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团聚后,柏纳特太太巴望着宾利先生会在某一天来求婚。简和伊丽莎白回家不久后,柏纳特先生就在全家人面前宣告家里马上要来一个重要的客人。
宾利先生没盼到,柏家却来了个科林思先生,他就是柏先生的表侄,也就是在柏先生离世后,将要继承柏家产业的那位远亲。他此行的目的说是为了看望叔叔一家,并表示要对自己未来的产业继承一事做些补偿,其实更主要是为了物色一个漂亮的表妹当太太。
柏纳特太太并不清楚,跟着七猜八猜的。
“告诉你们别瞎猜,这个客人连我都从未见过!”
听柏纳特先生这么一说大家都愣住了,过后立即追问究竟是谁。柏纳特先生越到揭谜底的关头越是得意,他清清嗓子,慢条斯理地亮出了底:“这里有封信,是上个月来的,写信的人非同寻常,他是我的远房外甥科林思,要知道科林思先生是我们家的遗产继承人。你们可要小心哟,等我死了,他是有权把你们赶出这里的。所以他不是一个一般的客人!”
“哎哟哟,怎么会听到这么倒霉的消息!怎么是这个不受欢迎的先生要上门做客!亲爱的,我们的家产自己女儿得不到,最后要落给外人,越想越有气、越想越心痛!你真是没用,难道就想不出个对付的好办法吗?”柏纳特太太越说越火。
柏纳特太太早就了解法律对遗产传男不传女的规定,但她从心里就是不肯接受,痛骂这一法律是谁瞎了眼要这么规定!柏纳特先生见夫人又将矛头指向自己,于是想要缓和一下气氛,说:
“法律既然就是这个样,再不合理,我们也没办法,法律将朗布财产的继承权定到了科林思先生身上,我能有什么好办法不让他继承呢?不过,你们看看他的信写得还是不错的,还懂道理,有几分孝心,我来念念,你们听了也许可以消消气。”说完,柏纳特先生便念了起来——
柏纳特舅父:
您好!虽然先父与您曾有过不快,但这毕竟是上辈之事,父亲过世后,作为你的外甥有心向您深表尊敬,恢复我们的交往,以修补以往的裂痕,虽然这并非先父的意愿,但我认为这是晚辈所应做的。
最近我有幸得到德伯公爵夫人推荐,到肯特郡韩思福特村出任教区圣职。我将不负英格兰教会赋予我的神圣使命和德伯夫人的信任期望。
此外,我已身为牧师,以神圣的事业为重,要以身作则维护家族和睦。对于继承贵府的产业一事,冒犯几位表妹的权益实非有意,对此我怀有很深的歉意,我保证,对此我将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给予补偿。如果您允许,我将于11月18日下午4时到府上拜访,恭候您的回音!
代向舅妈与表妹们致意!
您的外甥威廉·科林思
细读科林思先生来信,夫人和女儿们觉得言辞十分恳切,挑不出什么毛病,没理由不接待他,只有伊丽莎白不以为然:“我看他口头说得好听,既说良心不安要给我们补偿,又不肯放弃继承产业。以后事到临头能兑现多少,怕还是个未知数呢!”
“不过无论他如何补偿,是多是少,只要他有这份口头承诺,也还是难能可贵的。”简对此仍然是以宽容的态度来对待的。
下午4点,科林思先生准时登门,全家人礼貌地接待了他。科林思先生大约25岁,身材臃肿,举止有点拘谨,人显得很正经。不过他在柏纳特太太及表妹面前很健谈,不一会他就已经混熟了。他恭维柏纳特太太,说她的女儿真漂亮,将来都能嫁个好人家。柏纳特太太听得心花怒放。
实际上科林思先生并不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虽然他受过教育,也踏进了社会,但是先天的缺陷却简直没有得到什么弥补。他大部分日子是在他那守财奴兼文盲父亲的教导下度过的,进大学后也没结交一个有用的朋友。他父亲管束严厉,因此他为人本来很是谦卑,只是由于现在有了一幢好房子,又有了一笔可观的收入,生活过得悠闲,所以不免自高自大,自命不凡起来。于是,他一身兼有了骄傲自大和谦卑顺从的两重性格。
晚饭饭桌上,科林思先生对丰盛的饭菜也夸了起来。这位外甥来了之后,柏纳特先生一直说话不多。这会儿等一家人坐定,仆人退下之后,他才开始主动攀谈起来。
“科林思先生,你这次有凯塞琳·德伯夫人推举真是难得的幸运!”“是啊,德伯夫人真是一个少有的好人。她亲聆我的几次讲道后,对我产生了欣赏,我们开始了往来。她还请我吃过两次饭,上星期六甚至还请我去打了一次牌。”说到德伯夫人算是打开了他的话匣子,“她平时对我关怀备至,劝我趁早找个好对象结婚。有不少人认为德伯夫人傲慢,我看恰恰相反。”
德伯夫人这样有钱又有权的人对柏纳特太太大有吸引力,她要求科林思先生多谈一些这方面的事情。
“德伯夫人住在露馨庄园,离我家只隔一条小路。德伯先生已经去世,德伯夫人和她的未出阁的独生女儿两人住在这座华丽的园林中。她们家的财产真是难以计数。”
“德伯小姐是不是长得很漂亮啊?”
“确实是太漂亮了,在德伯夫人眼里,她的女儿非凡人能比。不过可惜的是,德伯家的千金身体不好,弱不禁风,甚至不能坐车去伦敦晋见陛下,否则,以小姐像夺目的珠宝一样的美貌一定会在皇宫引起轰动的!”
“真的,她能漂亮到这个地步吗?”
“当然当然,我的形容是有点恭维的意思,不过对于夫人啦,太太小姐啦,她们大都喜爱听别人恭维,这样嘛,我就习惯准备了很多可以让她们高兴的话随时奉上,只要说得自然得体就行。”
看到科林思先生不打自招,柏纳特先生心中暗笑:这家伙果然是个溜须拍马型的人物,谈不上是个优秀人才。他嘴上没说破,只和二女儿交换了个讥笑的眼神,两人会心地笑了。
在柏家,他枯燥的言语却令小姐们感到乏味。
科林思先生应邀为大家读书,他拿到柏纳特家小姐们的书一看,鄙夷地说自己从不读小说[4],待到他自己动手从书架上找到一本有关妇女道德的经书时,却遭到了几个表姐妹的抵制。
丽迪娅打着呵欠,插进了科林思先生的读书声中,大声问她妈妈,有关美利顿军营中几位军官的事。
科林思先生不高兴地将书一放,以讲道的口吻,慷慨激昂地说:“现在社会上很多年轻的女孩对那些严肃的有益的书不感兴趣,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像刚才这本书,就是专门写给女孩们的,教她们如何提高趣味教养,非常有名。我一直没搞懂,为什么女孩子们反倒不爱读?这位小表妹也不例外。”
简和伊丽莎白见此也批评丽迪娅没有礼貌,向科林思先生表示歉意。
科林思这晚即在柏纳特家住下了。
科林思家境不佳,天资有限,吝啬的父亲也没有加以培养,勉强进了一所大学混了几个学期,也没立即找着有出息的工作。但他倒是从小养成了俯首听命的习性,谁知这个习性给他带来了好运。德伯夫人欣赏他的谦恭,在韩思福特给他找了个牧师的位置。随着这一境遇的改变,科林思丰衣足食,也觉得自己是个有点了不起的人物了。他这次到朗布来,心里也打了个小算盘。他早就听说舅父家的女儿长得如花似玉,他想能够从中选择一个,这样结亲和改善亲戚关系一举两得,不过这深层的主意他可没贸然写在信上。这次他到朗布一看到柏纳特家的大小姐,很感满意。
第二天上午,科林思单独找了柏纳特太太,委婉表示了他的求婚之意。柏纳特太太微笑地告诉他:
“简已经相中了对象,我想啊她可能不久就会订婚的。至于其他几个女儿嘛,我估计她们一时还没明确的对象。”
于是科林思把重点自然转向了伊丽莎白。他直爽地说大小姐不行的话二小姐也很不错。柏纳特太太对这个不速来客的态度已发生了360度大转变,她欣喜地想,自己几个女儿真是不愁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