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奔了数步,忽见一处林木甚为稀疏,急忙奔了过去,立定喘息。但闻四周“沙沙”作响,不知又有多少长藤围聚而来。滕烈心道:“看来这些长藤乃是以此处生物为食,生长多日之后,连这片森林都吃得光了,此时饥不择食,便要吃我。我又不是虚无之体……”忽然面露喜色,一拍自己的头。原来他吓得晕了,竟然忘记自己可以变回虚无游戏之身。他抬起手来,便欲触发胸前的印记,忽然童心发作,心道:“这些鬼藤逼我甚急,我也该急它们一急,待到他们快要捉到我时忽然发动,让他们捉我不到,才算好玩。”此计一出,他便定下心来,等待长藤逼得再近些。看着那些长滕不紧不慢、志在必得地慢慢逼近,藤烈又想:“为什么我呆的这个地方,树木这么少?”忽然一个念头转过:“这里难道是这些长藤的大本营?长藤从这里发源,所以这里的树木还没来得及长起来,已经被缠死了。小的树苗一定比大树更好吃,这就象是恶鬼,更加喜欢吃小孩的肉。那我现在站在这里,不是更危险了?”
正想到此处,忽听一声大响,脚下的泥土裂开,一条粗如儿臂的长藤伸出。这条长藤的颜色发蓝,与众不同,速度也快了数倍,“噌”地一声,直袭他的胸口。滕烈脚下一晃,不由自主地坐倒在地,竟似故意降低了身体,把前胸往那长藤上面凑了过去。他的右手一直未离前胸,此时心中一急,立刻触发印迹。一触之下,吓得魂飞天外。原来在他的胸前,竟然挡有数张孙道士的灵符!他偷得这些灵符,揣在怀中,本来没有遮住前胸。可是奔跑之时身体颠动,有数张灵符竟然移了地方,挡在了胸前。此时想要拿开这些灵符,却哪里来得及?那蓝色长藤并不容他细想,早已按了上来。滕烈只觉眼前红光一闪,似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而且是从他身体里炸开的!滕烈晕倒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这红光,一定是我的血,给这鬼藤吸出来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滕烈悠悠醒转,只觉周身剧痛,被长藤缠得结结实实,几乎嵌到肉里。幸而头部还可转动,四下一看,目光到处,只见处处都是断藤,狼籍一片。他奋力挣扎,发觉胸前的灵符已经不知去向,右手正捂在胸前,便欲触发印迹。试了几次,皆无效果,这才惊觉,自己胸前的印迹也不见了。却原来那孙道士的灵符甚是灵验,驱邪伏魔,无往不利。这长藤乃是身具魔性的草本植物,袭到他身上之时,大多已经震得根根寸断。他晕去之时所见的红光,正是灵符驱邪之时所发。只是那蓝色长藤甚是厉害,在那一瞬之间,长藤、滕烈的右手与灵符同时发作,竟然生出了谁也料想不到的异变,在滕烈尚未完全触发胸前的印迹之时,已将印迹击散,混入了他的体内。此时滕烈除非熟知自己体内的变化,更兼功力通神,否则再也无法将印迹完全触发。这一游戏印迹只触发了一半,滕烈的身体,此时竟已变成了半虚半实,虚实不定的状态。此结果别说是他,就算是宋楚歌亲至,也是无法逆料。
滕烈挣扎着起身,只觉数道长藤更往肉里陷去,有如成千上万的利刃在全身上下切割一般。他刚从昏迷中醒来,神志不清,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脱开身上长藤的绑缚,奋力一挣,上半身割裂般地一痛,长藤已经穿身而过。他坐了起来,在地上休息了片刻,神志渐渐恢复,把自己身体遭遇的奇变想了一个大致明白,便忍着切肤割骨的剧痛,一点一点地,把双腿也从长藤中脱了出来。忽听得前方微有声响,凝神看去,原来是那条蓝色的长藤,并未完全死去,又在慢慢地向他伸来。此时滕烈全身已毫无力气,索性往地上一倒,心道:“你要来缠死我,便来好了,反正我是动不了啦。”
他在地上躺了一会,体力慢慢恢复,终于鼓足力气,爬起身来。心中诧异那蓝色长藤为什么不来缠他,再看之时,却见那长藤已经停在当地不在延伸,想是已经完全死掉了。他也没有精神理会这些事,一步一步地,在枯木林中往前捱去,盼望老天开眼,能够再见到孙道士,或许会有一线生机。他此刻身心疲惫,每走一步都重若千斤。但他的性格向来坚忍,绝无放弃之念。
如此度日如年,不知道走了多久,算来已经行出数里,忽听左近传出一阵喘息之声,似是来自一只受了伤的猛兽。滕烈心道:“我现在的身体半虚半实,不知道这猛兽吃掉了我,我还能不能破体而出?”
又向前走了几步,便听得有人骂道:“妖物,我看你还能捱得几时?”
滕烈应声答道:“我已经捱不了啦!”说完之后,忽然精神一振。原来他已经听了出来,说话之人,正是孙道士。抬眼一看,不是他又是谁?只见孙道士坐在前方地上,身上的道袍已经撕得破烂不堪,不住地喘息,盯住了旁边另一个人。滕烈顺着他们目光看去,只觉脑中轰轰作响,叫道:“不可能!”
离孙道士不远处坐着的,却是一位妙龄少女。这少女身上穿了一袭洁白的长裙,质地轻柔,如小兽的皮毛般,发出淡淡的光泽。她的一头秀发乌黑透亮,直垂到腰际,在地上铺散开来。这白裙黑发相互烘托,便如一朵开到极盛的花,几欲溢出阵阵清香。滕烈把光停在她的脸上,但见她的眼睛也是黑白分明,秋波流慧,有如寂寥夜空中的两丸星辰。而她脸上的皮肤,更是温润白晰,便如千年的和阗暖玉一般。
就在孙道士带着他破窗而出,无休无止地下落之时,孙道士曾经问他:“你且说说,愿意为你而死的那个女娃,长得什么样子?”
滕烈当时心中便想象出了这样一个女孩,并说出了她们相貌。他却万万想不到,他所想象出的女孩,不但此刻竟然正在眼前,而且比他所想的更是不知美了多少倍!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向前走了几步,盯住那个少女,看了又看。那少女忽然咳了一声,咳出了一口血来,即又伸手擦去,向滕烈微微一笑,红了脸道:“看什么看,你不是说了,我愿意为你而死,原意为你做一切事,你也愿意为我……”话未说完,嫩笋般的手指抚上了胸口,又连声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