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老爷子撑着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等儿子从国外带回最先进的榨油技术,拯救他们家这个处于动荡年代里内忧外患,奄奄一息的榨油厂。可是他不知道那份技术资料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汉口,这个有着东方芝加哥之称的大汉口,还是那么的有味道,是穿着素袍阿嫂街边叫卖的味道,是某家公馆里名媛小姐的味道,是腰肢柔软披着貂皮的某家军阀太太的味道。
还有卷着长江水味道的码头味道!
少爷。老火一眼就望见了人海中的徐铭。对于上了年纪的他来说,在人山人海的火车站里找到自家少爷不是一件容易事。
老火前倾着身子,朝自家少爷迎去,殊不知,廉颇老矣。身子有飞的心,而脚却跟不上身体的速度,险些摔倒。
幸得徐铭反应快,连忙扶了一把,才没有把他这把生锈的老骨头摔个粉碎。
徐铭担忧道:“火伯,我又不是小孩子认不得回家的路,还让你来接我,这火车站是个什么地方,但凡有个阿猫阿狗不小心撞到了你,你就得交代在这了!”
正说着,不远处,就出现了一个交通事故,好像有人把一个外国人撞翻了,一群人围着看。
老火略有歉意的笑了笑,又说:“少爷,你离家的时候只有八九岁,十年没有回家,老火害怕你迷路,你看看,武汉现在的变化有多大,早跟十年前不一样啦。”
徐铭看着眼前纵横交错如蜘蛛网的铁路,又望望这些来来往往,形色各异,奇装异服的人们,不由得感叹:“这才是武汉!”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黄包车,两个黄包车并驾齐驱。
徐铭问:“火伯,刚才那么多人,你是怎么做到在这些人里找到我的呢?”
火伯说:“少爷,许久不见,你长高了不少,果然比别人多喝十年牛奶,就是不一样,个也高,脸也白。”
听到老火这么说,徐铭长舒一口气,看来,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脖颈上被女人抓挠的几条血痕,那么他就不会对火车上发生的事情问东问西了。父亲又病重卧床,听说连眼睛都睁不动,只要火伯不跟父亲说,那么资料遗失的问题就可以瞒天过海了。
等到父亲寿终正寝,他就把油厂变卖给外国人,遣散家里几房姑奶奶们,然后回英国,过他的逍遥日子,做做演员,演演戏挺好。
另一边,杨百翰似乎被一个女人给讹上了,两人在月台上吵架吵得有一会儿了,甚至连围观的群众都看不下去,摆摆手离去。
“姑娘,是你先推我的,你把我从那么高的火车上推下来,下手可真狠啊!”杨百翰张牙舞爪胡乱比划着说。
姜夏夏站在杨百翰的对面,毫不逊色的与他对峙:“你这个人,空口白牙的污蔑我,我还说是你故意绊倒我,占我便宜呢。”
杨百翰面对姜夏夏的伶牙俐齿,竟无言反驳,只好把额头上的一撮金发拨开,指着伤口说:“你看,这是血,你都给我撞流血了姐姐,你呢,你像我一样受到任何伤害了吗?”
姜夏夏刹时脸色羞红,自己的无理取闹,让喜欢的人受了伤,她心里愧疚的很。
见对方已知错,还是个小姑娘,杨百翰觉得自己也没有道理再跟一个小姑娘纠缠,便拍了拍身上的灰,离去了。
姜夏夏小跑着跟上,问道:“先生,你去哪?我可以送你。”
杨百翰说:“警察局。”
姜夏夏以为这个男人为了这点小事,就要去警察局告他,既生气又委屈,拽着他的衣角哀求道:“先生,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你别去警察局告我了。”
杨百翰提手甩开姜夏夏,冷声道:“别自作多情小姐。”
“原来不是告我啊,我实话告诉你吧,其实警察局是我们家的,你去告我我也不怕。”本来姜夏夏是想缓和气氛的,但是这话好像哪里不合适。
杨百翰自觉遇到了一个疯女人,更加快了步伐,跑走了。
姜夏夏穿着一条厚重的西式礼裙,自然追不上这个长腿男人,喊道:“先生,有事到姜公馆找我,我叫姜夏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