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楼下昏暗的灯光照在两个气氛有点尴尬的少年身上,拖出两条长长的影子。
“嗯。”温无书习惯性的嗯了一下,他刚才抬头看了一眼黑子家的窗户。黑子家住在四楼,看来不遵守规则的修行者可不止黑子父亲一人。烟头突然地一句话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嗯?谢什么?”
“大家都以为你每天在羞辱我。我知道,你每天都在向我演示最简单的控物方法。”烟头停下来,伸出手。“谢谢。”
“不用谢,虽然算不上朋友,我们终究也算是熟人嘛。”没想到是这件小事,温无书其实也不是纯粹看烟头进度慢,想帮他一下。实话实说,也有一部分炫耀的心思。当然,这个时候肯定不会说这么煞风景的话。两只手握在一起,两个人对视着,一个玩世不恭,一个倔强狠厉。
“前面有人,修行者。”烟头低声说道。
然后两人如同触电一样,双手一触即分。相看生厌的两人,突然握一次手,搞的两人都有点恶心。烟头偷偷将自己的手在裤腿上蹭了蹭,却发现温无书居然直接就掏出一张纸巾在那里擦手。气的正准备破口大骂,却被一脚踢翻在地。
温无书无来由的相信了烟头的判断。他小心的放出一丝元气之力查探。
前面的胡同拐角,埋伏着一个人。
温无书站在原地,假装用纸巾擦手的时候,脑筋已经转了好几圈。为什么会有修行者在埋伏他们?或者说,这个修行者是路过的?
神识中,那个人动了,出现在视线范围内。昏暗的灯光下,什么都看不清,但是他感知到,有五个小东西朝自己和烟头飞来。三个飞向自己,两个飞向烟头。学院里禁止争斗,但是在这乱世之中,可没有哪个学院会培养出一出门就被干掉的废物。温无书一脚踢开烟头,双手往前一推,元气幻化成三面看不见的小盾,遮挡在被攻击的双肩和右腿前。三柄飞刀显现在三面小盾前,艰难的在元气的重重阻力下前行。与此同时,一道银白色剑光从温无书的头顶一闪而过,飞向远处的身影。
叮叮叮,三声脆响,三个古朴的小飞刀落在地上,而身后的墙面发出两声沉闷的声音。烟头看的分明,那两把扑空的小刀整个的没入墙面,只剩刀柄在外面。飞刀上只蕴含极少的元气,应该是用来确保准确度的。也就是说这五把飞刀是靠肉体的力量发出来的。袭击者是一个强大的体修。
文白放慢了与天地元气的联系,准备等两个少年走进了再动手,没想到居然还是被发现了。那道查探的神识虽然隐晦,但是他明白,他已经被发现了。对手的实力明显比统领大人认为的还要高一点,而且不是初出学院的菜鸟。手一扬,扣在手心的五柄小飞刀就向二人袭去。丢出飞刀,文白抽出长剑,双腿微曲,下一刻就会出现在这两个少年身前。
目的不是取对方性命,文白的飞刀都是奔着不太重要的关节,不致命,但是可以很大程度的限制对方的行动。从对方的应对看来,两个少年只有一个有威胁。化解自己飞刀的手法虽然简单实用,但是比较费力,看来只是略有一些战斗经验。
这是什么?
银色的剑光在昏暗的灯光下并不显眼,临到文白身前他才发现。文白心头一紧,将手中长剑横过头顶。
两把剑交击了一次,文白身子一沉,飞剑的威力超出了他的预料,就这一击就阻碍了他一个呼吸的时间。然后文白感知到飞剑从身后再次刺来,他赶紧转身,将配剑竖与身前。飞剑消失,出现在左边。飞剑消失,出现在右边。“叮叮叮叮叮叮叮。”刹那间想起连续七声双剑交击之声。原来他选择简单却费力的应对方法,是因为主要的心神都放在进攻上。明白过来的文白已经失了先机,只能站在原地,防御着这神出鬼没的白色剑影。
“噗。”文白终是没有抵挡住第八剑,这一剑的角度非常刁钻,从上方出现,斜刺里扎向他的右边大腿。刺穿大腿后又像一个幽灵一般消失。右腿受此重击,已然无法支撑体重,文白单腿跪立在地上。
温无书谨慎的停在离文白五步远的地方。“你是谁?”银白色的剑光悬浮在身前,剑尖对着文白,没有一丝颤动,反射的寒芒牢牢的定在文白的脸上。
“小心。”烟头没有上去凑热闹,他老老实实的蹲在旁边。但是就像他感知到文白一样,他发现从他们的来路上有出现一个修行者。而温无书明显没有发现后出现的修行者。
听到烟头的呼喊声,温无书猛地转过身,看见了道路尽头的高大身影。然后,一点寒芒向自己面门飞来。没有一丝迟疑,温无书连续在面前用元气布下三层防护。电光火石间做出的快速反应,堪堪在那点寒芒攻击临身之前完成了自己的准备。
文白没有动手,因为他知道是谁在出手,所以他没有必要动手了。但是他又不禁在心里赞叹一句。即使在这么危机的时刻,那柄银白色的飞剑依旧稳稳的震慑着他。面临险境而不顾此失彼,即使是他也未必做得到吧?
近了,那点寒芒近了。在温无书的感知下,这是一柄小飞刀。对于温无书来说,这种小飞刀他并不陌生,因为地上还躺着它三个同伴。但是这一把飞刀的气势,比之刚才的五把加起来都要强大太多。远离飞刀路径的烟头,满头的长发都被吹得扬起。刚用神识感知到寒芒的本体,第一道防护就已告破。
第二道,第三道,转瞬之间飞刀就连破三层防护!温无书的鼻尖甚至都能感觉到金属的飞刀的温度。没错,高速飞行的飞刀已经带了一点温度。飞刀带来的强劲气流已经吹得温无书面颊上的皮肤此起彼伏如果水面一样波动着。就在飞刀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快要刺中面门的时候,猛地一个变向,轻轻的划过温无书的耳垂。仿佛又隔了许久,温无书才听见利器高速飞行产生的破空声。额头的冷汗一路走到鼻尖,还没有来得及滴下。耳垂的细微破口处,一点鲜血落向了地面。
下意识示警的烟头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是谁。他的视力不如温无书,灯光昏暗,他不像温无书那样一眼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轮廓。但是他的感知一向比什么都好用。他知道温无书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只是那飞刀的气势太强,而且是在最后一瞬间才变向,这才没有一刀扎死温无书。烟头头上也是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叔叔。”温无书低头问好。
慢慢的走过来,看着依旧悬浮在文白面前的银白色飞剑,思绪仿佛回到十年前。踏在飞剑上不可一世的他,再也回不来了吧?不过他说的没错,小书一定比他更强。那么就让自己帮他一把吧。
“你犯了两个错误。第一,如果被人伏击,无论何时都不能放松警惕,既然是别人选择的战场,那么出现多少敌人,都是正常的。所以中了伏击就算掌控了局势,最好还是杀死偷袭者,或者赶紧离开。第二,你身为一个术修,只知道硬抗是取死之道,元气不仅能够抵御,也能够使来袭的暗器转向。也许你平时遇到的都是不如你的对手,你很轻松就能抵挡。但是走出城市,你要面对的对手,不可能比你弱。”黑子的父亲背负着双手。“你们俩表现的都不错,这个是我的人,你们走吧。”
烟头有点不确信是不是夸他,但是文白知道,大人说的两个人,肯定是那个术修和蹲在旁边正要起身的少年。
“是的,叔叔,那我们先走了。”
“你太令我失望了。”黑子父亲摇了摇头。“飞刀掩护的时候没有直接近身,你告诉我你当时在想什么?”
“对不起,统领大人。”文白依旧单膝跪在地上。“我轻敌了。”
“你感觉他的实力怎么样。”
“反应快,应对的很聪明,下手很果断。另外。”文白印象最深的是那把飞剑。“很强的飞剑,他能控制大量的元气之力,神识应该很强。”文白语气之中带着佩服。
“他虽然还在学院,但是他的老师即使进了蒙山也算有数的强者。而他的父亲,与我相比也是伯仲之间。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他那把飞剑是今天才炼化的,他也是第一次用飞剑对敌。”
文白震惊抬头。
“你们都是我亲自教导,所以在新兵营里看不起其他人,这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走出新兵营,就要小心谨慎,无论遇到什么敌人都要拼尽全力。活着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
“是的,统领大人。”
黑子的父亲眉头皱了起来。“你不服气?”
“没有,统领大人。”
“你还是不服气,不服输确实是优点,但是真输了,就要服。你全力以赴也赢不了他。”
“下次遇到他,我一定会赢他。”
年轻人,气盛一点自然是好事,多磨砺磨砺自然就稳重了。想及此,黑子的父亲就没有继续斥责文白。
相比较温无书,那个叫周烟的少年令黑子的父亲眼前一亮。他听得非常清楚,是周烟发现的文白,也是周烟一口叫出了自己的行踪。而且自己用飞刀攻击温无书途中,居然感受到弱小的元气之力试图影响自己对飞刀的控制。这个周烟是个好苗子。
岔路口,往左是去温无书的家,往前是回学校。
“这是我们第一次合作,我从来不觉得你是个废物,我很期待将来和你并肩战斗。”温无书并没有说假话,他今天才发现,烟头的感知力如此惊人。如果没有他提前发现,自己击败那个年轻的体修者肯定没有这么轻松。
“我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徐老和我说,可能送我去另一个城市修炼,没仔细说。”按照以往,像烟头这样天赋较差的学生一般都会选择进入军队,而他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好像现在出现了不一样的人生选择。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他终究归宿还是军队。只不过不是普通的军队,而是传说中的香山军。
“修行路上不怕走弯路。”温无书说道。这句话是许北说的。
周烟不觉得他走了弯路,别人的眼中,他六年时间一直面对着那个条案。而他其实一直不停的在感受阵法,简单阵法受到千种影响带来的万种变化,他喜欢做这个事情。而且六年来,他对于细微的元气变化已经到了别人难以企及的程度。黑子的父亲是最强大的那种体修,一旦这种人要隐匿行迹,对于天地元气的影响几乎可以降到忽略不计。而他能感觉到。
“不管怎么样,今天你也算是保护了我。”烟头下定决心。“我们的仇怨也就一笔勾销了。”
“我们有什么仇怨?”温无书其实一直想不通烟头以前处处针对自己倒是什么原因。
“九岁那年,你叫过我一声野孩子。”没有卖关子,烟头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然后我就和你打了一架。”
“就为了随口一句话?”温无书啼笑皆非,他已经不记得那么一回事情了。
“你这个态度,我就应该再记恨你九年。你从不看不起别人的出身,为什么就要说我一个人?”烟头摊开双手。“我本就是个孤儿,那天夜里我回去哭了一夜。”
“好吧,我给你道歉。”温无书无奈的低头认错。
“我说了一笔勾销。”烟头也不计较温无书的态度,摆摆手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