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兰在游乐园里找了一圈，最后在碰碰船的栅栏外找到了妞妞的身影。杨子涵带着妞妞玩得不亦乐乎，一大一小两只船碰撞出快乐的火花。隔着栅栏，杨子涵向她挥手，算是打招呼。
慧兰只觉得一股怒气从胸口直窜向脑门，所有的血液都往上涌，她使劲地吸了几口气，才压下心头的怒火，站在出口处等。
父女俩显然没有被她的情绪感染，在船里越碰越起劲，妞妞咯咯的笑声穿过栅栏，听在慧兰的耳里，觉得份外讽刺。
直到她的腿有些麻了，两个身影才出来。妞妞拉着杨子涵的手，一蹦一跳的对着她招手，“妈妈，你怎么才来？”
慧兰刚才的怒气一下子又窜了上来，绷着脸呵斥：“妞妞，你怎么能跟着陌生人到处乱跑！”
妞妞瘪着嘴，低着头，小声地嘀咕：“他不是陌生人，他是爸爸。”声音虽小，却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慧兰的耳蒙。
“爸爸”两个字像一根刺深深地刺进她的伤口里，隔了这么多年，他有什么权利做爸爸？抬起头，她的脸结成了霜，锐利的目光直直地射进杨子涵的眼里，“你都对妞妞说了些什么？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卑鄙？”
杨子涵不理她的质问，把妞妞拉进怀里，拍了拍妞妞的头，像是在自说自语：“妞妞很需要爸爸，我只是如实相告而已。”明明是强词夺理，却被他说得冠冕堂皇，慧兰将妞妞从他的怀里拉了出来，转身就要走，小家伙的手却紧紧地拉着杨子涵的衣角，忽闪的大眼睛里噙着泪花，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妈妈，我要爸爸。”
她刚刚还强硬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蹲下身，小声地哄：“妞妞听话，你不是有爸爸了吗？爸爸只是去出差了，等两天就回来。”
没想到妞妞的头摇得像拨浪鼓：“爸爸说了，干爹不是爸爸，我要生我的亲爸爸。”
真的是父女连心啊，短短的时间里，他就转变了妞妞的观念。
有路过的人频频望了过来，目光里充满了探究，大概是在猜测三人的关系。慧兰站起身就走，虽然她很不想妞妞和他在一起，但至少是安全的。
杨子涵在妞妞的额头上使劲地亲了一口，将妞妞放到肩上，作冲击状地跟了上来。
慧兰再也忍不住了，转过身咬牙切齿地说道：“杨子涵，我已经作出让步了，请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了，行吗？你不怕你的夫人误会，我还怕我的未婚夫误会！”
因为惯性，杨子涵刹不住脚，险些和她撞了个满怀，两人只隔了一寸的距离，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每一个毛孔都微微竖起，像一只备战的刺猬。
他玩味的笑容慢慢加深，玩世不恭地说道：“不让别人误会也难了。”尾音稍稍上扬，说着，还将脸贴着妞妞的脸，一大一小两张脸竟然如出一辙，连笑起来的表情都很相像。
慧兰便有些哭笑不得，几年不见，他的无赖气势有增无减。两人就在烈日下这么干站着，像是在比拼耐力，谁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胜利者。
毒辣的阳光晒得人炫晕，斗大的汗珠从三人的额头上滚滚而下。慧兰隐隐有些心疼，怕妞妞吃不消。手机适时地响起，张姗姗在电话里显得有些焦急：“慧兰姐，你在哪里呢，找到妞妞没有？我们在餐厅里，正等着你吃午餐呢。”
慧兰“哦”了一声，转身就朝宾馆走。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仿佛是她的影子，距离保持得刚刚好。
餐厅里人声鼎沸，在见到三人后，所有的声音都静了下来，餐厅里一时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惊讶，嘴巴微微张开，目光在三人之间徘徊，像是在寻找什么疑点。
杨子涵将妞妞从肩膀上放了下来，双手一摊，极自然地说道：“凑巧在楼下碰到，没想到这么有缘，来旅游也能碰上大家。”
慧兰险些就相信了他的话，他的脸上看不出半点说谎的痕迹，仿佛真的只是碰巧才遇见一般。
其实她只是自欺欺人罢了，明明知道他在说谎，她还是一厢情愿的陷在他的谎话里。
毕竟身份不同，所谓顾客是上帝，说白了，杨子涵就是在座的衣食父母，他这么说，大家也就了然地点头，有反应快的人赶紧拉开椅子请他入座。一时间，问好声，恭维声，络绎不绝。
慧兰选了离杨子涵最远的位置坐下，杨子涵频频将目光看了过来，她就固执地将目光看向门外。门口正好是个服务生，奶油白的脸，高挺的鼻梁，在接收了慧兰几个眼神后，脸刷的便红到了耳根。
她刚刚饥肠辘辘的胃一下子便觉得发胀，满桌的菜全都令她反胃，于是借口不舒服，提前退席。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空调吹出的冷气吱吱作响，她还是无端地觉得胸闷气短。过了一会儿，有人开门，张姗姗牵着妞妞进来，手里还提着两包热气腾腾的食物。
那热气随着冷气钻进鼻子，竟是罕见的香郁，挑起她的味蕾。
张姗姗将食物放到桌上，促狭地笑：“就知道你没吃饱。”
她也不反驳，拿起筷子便吃，吃到一大半的时候，这才想起正事，于是正色道：“张姗姗，你得给我老实交待，是不是你也卖的我！”
“不是。”虽然答得很快，可眼神在闪烁，明显的声劫气短。
“真的不是？”慧兰放下筷子，目光如炬。
慧兰的眼睛像一柄利箭，直直地戳进张姗姗的心里，张姗姗一个意志不坚，便招了供：“慧兰姐，我不是有意的。你知道我这个人心软，杨总几次三番地求我，我一个不忍心，便答应了他。再说，我觉得杨总这个人还是挺好的，或许真的如他所说，他真的不记得了呢？”
慧兰冷哼一声，脑海里便浮现出刚才餐厅里的情景，这样的说谎高手，睁着眼睛都能说瞎话，恐怕无中生有的事早就说得顺溜了。
张姗姗见慧兰没有反驳，以为慧兰同意自己的话，便开始语重心长地铺路搭桥：“慧兰姐，既然杨总有心想破镜重圆，你为何不给他一个机会呢？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妞妞的亲生爸爸。”
妞妞两手托腮，专心致致地看动画片，忽然插嘴说道：“妈妈，爸爸说要来接我去玩，怎么还没来？”
慧兰忽然心生苍凉，曾绍勇几年的相处与付出却敌不过那一丝血脉相连。她蹲下身子，叹了口气，问妞妞：“妞妞不是很喜欢干爹做爸爸么？”
妞妞眨了眨眼睛，不假思索地回答：“可是我只能有一个爸爸呀。”
童年无忌，她还能说什么？难道在她小小的年纪里便陈述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让她一辈子生活在阴影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