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六的早上,汤姆走在人行道上,右手提着一桶白漆,左手拿着一把长长的刷子。他要完成玻莉姨妈交给的刷墙任务。郁闷惆怅正是他此刻心情的写照。宽阔的围墙二十八米长,两米高。唉,他突然觉得生活是空洞乏味的,活着好像已经成为一种负担。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拿起刷子沾些油漆,顺着围墙顶部带过,一次又一次重复着相同的动作。看着没被刷到的部分,汤姆又叹了一口气。这时,吉姆蹦蹦跳跳地来到了门口,口中哼着曲子,手里提着铁桶准备去打水。
“嘿,吉姆,我去提水,你来刷油漆,怎么样?”吉姆摇摇头。“不行啊,老太太特意嘱咐我千万不能答应你,她随时会来查看的。”
“别管姨妈说什么,她不会知道的。”
“不行啊,老太太会宰了我的,真的!”
“她?她从来不打人,只是说说罢了,不疼又不痒。吉姆,我给你一个好东西,一颗白色石弹。”
吉姆有些动摇了。“那可是白色石弹!”
“这玩意儿的确很棒!可是我很怕老太太……”
“还有,如果你答应,我一定让你看看我肿起来的脚趾头。”
吉姆毕竟是小孩子,很难抗拒这样的诱惑。他放下铁桶,拿着汤姆给他的白色石弹,弯下腰全神贯注地看着汤姆拆开绷带……可只过了一会儿,就见吉姆拿着铁桶往街上飞奔而去,汤姆则依旧卖力地刷着油漆。原来,玻莉姨妈从田园回来,手里拿着拖鞋准备揍人。
汤姆起劲地工作并未持续多久,他就开始想一些原本已经计划好的游戏安排,想着想着更觉得心里悲哀。就在茫然绝望之际,突然出现一道曙光,汤姆想出了一个绝妙的计策。
他又拿起刷子,心平气和地干了起来。不一会儿,班恩·罗杰出现了。在所有的小伙伴当中,汤姆此时此刻最怕见到他。班恩跑跑跳跳,愉快又兴奋,一边吃着苹果,一边吼叫着,发出低沉的“丁冬冬、丁冬冬”的声音,他正想像自己是一艘蒸汽船呢。在他接近汤姆的时候,速度慢了下来,站在马路中间,尽可能地往“右舷”倾斜,使了好大力气才让“船头”转过来。他现在装作自己是“密苏里号”,正航行在大海中,自己既是船长也是汽笛,所以他得假装下达命令,并执行命令。
“停!丁……零零!”
“轮船”慢慢停住了,慢慢转向人行道。“掉头过来!丁……零零!”他两只手臂伸直,然后用力往两边放下。
“右舷后退!”只见他右手划出个大圆圈,代表十二米的大转轮。
“左舷后退!”他左手也开始划起了大圆圈。
“停右舷!丁……零零!停左舷!右舷往前开动!停住!外面慢慢转过来!丁……零零!把船头的绳子拿过来!快点!把船边的绳子也拿出来!你还在那边干什么?把绳子绕过靠墩转一圈!好了!就这样拉住!放手吧!关掉引擎!丁……零零!咻!咻!咻!”(他试着模仿气门泄气的声音)
汤姆继续刷着油漆,丝毫不理会这艘“船”。班恩瞪了他一眼说:“哎呀,你又做错了什么事啊?”
汤姆没有搭理他,反而用一种艺术家似的眼光审视着自己刚刚刷过的那几笔,然后轻轻地补上几笔,又检查了一下。班恩走到汤姆身边。汤姆看到他手中拿着的苹果,馋得几乎流下了口水,但仍然继续坚持他的工作。班恩说:“嘿,你在干活儿吗?”汤姆突然转过身来说:“是你啊,班恩!我没注意到你来。”
“我现在要去游泳了,你不想去吗?当然,你还得干活儿呢,走不开吧?”
汤姆看着班恩说:“你说这是干活儿?”
“不是干活儿是什么?”
汤姆又重新拾起油刷,漫不经心地答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总之适合我来干。”
“算了吧,何必假装很喜欢干活儿呢?”
油刷并没有停下,汤姆说道:“喜欢!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不是每个人天天都有机会刷油漆的。”听汤姆这么一说,刷油漆似乎变得蛮有趣的。班恩停止了啃苹果,看着汤姆悠哉悠哉地来回刷油漆,这里加一点,那里补一些,再品头论足打量一番油漆的效果,班恩越来越感觉有趣,甚至有些着迷了。他说:“汤姆,让我试试行吗?”
汤姆想了想,正准备答应时,又改变了主意。
“嗯,不用了,还是算了吧。班恩,你知道吗,如果是后面那面墙,我不太在乎,姨妈也不会在乎,让你刷一刷也无所谓,可是这面墙一定要很小心,玻莉姨妈很重视这面临街的墙,我猜没有几个人能够刷好它。”
“别这样,让我试试吧,我只刷一下,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让你试试的。”
“班恩,我也很想让你试一下,可是玻莉姨妈甚至不让吉姆刷,席德想刷也不行。现在我已经练得很熟了,要是让你干,万一出了什么事……”
“我一定会很小心的,让我试试吧,我把苹果核给你。”
“好吧。不过还是算了吧,我担心……”
“苹果全部给你了!”
汤姆不情愿地将刷子交给班恩,心里其实得意极了。刚刚还是“密苏里号”船长的班恩,现在已经在太阳底下干得满头大汗,而汤姆却到附近的阴凉地找个大木桶坐了上去,边荡着双腿,边咬着苹果,计划着如何再诱骗下一个愚蠢的小伙伴。每隔一阵子,便有三两个男孩跑来,原来想嘲笑汤姆,最后却都留下来刷油漆了。班恩的时间到了,汤姆让比利·费雪接替,代价是一副全新的风筝。比利干完了,强尼·米勒又用一只死老鼠和一根甩来甩去用来绑老鼠的绳子换得了工作机会,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时间很快便过去了。汤姆原本穷得要命,下午才过了一半的时间,他摇身一变,已经成为富翁了。
除了前面提到的物品之外,汤姆还赚到十二个石弹、一支破口琴、一片可以透视的蓝色玻璃片、一支芦管做的炮、一把无法开启任何东西的钥匙、一截粉笔、一个大酒瓶的玻璃塞、一个洋铁做的小士兵、一对蝌蚪、六个爆竹、一只独眼小猫、一个门上的铜把手、一条狗链子——但没有狗、一个刀把、四块橘子皮,还有一个烂掉的老窗户框。
整个下午,汤姆轻松悠闲,周围有好多朋友做伴,而围墙已刷过三遍了。要不是油漆没了,他肯定还会继续剥削村里的小伙伴。
汤姆清点着他赚来的财宝,看着已经刷得雪白的围墙,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他揣起财宝,拿起刷子,提上灰桶向家里走去。他边走边想这回玻莉姨妈可又没想到,她的惩罚却被我变成了欢乐和收获。想到这里,汤姆的脚步更轻快了,他又得意地吹起了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