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半年不见，雨丫头已经出落成这么漂亮的姑娘了。”福伯用盯着周雨，左右打量。见她嘴里嚼着上百年的人参，也不奇怪，只觉得这丫头胃口比以前大多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人老了不中用了。”
周雨笑着把酒菜向桌子上一放，酒菜包装得很精致，她认真的打开饭盒。
“福伯，你快别这么说。来尝下得月楼的酒菜，还有他们最新出的点心，还有你最爱喝的得月楼陈年佳酿解千愁。”
“这半年你过得怎么样，怎么连个信都没有？我跟少爷都惦记着你。”
他有很久没有喝到得月楼的酒了，清醇的酒香飘散开来，他的酒虫蠢蠢欲动已经无法阻止了。
“师父不让我跟你们联系，我也没办法，在外边可想你们了，终于又回来了。”
福伯示意伙计们打烊，他要跟眼前这个小丫头喝一杯。
他一屁股就坐在周雨面前，拿起她面前的酒，鼻子微动，闻了一下，俨然几分陶醉。
“还是雨丫头对我好，就知道我好这一口，果然是得月楼的解千愁。”
说着丝毫不客气，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了起来。
少去老大还，儿女忽成行。得月一杯酒，对君解千愁！
得月楼的酒是云母城最好的酒，经过多年的经营，已经成了得月楼的了一个招牌。
周雨也跟着喝了一口，火辣辣地液体使她快还流出眼泪，她没有流泪，只是转过头去。
她瞥了一眼其中一个柜台，空荡荡的，柜台下边摆放着一张小凳子，凳子已经布满了灰。旁边两个歪歪扭扭的小字还在，静静地刻在木柜上，像一块美丽的伤疤。
小时候她跟肖阵风喜欢坐在那条凳子上，他们喜欢坐在上面看各色的人群来来往往，听他们两人天南地北讲一些奇怪的事，经常一坐就是半天。
“这凳子还在呢？”
“是啊，雨丫头，想起往事了吧？”三杯两盏淡酒下肚，他也微醺，“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坐在下面发呆。”
是啊，她怎么会忘记，那个座位上两个无忧无虑的少年，虽然已经长大，但是那上面有她们两个人共同的记忆。
一张小凳子，把他们距离拉到最近。
曾经他们就坐在那里，她给他刻了一个‘风’字，他给她刻下了一个‘雨’。
风常伴着雨，雨常伴着风。
看着眼前这个跟肖阵风可是青梅竹马一对的少女，想起两个小孩围在身边嬉笑，他的醉意更深了。
今天的生意已经做完，伙计已经关上门板打烊了，识趣地走开了，留下两个人趴在桌子上喝酒。
两人一阵沉默，各自想着各自的事。
她习惯性地掏出一把小刀，这是一把非常袖珍的小刀，大约十公分左右，还不及一把匕首长。上面的油漆已经被摩挲掉了，露出里面原木闪闪发光。
那是肖阵风小时候送给她防身的礼物，她一直带在身边。
这半年来在京城，师父禁止她跟外面联络。
她小刀放在身边，没人的时候，她总喜欢看着小刀发呆，仿佛看一眼就能感觉到她的风哥就在身边。
周雨也是个孤儿，多年前，肖阵风跟刘大海打赌输了，输了的惩罚是去城隍庙偷吃里面的贡果。
城隍庙在云母城南一个偏僻的角落，由于多年失修，已经破烂不堪。晴不遮阳，雨不遮水，听说晚上还经常闹鬼。
平日里半大的孩子很少有人愿意去那里，更何况肖阵风才七八岁。
那天刘家去城隍庙上完香之后，刘大海叫怂恿肖阵风去。
肖阵风没有撞到鬼，也没有偷吃到贡果，他碰到了周雨，那鬼便是周雨。
命运让他们两人相遇，从此两人便相识了。
“还记得你们怎么认识的吗？”
福伯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喝醉了。
“当然记得，我永远不会忘记风哥，是他年从城隍庙带我出来。”
周雨就更不胜酒力了，似醒似醉，喃喃道，似在梦呓。
“当年我还是个小孩，被父母抛弃，我已经不记得饿了多久，每天捡别人吃剩下的。后来流浪到一个庙里，原来那个庙叫城隍庙，庙里经常会有人留下一些贡品，我就是靠那些贡品活下来的。
外面流传庙里闹鬼，我在那里却从来碰到过，对于我来说鬼并不可怕，没什么比饥饿更可怕，还有可怕的是人心。
有一个大小孩发现了我偷吃贡品，把我说成鬼，从此之后再没有人敢来了。
没人来自然就没有贡品吃，那时我只知道等贡品吃，根本就不敢出去。
直到有一天中午我躺在地上，饿得已经不能动弹，两眼发黑。
我看见了光，还看见我的父母，他们说要接我。
醒来时才发现是风哥救了我，他给我馒头吃，给我水喝，后面还跟着海胖。
他说他跟刘大海打赌输了，海胖哥罚他来城隍庙，发现并救下了奄奄一息的我。
从此之后，他们经常来看我，再也没有人说里面闹鬼了，大家都知道我不是鬼，我也渐渐知道了外边的世界。
有一天，北城风家的一个子弟来城隍庙玩，他是第一次来玩，我没见过他。我正好饿了，躲在石像后面吃东西，没想到吓到了他。我看到他脸色雪白，吓得尿裤子了，连摔带滚，胡言乱语，那样子正滑稽。
他回去之后家人告诉他这城隍庙没有鬼，只有我。
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第二天早上，那是一个雨天。他来了，用脚踹开了庙门，带着一把手臂粗的棍子，站在我面前。
我被打了，打得很惨，从来都没有那么惨。
他说我扮鬼吓他。
我说没有，可是没有人相信我。
围观的人很多，笑话我的人也很多，笑话他的人更多。
他发了疯，棍子落在我身上，把我吃的东西全打出来了。
没人愿意听我的，更没有人阻拦。
一个都没有。
我想我应该会死去。
我宁愿死去，
死去就没有痛苦，
死去就不用解释，
死去也不用阻拦。
我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天，看见天在下雨。
我只看见那天是黑色的，那雨是红色的。
我不记得他打了多久，
他骂了多久。
我只记得他骂我是孤儿，
骂我有人生，没人养……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在我耳边响起，
我永远忘不了，
那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放开那个女孩！
——畜生！
是风哥救了我，他救了我，可我却害了他，他跟风家那人拼到最后两人都倒下了。都说我们三个人都躺在泥泞里像三条死鱼。
海胖叫人把我们俩抬回来治疗，才从鬼门关抢回来。
风哥以前身体本来就不好，老咳，那次为我出头之后，身体更坏了，咳嗽得更厉害了。人人都说他活不过二十岁，我不信，风哥人那么好，怎么可能活不久？！
周雨自从遇上了她的师父之后，情况慢慢好转。
她也开始修炼，与别人不一样，周雨主要修炼的是救病治人，而肖阵风是她最主要的试验对象。
一颗种子，风吹日晒，总能生长。
一个愿望，刺破黑暗，总能实现。
一个小小的愿望在周雨心中发芽，她希望好人能长命，肖阵风能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