他说话有那么一点点分量的时候做的第一个决定就是把半大小子的我爸招到了他们单位。

这么多年以后我还是觉得我爷爷当时这招可真高,简直是一石三鸟:第一我爸彼时正是楞头小子到处闯祸的时候,我爷爷给整天无所事事的他找到了正经事儿做;二一个我爸的就职让我爷爷实现了时间自由,我爸刚刚要成熟手的时候我爷爷马上退居二线,在“新徒弟广泛开展实践学习”的时候只偶尔进行下理论指导,他乐得大把时间继续去摆弄他的花鸟鱼虫;第三点也是获得我奶奶支持的一点就是家里经济总算宽松起来。

可怜我爸一边赚钱一边披星戴月地失去了花钱的时间,以至于最后到我爷爷退休时,我奶奶竟然给我爸攒出了开一家饭店的本钱。

再往后的事儿就是顺理成章啦,我小老板的爸遇见我年轻美貌的妈,生下一个在后厨长大的我。

也不知道是我太爷爷的基因在我身上显性起来还是从小耳濡目染,我对烹饪有一种天生的好感。

我喜欢食物的一切,从一开始从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食材里把那些可可爱爱的优秀选手挑选出来,到水池里、砧板上原始的它们变成整齐划一的、赏心悦目的菜码,挂在它们身上的晶莹的水珠、热锅热油放下它们时候那一声醉人的“兹拉”,神奇的各种调料、香料,搭配天赐的酸甜苦辣咸,在攒动的火苗和蒸汽里萃化成香气扑鼻、色泽耀眼看闻尝咽每一步都能引起你身体生理反应的美味佳肴,是多么美妙的一个过程。

出国前我爸怕我异国他乡饿肚子还特意给我集训了一个月,其实基本的煎炒烹炸我早就掌握了,权当是参加了个一对一的精英升华提高班,手艺得到了长足进步。

当初本是想解决我的温饱问题,结果出国后最大的受益人反而成了我妈,到了M国后只要我在家我妈基本就没做过饭,她身上那十五磅这么多年也没减下去的肥肉就是对我厨艺最大的褒奖。

我妈对我的厨艺还是挺引以为傲的,有时候周末还会安排个party啥的让我给她朋友露一手,人家一旦恭维两句我妈装作特谦虚的样子调侃我说“厨子世家出来的嘛,出生时自带颠勺技能。”我妈笑的花枝乱颤特别单纯,完全没想到她女儿确实认认真真打算把做饭当成终身职业。

那年圣诞节假期我在家醉心美食创作,我妈替我收到了第一个大学offer,然后就是第二个第三个...我妈还没在社交媒体上炫耀完,我俩就在家里发生了激烈并且特别不友好的争吵。

我妈意思是选西边的一个著名大学,全国排名top50,我的分数能提供全额奖学金,除此之外那里还有n个我妈喜欢的大公司,毕业后特方便就业。可是我一心只想上CIA。

CIA是M国的一个烹饪学院,毕业生平均薪资是全国倒数的,我这凡人理解不了的选择几乎完全断送了我妈对我的所有憧憬和梦想,她的表情就跟我是一个白痴一样,而她作为白痴的亲生母亲必须及时的让我悬崖勒马,赶紧清醒过来!

而我偏偏就沉迷梦想,无法自拔,结果第一回合下来我俩谁也没说服谁,各自在房间里一个叹气、一个抹眼泪。

冷战几天后,我跟我爸打电话的时候跟他聊天说起这件事情,我爸对学校啊、专业啊啥的一概不懂,但是他说的一段话给了我无比的信心。

我爸说,“天天呀,你长这么大爸爸最放心你的一点就是你总清楚自己心里想要啥,所以爸爸从来不强求你,只要你想好了我绝对支持你。”我爸这话对于彼时的我像啥呢,就好比拳击赛赛间休息的时候教练趴在拳手耳朵上悄声道:“下个回合你干就完了,对面的已经让我给下药了。”

不得不说我爸真有手段,跟我妈通了两个小时电话之后我妈竟然神奇的默许了我的选择。

后来我也问我妈我爸到底给她灌了啥迷魂汤,她回首往事不由怒从心中来,恨恨的蹬了我一眼又无奈地说:“老东西跟我说人生苦短,求我让他女儿过几天开心日子,”

叹口气后又说“你爸说你心里有匹小野马,平时不声不响,可是一旦认准一条路,撒丫子跑的谁也拉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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