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书阁六层气氛有些怪异。书桌上一直是沙沙的笔声，而温无书一直在发呆。
整整一个上午，温无书就默默的站在阵法前。
他不知道该不该破镜。
他可以在感知巅峰打磨一年多的时间，没有一丝急躁。他也可以每天重复的感知一个同样的阵法，心无旁骛。他修炼一直很耐心，但是现在他毫无耐心。
他的心境乱了。
最近一段时间修为的毫无存进让他心境越来越紊乱，他想快刀斩乱麻，直接破镜上到七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迫切的想上七层，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敢破境。
“你的心乱了。”白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的身后。
温无书转身回答道：“是的，白老。”
白老问道：“能告诉我什么事情吗？”
温无书说道：“我想化元，破了阵法，学了剑术。”
“为什么？”
温无书回答道：“我知道你们都要走了，而五长老还留在这里。我不会低估敌人的实力和决心，我需要实力。”
白老摇头：“这不是你的目的。”
温无书又说到：“我希望能帮到许叔，这也需要实力。”
白老再次摇了摇头：“这也不是你的目的。”
温无书一怔，他想了一上午，才想到这两个理由。
白老继续说道：“这些都有道理，但是这些原因以往也有，你却没有动过这个心思。别说之前有依仗的话，你不是一个依仗别人的人。”
温无书说道：“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白老说道：“未必是关于实力的，可能有什么事情你始终无法解决，影响了你的判断罢了。”
温无书佩服的五体投地，几句话温无书就醒悟了过来。难怪自己不能用这两个理由说服自己，白老的眼光果然毒辣。
温无书拱手道：“谢谢白老。”
白老说道：“你我还说什么谢字。化元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你如果是这种犹豫的心境下踏入化元境我是反对的。修炼不怕走弯路，只是你现在化元，你就会怀疑自己，觉得勉强进入化元境会阻碍你的修行，那么化元境可能就会成为你的终点。”
道理他明白，只是没有白老说的这么透彻。确实，他一向认为，别人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这样的人怎么会不敢踏入化元境呢。
温无书的目光再次投注在阵法上。
白老看着温无书目光清澈了下来，满意的点点头，回到自己的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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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无书的感知中，阵法又有了新的变化。
以前的阵法在温无书的感知中是由无数条线组成，那些线条就是元气的轨迹。当某处线条繁复的时候，就是防御力比较强的时候。当某处线条比较稀疏的时候，就是阵法的破绽。由于元气流动的无序，两种状况下的防御力相差可能达到数十倍。
所以温无书找到破绽可以毫不费力的破除前三层阵法，然后全力攻击也就只能攻破三层。
但是现在的阵法已经不是线条了。
温无书的识海中浮现的是一副水墨画。
山峦迭起，树木繁密，云卷云舒。
温无书心头的阴霾散去，阵法就像画卷一样呈现在它面前。
温无书一时有些反应迟钝。
以往温无书需要大量的计算，才能在一个呼吸间计算出三层阵法的破绽。而且这还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有了长足进步的情况下。如果现在的他回到学院，相信他的数学再也不会是他头痛的东西。
但是突然之间，不再需要计算了。他知道，画卷中的云卷云舒就是阵法的强弱变化，而那连绵的山。
就是蒙山。
他不会认错。
破开第一层阵法出现在他面前的第二层阵法，还是蒙山。
后面的每一层阵法，都是蒙山。
阵法破了。
温无书一阵眩晕，面前的景象已经变了。他出现在云层之中，看着下方的一坐城。依稀可以看出来，下面的是海城，但是和现在的海城不尽相同。没有现在的海城面积大，也没有现在的海城那么多建筑。然后海城的周围地面开始隆起，三条连绵的山脉将海城以及周边的大片土地围了起来。三条连绵的山脉都有一座主峰直插云霄，然后升到与他平齐为止。
他认出来其中一座主峰，就是蒙山的主峰。
三座主峰形成一个三角，将海城围在中间。
温无书虽然看不见地下，但是他知道。三座主峰的地下，巨量的天地元气相互之间流通。三座主峰是三座大阵，三个主峰连起来是更大的一座阵。
温无书脑海中多了无数的信息。他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他明白了为什么蒙山的元气这么浓厚。他终于懂了，到底是一个多么庞大的阵，能隔绝海城与城外，让海城天地元气稀薄，让普通人继续享受工业社会的生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蒙山的前山看起来就像是设计好的一样。
这一切本就是设计好的。
温无书睁开眼，他已经不在六楼中，他出现在了书阁的七楼。
正对着他的墙面上，挂着一幅水墨画。画的是蒙山，跟阵法里的蒙山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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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震撼吧？”白老出现在温无书的背后。
温无书感慨道：“震撼两个字完全不能概括我的心情。”
白老笑了笑：“这是十年前，海城大阵成型的场景。然后蒙山开山，普通人回到了他们熟悉的生活，修行者有了心目中的圣地。”
温无书说道：“真是了不起。”
白老也感慨道：“何止是了不起，虞国控制下的每一座城都有这样的阵法保护，这是多少大修行者的心血。一座座护城大阵建立起来之后，我们宗族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心为了虞国。连凡人都在乎，怎么会抛弃我们宗族。”
温无书说道：“这样的国家，确实值得。”
白老叹到：“所以我要去海城坐阵了。”
温无书忍不住问道：“海城离这里并不远，您为什么非要去海城坐阵呢？”
白老说道：“还是我老头子境界低啊，这个大阵的核心在中心广场之下。为了万无一失，我自然需要待在海城。”
温无书犹豫了一下说道：“这算是机密吧？就这么告诉我了？”
白老笑了：“你知道这个大阵现在是谁掌控的吗？”
温无书反应了过来：“许叔？”
白老拍了拍温无书的肩膀，转身下楼：“走的时候和我打一声招呼，我有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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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无书看了看周围，书阁七层并没有那么多的书架，只有几个书案。
已经足够了，整个七层只有六本典籍。
一本《万物典》，一本《星之道》还有四本剑术。
温无书先是打开了《万物典》，顿时无穷无尽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七层的典籍并不是用文字写的。而是用神识。
这是一本讲述心神之力的典籍。关于心神之力的各种解释天马行空，匪夷所思。按照典籍中所说，心神之力本就是一种无比强大的力量，即使不依托其他器施展也是具有超强的威力。
这本书果然适合木欢。但是不适合温无书，因为他用剑，更强大。
四本剑术典籍摆在面前，温无书扫了一眼，就被其中的一本吸引了目光。
这本剑典，叫《逍遥剑》。
按照书中所说，这套剑法威力绝伦。如果能够完全学会，在定元巅峰之下，绝无敌手。剑法共分九层，第一层温无书还能勉强看懂，再往后就完全看不懂了。但是光是第一层的剑法，按照书中的描述，就已经不是化元境可以抵挡的了。
“这不科学。”温无书摇了摇头。这套剑法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以他现在的修为，修行中的一切都没有超脱他的认知概念。但是这套剑法，强大的毫无道理。
难倒这就是白老说的，天道吗？
温无书在书阁七层待了一下午。他再没有碰另外的三本典籍。一本逍遥剑，已经足够他慢慢体会了。他不是一个贪心的人。
温无书确定，这逍遥剑的第一层也不是他短时间内就能学会的，他四周环顾了一眼，准备离开。他应该不需要再来这书阁了。
临走的时候，他想起了那幅画。无论他用神识怎么扫过那副画，都感觉不出异常，那就是一幅画。但是他相信，那幅画就是门口的阵。他不准备学习阵法，他只是出于好奇，修行无止境，没有必要分心。
仗剑走天涯，有一把剑就足够了。
他只是好奇，这幅画给他的感觉有点熟悉，但是想不起来哪里熟悉。
想不起来就不想，他拿起《万物典》就下了楼，逍遥剑一到九层已经刻在他的识海，他不需要那本《逍遥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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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我准备走了。”温无书走到桌边说道。
白老没有写东西，而是背对着桌子，望着小窗外的风景。他没有回头，说道：“桌子上的书，你带到一层去放好。想必你明日也不会来了，这六层又要像以前一样冷清了。”
温无书拿起桌上的书。
《感知亦可明迹》，温无书著。
“这是什么意思？”温无书疑惑道，什么时候成了他写的书。
白老转过头：“这以后会指导无数的蒙山修行者，本就是你的功劳，我自然不会抢夺你的。”
温无书摇头道：“白老，这都是你的辛苦。”
白老问道：“你知道这书阁的典籍都是怎么来的吗？”
温无书说道：“不知道。”
白老平静的说道：“除了七层的典籍，全是我写的。”
温无书不知道说什么，想必白老是不需要他的夸奖的。
白老继续说道：“我以前是一位老师，干了一辈子。后来病的快要死了，总想着给后辈留点什么。然后我可以修行了，我没死成。”
“宗族站稳了脚跟，我老头子又没事干了。子孙都在宗族，生活无忧，我又想着留点什么给后辈，于是进了蒙山，开始写典籍。”白老看着温无书。“我很满足。”
“您是个了不起的人。”温无书诚挚的说道。
“我只害怕我怕我误人子弟。”白老摇摇头：“我希望这座书阁里，有很多人写的很多典籍。”
白老说的有道理，但是温无书接不了这种话。
“所以是你的就是你的，这本书就是你的。你懂了吗？”白老问道。
“明白了。”温无书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