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张若遥等三人虽从那说书艺人口中套出了三言两语,但仍是满肚疑惑,当下便不再想着这事,而是由林清漪引着往林家宅子行去。
三人经过闹市,转入一条稍僻静的街道,大街两旁少了卖酒卖肉的行当,只是些丝帛、金银、药铺一类。
“到了,就是这了。”林清漪在一家药铺旁的宅子前停下。宅子的大门半开着,门面不大,三人径直走入,里面有四五间房屋围成庭院。
林清漪喊道:“李管家?”却不见有人应答。
三人正要往各间屋内探寻,只听得背后有人喊道:“小姐。”三人回头,看到一老者正从大门走入,手里拎着几副包扎好的药包。
林清漪关心道:“李管家,我还纳闷门开着却不见你人,原来是去隔壁药铺买药了吧,你身子怎么了?”
李管家笑道:“只是前两日睡时贪凉,受了风寒,因而配几副药来吃吃,身子不大要紧,小姐你放心。小姐,你今天来这里是?”李管家显然对林清漪的突然出现感到一丝惊讶。
林清漪道:“唔,其实是有些事想问问李管家你。哦,这两位是无为派弟子,无为派与叔父陈礼的有为派只一山之隔。”
张若遥、李羽闻言拱手拜了拜,李管家也拱手还礼。
李管家又道:“小姐,我们里面去谈罢。”于是引着三人来到屋内坐下,沏了一壶茶来。
李管家道:“小姐,可吃饭否?”
林清漪笑道:“今日一路赶来还不曾吃得。”
李管家道:“小姐,如若不急,那待我去备些酒食,有什么事吃完再说也不迟。”
林清漪道:“也好。”
那李管家说完便出门,不一会儿,买了些酒食归来,不外乎鸡鸭鱼肉之类。三人赶了半天路,肚内早已饥饿,于是津津有味的饱食了一顿。
见三人吃毕,那李管家才道:“小姐,你方才说有事要问我?”
林清漪道:“正是,这事与家父生前遗言相关。”
李管家听了,不由得看了看张若遥和李羽,似不想两人在场。张若遥见状识趣的道:“清漪师妹,那我和羽妹先行避退。”说着站起了身。
不料林清漪道:“张师兄,不打紧的。”林清漪又对李管家道:“这两位与我交情极好,不碍事,李管家你但说无妨。”
李管家顿了一顿,点了点头,面色凝重的道:“林老爷…他不是病死的。”
林清漪听了身子一惊,但其实之前早已隐隐预料到这一可能性,因而脸色倒也波澜不惊,随即缓缓说道:“李管家,那是?”
李管家摇摇头,哀叹道:“老爷他是…他是自杀的,是老爷吩咐我煎的药,老爷喝了那药后,也是我帮老爷在旁料理的,以免你们有所发觉。”
林清漪虽有心理准备,仍不禁颤了一颤,问道:“李管家,爹爹为何要如此做?”
李管家道:“这我也不知,不过老爷留了样物件,说是你看了便知,只是嘱咐你看了千万不要声张,只藏于心里便可,若不能答应,便不许我交于你。”
林清漪深知李管家对父亲忠心耿耿,不愿使他难堪,便答应道:“李管家,你尽管放心。”
李管家得了林清漪的话,道:“小姐稍等,容我拿来。”少顷,李管家捧了一只黑漆金边的木匣来,道:“老爷生前吩咐我,若是在老朽归天前小姐前来询问,便交于你,否则就一把火焚之,勿使他人知晓,以免累及无辜。”李管家话毕,退出门外。
林清漪接过木匣,小心翼翼的打开,但见木匣内有一卷明黄色丝帛,从背面隐约可见文字,林清漪展开阅读,竟是天子之密诏。林清漪读道:
“朕以幼年之身,得登大位,少不经事,误信奸佞,以至苍生涂炭,此朕之罪也。后得宰相助力,匡扶社稷,以成中兴,此诚宰相之功,朕甚欣慰。然宰相以此自重,植党营私,日益跋扈,常不守尊卑之序。及至朕行冠礼,乃假托辅佐,不愿还政,朕深感如傀儡,痛哭流涕而无计可施。近来宰相变本加厉,更行指鹿为马之事,似有谋权篡位之心。朕在此社稷存亡之际,得尔等忠君之士,唯靠诸位无他耳。朕以血为誓,望诸位勉励行事,以正正统!”
林清漪读罢,又见那诏书底下血红的手印,三人大骇。
张若遥听了如醍醐灌顶,愤愤的道:“没想到宰相居然有谋权篡位之心,今日那说书男子,必也是宰相所为,以试探民心。”
林清漪喃喃道:“唔,只是仍旧不知,爹爹为何会自尽。”
这时李羽道:“这匣子里好像还有什么。”众人看时,果然见到匣子里包裹诏书的丝绸下,露出一张纸的一角来,林清漪拿起,上写着:
“清漪,如你见此信,想必已知晓宰相之祸心,而为父便是奉诏讨贼之一员。为父与朝内数位赤胆之士原曾密谋诛杀贼人,扶正天子大位。计已定,不曾想有奸人背信弃义,泄露密谋,未能成功。幸而奸人也及时除之,还不曾供出我等,因为父官位最低,不为人熟知,此诏书便藏于我处。然宰相已成惊弓之鸟,下令大肆侦查,数位同僚皆已遇难,且累及家人。为父为防不测,便出此下策,还望你休要怪罪,跟着你叔父安心度日便可,不要生出事端,这非你能力所及。切记!此诏书与信件你看后即行焚毁。”
林清漪看完信,久久说不出话来,当下谁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李羽打破沉默,道:“师哥,没想到这宰相竟是如此的坏。”
张若遥点点头,道:“原来世人都不明真相,以为是诸葛孔明,没想到却是司马仲达。清漪师妹,你打算怎么办?”
林清漪叹了口气,道:“还能如何,只能依父亲之言。宰相身居高位,日常守卫众多,我等平民又如何能够接近,我想这也是父亲之意。”
张若遥道:“此话不假,但清漪师妹,你难道忘了那日曾见到宰相嘛,如若他是货真价实的话,只是不知他要去往何地。”
张若遥的话提醒了林清漪,林清漪兴奋道:“哎呀,我这是怎么了,竟忘了这事。我们此番不就是要追踪他们的踪迹嘛,也许这是天意,爹爹。”
张若遥道:“那我们即刻动身。”
林清漪道:“不急,反正现下也毫无头绪,过了今晚也不迟,也好准备些干粮之类。”
李羽插话道:“还有,还有马匹,我方才见那马厩里养着马。”
林清漪拍了拍额头,道:“哦对,我原本就想着这还有两匹好马可为我们所用,多亏李师妹提醒。那两匹马来自西域,是家父生前于西域地区带回,据说能日行千里,有此也方便赶路。”
三人商议已定,当夜除准备行囊外,便无他事。
第二日,三人吃罢早饭,便继续往北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