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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庄园出租

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想娶位好太太,而这样的单身汉,无疑是众人眼睛里的钻石王老五,每搬到一个新的地方,左邻右舍常常会在没有完全了解他的性情、见解之前,先理所当然地把他看做自己某一个女儿理所应得的一笔财产。

一天,柏纳特先生与太太聊起了隔壁庄园。太太问:

“亲爱的,听说纳塞菲尔德庄园已经出租了?”

柏纳特先生回答说不知道这回事。

“亲爱的,我听说租房的是个很有钱的年轻人。星期一那天他坐了辆4匹马的车来过了,看过纳塞菲尔德庄园后十分中意,当下就和莫利斯先生签了约。听说他下星期就要派几个仆人进住,准备在新家过节呢!”她也打听到那个租庄园的是一位来自英格兰北部的单身汉,每年有四五千英镑的收入。

“这个年轻人姓什么?”

“宾利。”

“结过婚没有?”

“还用问?一个有钱的单身汉!亲爱的,我们几个女儿的福气来了!”

“怎么,他搬到这儿来就是为了结婚?”

“这倒是说不准。不过呢,我们的几个女儿我不信他就一个都看不中?过几天宾利先生来了,无论如何你非得先去拜访拜访不可!”

“这我可不能随便答应。”

“你当父亲的就不该为几个女儿着想?到哪找这样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事去?你看威廉爵士和他太太说定了双双要去,不也是打的这个主意!说真的,你这次是非去不可,不然我们母女无法接着去上他家的门。”[1]

柏纳特先生可算是个古怪人,他一方面喜欢插科打诨,爱挖苦人,另一方面却又不苟言笑,高深莫测,以至于他那位太太嫁给他都23年了,还是摸不透他的性格。几个女儿中他最喜欢的就是伶俐的老二伊丽莎白。

“这样好了,我写封信让你带去见宾利先生,告诉他随便挑中哪个女儿我们都会很乐意的。不过对于小宝贝伊丽莎白我得多美言几句,宾利先生见到你又见到信一定欣喜万分。”

“这事你别想得美。再说,你怎么老是对伊丽莎白偏心?简就比她漂亮,丽迪娅也比她活泼,你老把她们贬得又傻又笨,好像不是你亲生女儿一样,你就爱气我,我的神经受不了,你是知道的!”

“哎呀!亲爱的,不要因误会伤了神经啊,我可是体贴你的神经的,巴望着这个老毛病会好,让你活着看到20个一年挣4000镑的富家公子搬到我们这地方来住。”

“你不肯上他们的门,20个搬来也没用。”

“亲爱的,这你放心,搬来一个我一定拜访一个,怎么样?”

柏纳特太太是个头脑简单的女人,喜怒无常,只要碰到不称心的事,她就会变得神经衰弱。她没搞清自己丈夫是个什么样的怪性格。她唯一的大事是琢磨怎样把几个女儿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唯一的爱好是串门聊天、打听新闻,为女儿找寻“出路”的愿望,自然令她耿耿于怀。

实际上,柏纳特先生打定主意要早早去拜访宾利先生,但他却一直没对太太说要去,只是当时卖个关子不说而已。他去拜访回来的当天晚上,太太仍然什么也不知道。

这天晚上二女儿伊丽莎白正在弄帽子,柏纳特先生突然说:“伊丽莎白,宾利先生要能喜欢这顶帽子就好了。”

柏纳特太太愤愤地说:“我们又不到纳塞菲尔德去。”

“妈妈,舞会上我们会遇上他的,朗太太说要将宾利先生介绍给我们。”

“这个人太虚伪了!她自己两个侄女都顾不过来,哪会为别人家打算,我可不信她的话。”

隔了一会儿,柏纳特太太忍不住又问:“丽迪娅,你们什么时候再开舞会啊?”“还有两个星期吧。”“这个朗太太,舞会前一天她才回来,说不定还没有你们先认识宾利先生呢,谈什么给你们介绍!”

“我倒是想,认识一个人时间太短肯定无法有真正的了解。你们看,朗太太和她的两个侄女是不会不行动的,与其让她来给我们介绍,不如我们来抢先一步,到时候我来介绍她认识宾利先生,她还非得感谢我们不可呢?”

听完柏纳特先生这突如其来的发话,他的太太惊呼起来,几个女儿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不早点说你要去见宾利先生啊?不然我上午肯定不会去打招呼了。亲爱的,你真沉得住气!不过我知道你最后总是会采纳我的主意的。你是真心为自己的女儿好,怎么能放着有这么好的邻居不去结识,让别人家去抢头筹呢?啊呀,我真是太高兴了!你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开这么一个叫人高兴的玩笑!”

看着柏纳特先生得意地走出房后,柏纳特太太兴奋地对女儿们说:

“你们的爸爸对你们要多好就有多好,你们以后可得好好报答!我呢,也是一片真心对你们,怕你们合起来也报答不了。妈妈已经老了,一心只为了你们几个宝贝女儿,巴望你们能嫁着好人。丽迪娅,你说是吗?虽说你是年纪最小的,说不定宾利先生先请你出来跳舞呢。”

丽迪娅回道:“跳舞我才不怕呢,我的年龄是小点,但我个子最高呢。”

母女们都兴奋地议论着宾利先生将要来进行的回访,议论着要宴请宾利先生的事;又盘算着什么时候请他来吃饭,就这样,一个晚上的工夫就在闲谈中消磨过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柏纳特太太自然想和女儿们一起套出老爷的话,可不知为啥,老爷硬是对宾利先生的情况守口如瓶,倒是从邻居卢卡思太太那儿打听些消息。

一打听下来,卢卡思夫妇对宾利先生赞不绝口:宾利先生年轻潇洒,一表人才;更重要的是人家确实要去参加下一届舞会。真太妙了,必是一个多情种子莫属!

没过几天,宾利先生回访柏纳特先生,几个姐妹在楼上偷偷看了个够,宾利先生被迎进了书房,却只被柏纳特先生拉着聊了10多分钟。

在舞会上相聚相识,又过了几天到了该请客的日子了。柏纳特太太筹划了半天,可却碰上宾利先生要去城里办事。弄得柏纳特太太与卢卡思太太猜测了半天,究竟什么事搞得不能赴约呢?不久这事算是明明白白了,原来宾利先生要带一批女宾男客来参加舞会。

这场舞会终于在人们的期盼中姗姗而至,举行地点是麦里屯,而不是尼日斐花园。

舞会上的宾利先生果然风度翩翩,气度不凡。随到的两位女宾是他的亲姐妹,确也慧秀可人。男宾中一位是宾利先生的姐夫赫斯特,考究得体,带着上流社会的气度风范。还有一位挺拔高个的小伙子是宾利先生的朋友达西先生,吸引了满场的目光。没几分钟,就有消息传出,这小伙子一年收入上万,在德伯郡有大宗家产,是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渐渐地,大家又发现达西先生高傲难处,有点眼睛长在额头上的感觉,在最初的情节里,他因为表面的傲慢而受尽误解,并没有被女主角伊丽莎白所垂青。

宾利先生爽朗地活跃在舞会的每一首曲目上,直到结束还意犹未尽,当场表示要在纳塞菲尔德庄园自筹一场舞会请大家参加。达西先生则不同,他只与宾利姐妹跳了两次舞,一个人在屋子里游荡,却不肯与其他小姐太太们说话,这引起了好些太太们的反感,包括柏纳特太太,这位达西先生竟然不把自己的女儿放在眼里!

柏纳特太太对宾利一家人却非常满意:她的大女儿受到宾利先生两次邀请,宾利先生的两个姐妹也似乎特别看得起她。简为此也同她妈妈一样欣喜万分。伊丽莎白、玛丽等其他几个女儿们都玩得很开心,姬蒂和丽迪娅一晚上没缺过舞伴,没停过跳舞。

柏纳特先生在家捧着本书一直没睡,想知道舞会的结果,终于等到太太、女儿们踏进了家门。

“亲爱的,今天的舞会精彩极了,你没去太遗憾了!我们家的简成了明星,宾利先生喜欢她,请她跳了两次舞,想想吧,请了两次啊!我真太高兴了,一个晚上我就没见他对谁请了第二回,只除了我们的简。”

柏纳特太太兴奋得滔滔不绝:

“亲爱的,宾利先生真太讨人喜欢了,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宾利两个姐妹也是漂亮得不得了,她俩那衣服上的花边简直太精致了,我这辈子都没看见过这么好的……”

柏纳特先生嫌烦,不爱听她唠叨衣服,柏纳特太太就把话题转到了达西身上:“那可是个傲慢自大、令人讨厌的人,他看不上伊丽莎白,说是不够漂亮,不够格和他跳舞,哼,我们也看他不顺眼!亲爱的,你要是在场听到的话,也会生气的。讨厌的家伙,你该教训他一顿。”

由于男宾少,伊丽莎白有两场舞都不得不空坐一边,而当时达西先生曾一度站在她身旁。宾利先生特地歇了几分钟没跳舞,走到他这位朋友跟前,硬要他去请伊丽莎白跳,结果两个人的谈话全给伊丽莎白听见了。

简对宾利先生的态度含而未露,只在她和伊丽莎白两人的场合才私下谈起过。

“他这个人聪明活泼,有思想也有教养,风度确实不一般。”

“宾利先生长相也很漂亮,才貌双全,真是找不出什么缺点来。”伊丽莎白也对姐姐谈了自己对宾利的印象。

“我没敢想到他会第二次请我跳舞,真是既感意外又感荣幸。”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你是舞会上最漂亮的女宾嘛!就凭这一点,他不给你献殷勤才奇怪呢。这个宾利先生是个才子,比你以前喜欢过的那些傻瓜好多了,倒真值得你去喜欢呢。不过,你太容易对人产生好感,好像在你面前没谁是有缺点的。”

宾利和达西性格大不相同,彼此却情深谊厚。达西喜欢宾利,因为宾利为人温柔敦厚、坦白直爽,值得器重;宾利对达西也极其信赖,对其见解推崇备至。达西要比宾利聪明些,只是为人兼有傲慢和爱挑剔的毛病,虽说受过良好教育,其风度却总不受人欢迎。这一方面宾利则比他高明许多。

“我只是不想随便挑别人毛病。”

伊丽莎白还与简谈起了即将住到纳塞菲尔德的宾利姐妹。伊丽莎白看人看事比简冷静得多,她对宾利姐妹印象不怎么样。作为典型的上流人家出身,她们在热情背后也会变得冷僻自傲。她们有伦敦贵族学校的学历身份,一年有12000镑的收入,出手阔绰,交往名流,对一般人自然是瞧不上的。

宾利先生从父亲那里得到了大约10万镑遗产。姐妹俩希望他购置产业。宾利小姐仍打算为他管理内务。已结婚成为赫斯特太太的姐姐则也愿意住弟弟家,她的丈夫地位高贵,财产则还算不上特别丰厚。姐妹俩对柏纳特家的大小姐的看法是:漂亮可爱,值得交往。这一态度对弟弟无疑是一个重大鼓励。

宾利无论走到哪儿,总能讨人喜欢,而达西却一贯得罪人。比如听他们谈论麦里屯舞会吧,两人性格的不同昭然可见。宾利说,这儿的人无比和蔼,这儿的姑娘无比漂亮,每个人都极其和善殷勤,不拘礼,不局促,而柏纳特家的大小姐,真是美若天仙。至于达西呢,他觉得所有人都不美、没风度,没有谁能引起他的兴趣,也没谁对他献殷勤,博取他的欢心。他挑剔简笑得太多,但这并不妨碍宾利先生把简想成一个可爱的甜姐,并在他姐妹的怂恿下,感到今后可以尽情想她了。

威廉·卢卡思爵士家的大小姐夏绿蒂是伊丽莎白的闺中好友,卢卡思爵士府上距离朗布村不远,柏纳特府上跟他们特别投缘,爵士原先在麦里屯做生意并因此发迹。他做过买卖,当过镇长,因功被封了爵士[2],此后又因怕失身份而断了买卖,搬到了梅里顿附近的一所房子里居住,取府名“卢卡思府”。卢卡思先生生来是个热心宽仁的人,受封荣耀之后更显得礼仪有加。卢卡思太太也是一个好人,只是与好邻居柏纳特太太一样,头脑简单。卢卡思家老大夏绿蒂与柏纳特家的孩子们一样是个女儿,夏绿蒂是个明理懂事的小姐,年纪大约二十六七岁。天资聪颖,和伊丽莎白是亲密好友。

舞会的第二天,卢卡思小姐便来到伊丽莎白家,谈的当然是舞会的事。她们从宾利说到了达西。

柏纳特夫人自然分外欢迎,她正好可以在卢卡思小姐面前夸耀宾利先生对简如何另眼相待,只是说着说着又提起了达西先生对伊丽莎白的无礼言行。

“达西先生的话可没有他朋友的话中听,可怜的伊丽莎白!他不过认为她长得还可以而已!”柏纳特太太生气地说。

“那个达西先生真不像宾利的朋友,他说贬低伊丽莎白的话无意中我都听到了,说什么长得只算看得过去……”

“别听他胡说,他这人讨厌得很,弄得我们丽迪娅生气了。朗太太告诉我,达西坐在她旁边,半天没一句话,朗太太主动问他,他好像还不大高兴似的。”

听了妈妈的话简插了一句:“听宾利小姐讲,达西先生不爱多话,与熟人就不同了,还是很随和易处的,他对自己的朋友是十分和蔼可亲的。”

“哼,我不信,大家都看得出他是个傲慢无礼的人。”

夏绿蒂说:“他不和朗太太说话倒没什么,但是他应该顺从宾利先生的建议,和伊丽莎白跳舞。”

卢卡思太太愤愤地说:“如果我是伊丽莎白,以后他再邀我跳舞,非回绝他不可。”

“傲慢是不好,但达西先生门第高,又有钱,自然有骄傲的资本,这种条件下的年轻人就是这个样子,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简发表了她的宽容。

伊丽莎白接了下去:“这是没错,很正常的,但是自傲却不伤害别人的自尊,才值得尊重。”

爱思考的玛丽最后下了一番评论:“骄傲之心人皆有之,从那么多读过的书中看,这的确是人的天性带来的一种心理病。只要我们拥有那么一点长处,就会特别觉得自己了不起。但其中的骄傲与虚荣虽含义相同,却实质不同,骄傲是种自我感觉,虚荣则牵扯到要别人高估自己,所以,一个人拥有不含虚荣心的骄傲,这也是无可非议的。”

一场议论就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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