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伊丽莎白和简在树林里窃窃私语着宾利和达西的同时,纳塞菲尔德庄园的宾利一家却来到柏家,亲自邀请柏家小姐们下星期二去参加舞会,舞会还准备邀请美利顿的许多军官,伊丽莎白相信威肯也在其中。柏纳特太太一心认为这场舞会是宾利先生为了恭维她的大女儿才举办的。
伊丽莎白得意地想,这次可以跟威肯先生痛痛快快地狂跳一下,又可以从达西的神情举止中把事情的底细看个水落石出。而姬蒂和丽迪娅则憧憬着可以有大群的军官舞伴取乐。科林思则希望可以和二表妹伊丽莎白跳一两场舞,虽然在舞会之前伊丽莎白装出和颜悦色的样子答应了。她猜测到科林思和母亲可能合谋想把她变成一个打牌三缺一时正好凑数的小媳妇,心里不免又是惊奇又是烦恼。
甚至连只爱在家读书不爱外出的玛丽也动了心:“既然这是一个难得的盛大舞会,我也非去见识见识。有一种观点认为:久静必动,我坐久了权当出去活动活动,调剂一下也可不枉此行了。”
伊丽莎白对舞会也抱积极态度,她还问了远房表哥:
“科林思先生,你乐意接受宾利先生的邀请,与我们一道去吗?”
她认为科林思先生考虑到神职身份,避免在大主教或德伯夫人那边弄出点不好影响,不一定会去,谁知科林思答应得很爽快:“像宾利先生这样人士举办的舞会一定是堂皇正派的,绝对不会有失我的体面。我本人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保守,我也会跳舞。伊丽莎白小姐,到了纳塞菲尔德我一定请你先跳,请你不要拒绝我哟。”
而伊丽莎白却另有心思,她比平常更小心地打扮了一番,准备把威肯那颗没有被征服的心全部征服。她相信在今天的舞会上,一定能把那颗心完全赢到手。
伊丽莎白口头不好意思回拒,心里却嗔怪不已。原来她是一心想与前几天谈话十分投机的威肯中尉多跳几支的。
伊丽莎白还有点不高兴的是,科林思先生对她另有用意,她已感到科林思有心要与她发展特殊感情,而她对科林思并没有多少好感,并不想到韩思福特去当牧师府的女主人。
科林思先生对伊丽莎白的心思,做母亲的已有所明白。尽管简不能嫁给他,但伊丽莎白嫁过去还是很好的一门亲事,她甚至将这一点暗示给了二女儿,对此伊丽莎白装作不明白,她想:反正科林思先生没正式提亲,提了再回也不迟。
有了这场舞会,柏纳特家从早到晚都热闹了起来。她们不但谈论,而且做着各种各样的准备,买头饰、试舞裙,直至挑选鞋上用的花结。
伊丽莎白自从在美利顿与威肯相见长谈后,确实被威肯的质朴表白和翩翩风度打动了芳心,她为出席这场舞会作了细心的打扮,想利用这场交际,加深威肯对她的印象,赢得威肯对她的好感,从而在威肯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进入纳塞菲尔德庄园的会客室,在一群“红制服”[5]的军官中却怎么也没找到威肯,伊丽莎白突然怀疑他今天不会来了。等了一会儿,她又起了一种可怕的怀疑:莫不是宾利先生请军官们的时候,为了讨达西的好,故意没有请威肯吧?
很快,威肯先生缺席的原因就由他的朋友丹尼先生宣布了。当丽迪娅迫不及待地追问丹尼时,丹尼告诉她们,威肯头一天上城里有事去了,还没回来,然后他又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补充几句:“我想,他要不是为了回避这儿的某一位先生,绝不会这么凑巧,偏偏这时候因事缺席吧。”
她一下领悟过来,这一定是因为达西的原因:要么是宾利,为了达西划掉了邀请威肯的名字,要么是威肯根本就不想见到达西。她不自觉地将失望迁怒到了达西身上,以至于达西过来向她礼貌地问候时,她的态度冷淡到了极点。
科林思和伊丽莎白跳舞时,往往把脚步弄错,十足令人讨厌。一个军官和她跳舞时,说到威肯是个处处讨人喜欢的人,这使她精神上好了很多。
不知不觉间达西来到了她们面前,向伊丽莎白发出跳舞邀请。伊丽莎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夏绿蒂见此也鼓励伊丽莎白上场,达西顺势牵住伊丽莎白的手,将她带向客厅中央。
伊丽莎白镇定下来,摆正姿势神态昂然自如地跳了起来,达西反倒像不好意思似的一句话也没有。伊丽莎白主动发起了进攻:“半天舞跳下来,一句话没有,我不想再跳这种哑巴舞了。”“这么说来,是我的不对了。不过你也可以出点题目来聊呀。”“我看我们两个人在惜语如金这方面都差不多。你既不想多开口,我也是一样。”“我可以肯定,你不是这种性格,我自己有时是沉默寡言,但我也绝非固定是这种个性。”
既已开了口,达西也就找了个话题开了个头。
“我随便问问,你们家几个姐妹是不是常去美利顿啊?”
“丽迪娅她们两个小的去得多。”
达西又半晌无语,仿佛不知如何接下去,倒是伊丽莎白把话题向威肯那里引去。
“我和简以前也常去姨妈家,现在是去得少了。那天我们去美利顿认识了一位新朋友,不过他今天没来。”
“你指的是威肯先生吧。”达西脸上露出鄙视的神态。
伊丽莎白说完这事就后悔,也就不接达西的话了。沉默片刻,达西主动开了口:
“他生来就满面春风,交起朋友来也得心应手;至于他是否能和朋友们长久相处,就不一定靠得住了。”
“他真不幸,竟失去了您的友谊,而且弄成那么尴尬的局面,可能会使他一辈子都感到痛苦呢。”
达西有点不想多谈这个话题:“也许你说得有道理,不过对他这种人可以说是咎由自取。我懒得说他。”“正是。”她回答得很坚决。“你从来不会受到偏见的蒙蔽吗?”“我想不会。”“对于某些坚持己见的人说来,在拿定一个主张的时候,开头是不是应该特别慎重地考虑一下?”“是否可以允许我请教你一声,你问我这些话究竟有何用意?”
她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神气说:“只不过为了要解释解释你的性格而已,我想要把你的性格弄个明白。”
这场谈话倒是陷入了僵局,他们勉强跳到了曲终。
达西送伊丽莎白坐下刚转身,加丽丽就走过来问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小姐,你们一家是不是对威肯都有好感啊?刚才你姐姐也对威肯左问右问的。我想提醒你一下,他不过就是达西家管家的儿子,他对你们怎么说我不清楚,但就凭他这身世,口里就吐不出象牙。他说达西先生对不起他,哪有这回事?我看达西对他够客气的了,他却一点不领情,自己不对还要怪别人,还要到处宣传、骗人,往自己脸上贴金。这样的人还差点要给宾利请来,幸好他不敢来。”
“照这么说,威肯先生主要是身世差才成不了好人的啰,这么说倒也不能怪他,应该怪他父亲才对。”
“伊丽莎白小姐,很抱歉!我本不想过来对你多言的,不过我是把你当作朋友才说的,说过我也就算尽责了。”加丽丽见话不投机,说完后扭头就走了。
简与宾利一晚上谈得十分开心,脸上焕放着红润的光彩,她看到伊丽莎白便走了过去:
“告诉你,我帮你打听了威肯先生的事了。加丽丽对威肯先生很反感。宾利先生则很坦白地说了自己对他与达西的事了解不深,弄不清其中真正原因。但是,对于达西先生他可以证明是一位可信赖的朋友,是一位大方、大度、品德高尚的人。”
“原来宾利先生与威肯先生也不熟悉。这么说他更会站在达西的角度看待这方面的事情了。”
达西心里对伊丽莎白仍然颇有好感,因此很快就原谅了她并把一肚子气都转到了另一个人身上,那个人就是威肯。
不过伊丽莎白并没有把宾利先生归入加丽丽一类当中,她高兴地注视着他与自己姐姐关系的步步进展,心里对他们美好地祝福。她感到简真的会成为纳塞菲尔德的女主人。
吃饭的时候,柏纳特太太过度兴奋,不停地信口乱说。她与卢卡思太太在一起,提到此事已无所遮掩了,开口闭口都是宾利先生与简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甚至还提到订婚、结婚、嫁妆、婚礼之类。柏纳特太太还得意洋洋地扳着指头述说这件婚事的好处:
一是宾利先生年轻有为,有财有貌;二是两家住得靠近,就差3里路;三是宾利姐姐看简顺眼,将来过门后关系好相处;四是老大找了个有钱人家,妹妹们跟着沾光,其他几个女儿的婚事前景就大不一样了……
虽然她对卢卡思太太说这些事的时候没忘记对方的心境,一而再地表示卢卡思太太也会因女得福的,但自我夸耀之下已显得这些话不过是客气罢了。
柏纳特太太又预祝卢卡思太太马上也有同样的幸运,其实明明是在趾高气扬地料定她没有这个福分。伊丽莎白越发气恼,她劝妈妈稍微小声点,毕竟达西就坐在她们对面,也许大部分的话都被他听去了。只是劝也无用,柏纳特太太倒叫伊丽莎白别说废话。果然达西先生就在不远的位置上,似笑非笑地听着。
晚饭后,开始了娱乐节目,没想到玛丽也不顾伊丽莎白的手势,不请自来地上场唱歌,唱了一首还要再唱,结结巴巴、姿势做作,引得宾利姐姐暗自讥笑。伊丽莎白实在不想再丢面子了,只好让父亲出面,将玛丽叫下了台。
后面发生的事仍然仿佛有意要与伊丽莎白作对似的,科林思先生又登台演讲,内容无非又要提到德伯夫人的高尚及自己的感恩戴德、勤奋努力等等。于是科林思立刻冒昧地纠缠起达西来。总之在伊丽莎白看来,朗布来的人简直是在轮流献丑,令她哭笑不得。
朗布一家最后迟迟地离开纳塞菲尔德,柏纳特太太临告辞还在叨唠个没完,宾利姐妹已经连回应的兴趣都没有了,只有宾利先生高兴地承诺着下次一定去柏纳特家做客。
达西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却不曾走过来和伊丽莎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