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到站，旁边的老太太下车了，贺元坐在靠窗的位置，很快又有一个人上来，坐在她旁边。
贺元低着头看手机上某教育培训的招聘信息，在心里反复默念自我介绍以及推敲面试官可能会问到的问题，根本没注意到旁边的人在盯着她看。
新来的女生觉得这个靠窗的人有些面熟，反复确认很多次以后她有些激动的拉住贺元的胳膊。
“贺元？你是贺元吧！我是孟小曼，你还记得我吧？”
被抓住的地方传来一阵烫热的感觉，贺元茫然而尴尬的扯了下嘴角。
认识吗？这谁？
“……小曼啊……”尴尬的神情泄露了贺元不记得面前这人的事实。
孟小曼脸上有些不自然，触电般收回自己的手。
“哈哈，我们是小学同学啊，以前坐你后面的那个，害，记不得也正常，毕竟这么多年了嘛。”
孟小曼这是在给自己打圆场了。
“真是不好意思，这几年急性一直不大好，你应该知道的。”
贺元的歉意让孟小曼想到了更久远的事情，好像明白了什么，刚才的尴尬也缓解了不少。
“这么严重啊，那你真是不容易。对了，你加咱们班班群了吗？真是的，地方这么大，咱们还能碰见，也算一种缘分了吧！”
孟小曼像个话唠，自顾自说了好些话，贺元有一搭没一搭的答话，在孟小曼的强烈要求下申请了小学同学群，还加了孟小曼的QQ。
“有空联系啊！我先下了啊！拜拜”孟小曼先到站了，她给贺元挥了挥手，消失在拥挤的人群里。
贺元望着窗外发呆。
她不是记性不好，是完全记不得小学的事情了。
隐藏在贺元脑海某个角落的故事，在她想不起来的空档流转。
客厅里的一对男女不知道争吵了多久，终于在某个时刻爆发了武力战争，女的开始摔东西，男的满脸怒容，高高的扬起一直手臂，快要落到女人身上的时候，卧室门被打开了，
小贺元睡眼惺忪，一只粉嫩的拳头揉了揉眼睛，奶声奶气的问着面前的夫妇：“爸爸妈妈，你们在干嘛呀？”
一场战争因为女儿的醒来戛然而止，两个人不欢而散，男人摔门而出，女人搂着女儿泣不成声。
这或许不是第一次，但却是小贺元见到的第一次，关于父母关系破裂的象征。
那时候父亲还很年轻，也很帅气，母亲也很年轻，很好看，身材窈窕，面若桃花，没有人不说这不是一对金童玉女的。
贺元也还很小，认知有限，不知道父母某些举动的含义。
后来从奶奶的只言片语里，她知道当自己还很小的时候，家庭确实是过的很幸福的。
但是从她撞见父母吵架那一幕起，家里愈发频繁的爆发争吵，从前他们还顾忌贺元的存在，后来底线越来越低，只要一个不对劲，哪里都是他们的战场，居委会阿姨常常来调解，但是没有用。
争吵变成推搡，推搡变成暴力，小贺元看着父母越来越迟的回到家，桌上的菜饭越来越简单，家里的卫生越来越糟糕，妈妈的身上烟酒的味道越来越重，妈妈的身上青黑越来越多。
她有时候被年轻的母亲带出门，母亲牵着矮矮小小的她，身后的阿姨们指指点点。
“快离婚了吧，那两口子。”
“估计快了，天天吵天天打，哪个能忍受嘛……”
“小年轻过日子还是太冲动……”
妈妈的脸色越来越黑，小贺元天真的问她：“妈妈，什么是离婚呀？”
元月不语，蹲下来抱紧了贺元。接着，滚烫的泪水落在贺元脖子上，贺元懵懵懂懂的垫脚给她擦眼泪。
“妈妈，别哭。”
爸爸已经不常回家，但妈妈有些变了。
贺元常常看见她坐在大大的梳妆台前，把桌子上许许多多的、贺元不认识的东西抹到脸上去，然后那些憔悴的面容被藏起来了、不见了。
等她再穿上漂亮的裙子，那个美丽的妈妈又回来了。
她也开始频繁的不着家，贺元经常是一个人呆在家里，无聊的看电视，电视都看完了，还是没有人回来。
早上煮的稀饭，从早喝到晚。
妈妈光鲜亮丽的出门，再光鲜亮丽的回来。带着许多零食跟好吃的饭菜，把睡梦中的贺元喊醒，她的饭菜热了，端上桌，两个人就这样温馨的过日子，好像没有爸爸也无所谓。
有一天，妈妈也给她穿上漂亮的小裙子，抱着她上了一辆小车。
一个很年轻的叔叔在前面开车，贺元好奇的打量着车里的构件，扑在窗户上往外看，新奇极了。
车子到了游乐场，贺元从前来过。妈妈在包里翻出巧克力塞到她手里，有些歉意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下车了。
没有带上她。
那个年轻的叔叔倒是也没走，就在前面玩手机，不说话，也不理人。
贺元从车窗外看过去，妈妈在跟一个比爸爸大一些的叔叔说些什么，不时的往车窗里望，那个叔叔没有什么表情，勉勉强强隔着车窗看了她一眼，就带着妈妈走了。
好无聊哦。
“叔叔，我妈妈她去哪里了呀？”
年轻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乖巧的女孩，漫不经心道：“约会，还能干什么啊。”
贺元歪头：“什么是约会呀？”
“长大了你就晓得了。”
天气说变就变，外面下起了雨。贺元穿的小裙子有些单薄了，她捂住胳膊，蜷缩在车的角落。
好冷，妈妈呢，我想妈妈了……
元月开始是有些歉意的，专程把孩子带出来，结果他根本都没有看她一眼。
重新体验了一把年轻时逛游乐园的感觉，他请她去看电影。
正好下起雨了，两个人急忙回到车上。
“妈妈，我冷。”
贺元嘴唇发白，看到妈妈回到车上，她虚弱的开口。
他坐在前面，脸色不好看，他说：“不是说好了看电影？”
贺元额头滚烫，不停咳嗽，元月抱着孩子有些发懵。
去约会还是去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