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陆忆寒说的那句话，并不只是，纯粹在哄怀里的这个女人的。
但是，当然也不是真的如此信誓旦旦非她莫属。
人的一生，如此漫漫一条长路，强势如陆忆寒，自然也无法掌控未来那么多的变数。
我能够做的，不过是许你一时安稳，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可是，那个时候，看到那个傻丫头在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究其原因，大抵是因为缺乏安全感，心里跟针扎了一样难受，脱口而出时便轻易许了她一世安稳。
呵，我真是越发舍不得你难过了，暖暖。
这几年来，在商场上斗智斗勇，尔虞我诈，看多了人与人之间的唯利是图和翻脸无情，他自认为早已练就了冷硬的言表和内心。
直到碰上这个傻丫头。
原本以为她只是不贪钱，却渐渐发现她对钱完全没有概念，原本以为她迷糊，却发现她在大事上条理清晰决定果断，原本以为她柔弱，却发现她在很多事情上比想象中要坚强许多，原本，以为她，在自己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却发现所有的焦虑不安以及酸甜喜乐都随着她纷至沓来……
难道是真的爱上你了吗？
“先喝粥垫垫肚子。”陆忆寒坐在红木嵌大理石的圆桌旁边，长臂一伸撤掉温暖护在臂弯的山药雪糕，换上刚端上来的热乎乎的柴鱼贵妃粥，一脸的正气看得温暖直摇头。
“陆总”，温暖在公司叫习惯了，也没改口，咬着汤匙小声地嘟囔：“你就没觉得你变婆妈了么？”
陆忆寒眼里精光一闪，冷哼一声，捏着她还红着的脸颊说道：“需要的话，我可以现在证明给你看，我会不会婆妈。”
温暖拍掉他的手，笑得十分狗腿：“不用不用，我知道的。”连忙低头喝粥，拌在其中的柴鱼和花生火候拿捏得十分好，熬得可真是那个叫香甜可口，入口即化的。
刚刚在车上折腾得晚了，陆忆寒问她想吃什么，那时候着实觉得累了也没什么胃口，就说喝粥就好，结果，他就给带到这儿来了。
听他说这粥是这家私人粤菜馆的招牌菜，非预订不招待，不过店主王一杰当初开店的时候周转不灵，跟陆忆寒借过一大笔钱，苦心经营下也终于成功，感激之余，承诺他可以随时前来就餐，不需要预订，但是陆忆寒也就在开业的时候来过一次。
所以，今晚陆忆寒带着温暖来的时候，他显然受到了震撼，站在种着高大桂花树的庭院里瞠目结舌地看着来访的人，呐呐地说：“请进。”
“一杰，煮两份粥。”陆忆寒好像是知道他会这样的，也不惊讶，牵着温暖推开吱吱呀呀的雕花木门就进来坐下了。房间里很宽敞，正对着入门处的是暗黑油亮的古董硬木家具，右手边放着一套丝绒手绣沙发，陆忆寒坐下的地方在左边，红木嵌大理石的圆桌旁，还摆着一个嵌玉檀木屏风，看起来，这里应该是模仿古时候那种大户人家的房子摆设的。
“他好像被吓到了啊。”温暖摸着铺在桌上用孔雀尾羽织绣的台布好奇地问道。
“没事，饿了没？”
“刚开始不饿，现在闻到香味，饿了。”
“等一会儿，他动作挺快的。”陆忆寒说完，就有人敲了敲门，两个服务员端进来两个盅，打开来看，服务员介绍说其中一份是店里自制的山药雪糕，另一份是粤菜里有名的的姜薯甜汤，清透的汤水散发着阵阵甜香，惹得温暖食指大动，不知道吃哪一份好。想了想疑惑地抬起头问：“怎么都只有一份？”
陆忆寒正想着怎么把雪糕不知不觉地撤掉，听到温暖这么一问，面色愉悦起来，说道：“他这是想讨好你来着，我又不吃甜品。”
“哦。”温暖高兴地拿过那份白色的甜汤，没吃过这种东西，低头尝了一口，只觉得薄如蝉翼的姜薯片口感嫩滑粘稠，清甜可口，忍不住舀了一汤匙端到陆忆寒嘴边，嘟着嘴说道：“你吃一口。”
“我不吃甜的。”陆忆寒皱着眉往后退了一下，避开她的汤匙，抬头看见她拿着汤匙在面前笑得一脸灿烂，好看的桃花眼里当下闪过亮光，夫复何求四个字突然就在心里冒了出来，不自觉就张开口吃了汤匙里的甜汤。
“真乖。”温暖开心地笑起来，探过身在他嘴边亲了一下，以示奖励。陆忆寒剑眉一挑，正要有所动作，王一杰就敲了门端着两份粥进来了。
“忆寒啊，真是稀客。我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秋风萧瑟的晚上，居然能在我家的院子里招待你哈。”王一杰笑嘻嘻地说着，不时地抬眼端详着旁边低头喝甜汤的女子。
“估计你以后会经常有这种机会的。”陆忆寒看了看旁边的小女人高兴的小样儿，心里舒坦得只想常常带她来这里。
“真的？那好哈，我明天就给你们腾出一个专房来。”王一杰听到他这么说，吃了一惊，敢情这是对上眼了啊，但是面子上还是不变色的，笑着招呼：“那就不打扰了，慢用。”
陆忆寒点点头，回头撤掉了温暖趁着他说话时偷偷藏在臂弯的雪糕。
吃完了饭，陆忆寒和温暖牵着手慢吞吞地走出王一杰的院子。
下过雨的寂静巷子还是湿着的，昏黄的路灯罩下氤氲着朦胧的雾气，照在地上浅浅的积水上反射着幽幽的光。
温暖不由得想起了苏轼的文章，拉着陆忆寒的手慢慢地晃，轻声地念了起来：“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松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
温暖在心里默默地反复念叨，想起他在车上说的那句话“没有那么一天，如果有，也只会是你不要我”，又觉得泫然欲泣。
温暖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爱哭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碰上跟他有关的事情，自己就容易着急上火，明明没有那么委屈的事情，总是一下子就被他牵引了情绪，眼泪说掉就掉，止都止不住。
戴梦瑶安慰她的时候是这么说的，一般来说，一个正常的女人，在谈恋爱之后，都会变得不大正常，你的症状，算是轻的了，把她气得咬牙切齿的，你才不正常呢，你连你家的哈士奇都不正常。
下午听到陆忆寒在车里说的那些话，温暖才知道，原来对于自己那些龌龊的小心思，他从来就都知道，也都懂。可是他从来都不急着拆穿自己，他努力，他尽量，也愿意通过相处慢慢地改变自己的想法，从容不迫的样子看得她心生暖意。
自己果真是太胆小了。
爱情不过就是一场华丽的冒险，我不过双十年华青春美好，又何必如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用尽力气试图去保证谁都不能保证的飘渺幸福？
陆忆寒，或许，我能够为了你，勇敢一次的，你知道吗？
车子停在巷口，没有开进来。陆忆寒开车送温暖回公寓，时间还早，她说要去超市买些东西，便把车停在超市门口，陪着她进去逛。
“人好多啊。”温暖半个身子吊在他的胳膊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皱着脸抱怨道。
陆忆寒搂着她避过后面的人推过来的购物车，手在她的腰部不急不缓地揉捏着，惹得她脸色大红，瞪着眼不断地躲，才笑着问道：“要买什么？”
温暖一只手挡着他的爪子，一手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备忘录，念道：“鸡蛋，方便面，抹布，面巾纸……”，然后“卫生巾”三个字果断被湮没在温暖小朋友的喉咙里。
器宇轩昂的陆忆寒站在高大的柜子前面，在名目纷杂的品牌里找平日里用惯了的那款面巾纸的时候，眼角撇到温暖扔了两包粉红色的东西进了购物车，转过头来看到她一脸的不自在，低头看到了车里的两包东西，会意地笑了一下，拉着她圈在怀里，低低地在她耳边问道：“以后帮你买的时候买这个牌子？”
他呼出的热气喷在耳朵上，酥酥麻麻的感觉像触电一般掠过心头，温暖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拍着他的胳膊咬牙切齿地小声叫道：“不许耍流氓。”
陆忆寒搂着她的腰只是宠溺地笑。
其实，你会不会觉得，越是在偌大的超市里，越是在熙熙攘攘的人里，我们越是比平时更容易感觉到孤单。因为在这种场合里，我们更容易发现那些生活简单笑容幸福的人群，然后再可耻地发觉，自己是如此的寂寞。
等到出了超市，才发现天又开始下起了雨，而且还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陆忆寒把东西在厨房里放好，温暖端过一杯刚冲好的热咖啡给他，他不接，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指了指柜子里的东西，说道：“东西都放这儿，你记住了。”
温暖“嗯”了一声，看了看窗外倾盆而下的雨，有些迟疑地拉着他的袖子问：“雨下这么大，开车不安全，要不——你今晚不要走了吧——”
他动作一滞，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问道：“真的？就不怕我吃了你？”
温暖瞪他，壮着胆儿不屑地说道：“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陆忆寒就坡下驴，探过身来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点点头认真地说：“的确，饥渴的那个人又不是我。”
温暖大囧，扑上去打他，被他抱在怀里一阵乱啃，末了还痞痞地凑在她脸上说道：“你看，我都说了，饥渴的那个人真的不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