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曜宇凌晨六点回到公寓,殷洁正在厕所呕吐不止,一阵磕响让他赶忙往里进,殷洁又再次宿醉,身着一身工作服也没换下,一身的酒气着实熏人,陈曜宇一向不沾酒,更是不喜,只是眉头紧锁扯下毛巾,细细地给她擦了下脸,把她从冰冷的地面抱起放下沙发,二年前,殷洁辞了财务助理的工作转战销售,这行业水深他几番“劝退“她。可是殷洁十分执拗,最近一个多月几乎加班加点,好几次他都撞见像早上这样的“情形“,他心里也是自责又心疼,最近他们团队新开发的游戏软件公司正着手上市,他们团队在进行最后关头的测试和评估,最近二人各自忙,也鲜少交流。他去厨房倒了杯蜂蜜水回来,殷洁蜷缩在沙发的角落,脸色痛苦又惨白,好像有许多心事,她轻轻地拂开陈曜宇在落在她额头上的手。缓缓吐道:“沒事。“
“过几天,我们项目就完成了,公司会给3万元的奖金,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们要不计划出去玩一下,放松放松。“在工作上,陈曜宇劝不过也给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他只是希望俩人暂时抛开诸事的烦扰,难得享受开心一下。
“再说吧。“陈曜宇的话小小的地触动了她,若是以往,殷洁会欢天喜地地盘算起来,她勉强地报以淡淡的微笑回应,喝下水后,走进卧室捯饬一通又要急忙出门。陈曜宇现下在客厅接到了陈父的来电,询问了父亲的病况和母亲的身体,殷洁在玄关处穿鞋准备出门,他一手埋下电话,示意殷洁等下他,他送她上班。。他自己已是加班到凌晨才回,殷洁不想他来回折腾,摇摇头便走了。
电话这头的陈父告诉陈曜宇,抽个空回来参加邻居郝伯儿子郝文的结婚宴。郝文是他从小到大的玩伴亦是高中朋友,在x镇老家卖“家电“也混得风声水起,只因陈曜宇在G市多年打拼,许多故交亦不常走动,逢年过节也才难得回趟老家,先前父亲的病,也多亏了老家邻里的帮衬,他应下了陈父的嘱吒,又轻叹白驹过隙,自己也转眼到了而立之年。他亦知晓父亲小心试探的口气,希望他带殷洁一同赴宴,古今无异,小乡小野之地蕴怀的人文民俗,思想比较保守好面子,他含糊地答应着,望向窗外乌云密布的天际,关上窗帘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手机忽明忽灭的闪光,与他湮灭在黑暗的是一则来自殷洁未读的信息:(我需要出差一个星期,好好照顾自己。)
此后,他打过后的电活无一不是她在工作,俩人闲聊几句便匆匆/挂线。或许吧,这就是大家所说的“七年之痒“么,他和殷洁从大学到社会工作相知相爱已逾七年,他自认为,自己未曾改变过心意。他俩一向是别人眼中的“爱情榜样“,又或因两年前的变故?
终究是他一人回了x镇,忽视爸妈来接时掩不下的失落。他出席了婚宴从容地面对长辈们的好奇好心打听“种种“。当初他是X镇不多考上名牌的大学生,又在城市里大公司工作,妥妥别人眼中的“青年才俊“。别人的“恭维“有几分真假,他亦不放在心上,与长辈的寒暄亦不须发表真实内心的想法,大多时,他淡淡地点头,微笑示意却被公认谦和有礼。同桌的大多是与陈曜宇的初高中同学,他们调侃陈曜宇从小特有“招人烦“的行径,明明少时调皮捣蛋不落下风,偏偏长得“品学兼优“的公子样,讨不少年长和小辈的欢心注意,虽今三十二岁,容颜说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也不为过。他虽然有女友众所周知,但是他总是只身回老家,难免还有不少“上心“的人忙撮合,试探,拉线的。他有礼有节地应对着诸多同窗的“不怀好意“亦或“糖衣炮弹“。
同桌一席却集体深陷“青葱年少“的回忆不可自拔,绕来绕去的话题中心依然是他,陈曜宇苦笑他并不是来当焦点抢新郎官的风头,好在宴席很快开始,待新郎新娘来敬酒时,他回敬:恭喜两位喜结连理,百年好合。郝文一一介绍昔日好友们,更是对陈曜宇的到席多几分骄傲和满足。如今,乡镇置办的婚宴排场丝毫不输二三线,更添了几分“真实“和“生动“,酒过数巡,真情实感又老套十足的环节亦让陈曜宇心生羡慕,想像将来与殷洁回老家的婚礼大祗如此,可是,他与她何时才能真正组建一个“家“。隔天,他塞了钱给了家里,看了父亲新的体检报告,总算有丝许欣慰,他又嘱咐一番而后去赶飞机。
他家算是小康家庭,在当地亦有一幢四层楼的“新式小洋房“,父母原本经营着一家小餐馆,后来陈母身体不适,加之经营不善,陈父就跑起了长途货车,他大学考研毕业以后,入职一家游戏软件开发公司,现年薪亦有50万左右。除了补贴家用和自己与女友在城市同居所租的公寓,吃穿用度,一年也能剩个20万,他计划在城市成家立业的愿景早已提上日程,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打乱。二年前,他和殷洁正享受烛光晚餐庆祝情人节,却接到了陈母的电话,电话那头陈母哽咽,颤抖,无助地拿着检查报告在肃清,冰冷的医院传达一个恶耗,经过确诊,陈父患了尿毒症,急需住院。他火急火燎地赶回老家,接了爸妈在城市进行更精准更有效的医治。那段时间,他医院,公司,公寓三点一线,花光了所有积蓄,给陈父移植了肾脏,总算不致于“天人永隔“,陈父的病情大有起色,加上他和陈母的悉心照顾,二年后,陈父总算出院回了老家。或许身在其中,几经波折,更让他对任何事都沉稳看开了许多。
很多时候,看似失去的东西,人生会以另一种方式补偿回来,陈曜宇曾经看过一句话,世界上除了生与死,其它的都是小事。他的“不慌不忙“却让殷洁越来越发地焦虑!
有一天,他下班回公寓摸黑开了灯,殷洁出差回来了,她蜷在沙发上抱着双腿,神情溃散地悠悠丢下一句话,凝固了寂静的空气;她说:“陈曜宇,我们,,,分手吧。“
这两年来,两人都各自成长了许多,又似乎渐行渐远,相处也不似往日温存,甚至互相别扭着。殷洁越来越重的事业心,他错认为曾允诺与她在G市落地生根的经济基础受到波动,迫使她放弃安逸的工作,为二人的将来有了更长远的计量。原来,两人之间淡漠的感情不是倦怠期,也不是工作忙碌导致,而是有一方,沒有想继续走下去的信念。他苦涩地扯了嘴角:“说什么呢,是不是心情不好,工作不顺心…。“未等他说完,殷洁抬头坚定道:“我真的累了,阿宇,我们就到此为止吧。“她的口气不容置疑,陈曜宇靠着墙对面而立,僵硬地问:“为什么,想分手?“
殷洁低着头,嘲弄地说:“因为我想要结婚,想要一场风光的婚礼,想要在这个城市有自己的房子……有一个人能给我想要的这一切。“这些是他曾经和现在正努力实现的,可她的想要的已经没有“他“这个人!陈曜宇望向地上大小的行李箱,窗外川流不息的灯光摇曳,她的每句话无不像一把刀刺在他的心里,他俩的确也过了轰轰烈烈年少轻狂的年纪,但未来亦能展望去奋斗得到这些啊。可成年人的放弃就像合租的房子,无名无分,无需体面!陈曜宇忍住夺眶的泪水,却也只能说:“好啊,我们分手吧。“他从房间拿出一个包包,这是他用一半的奖金买了殷洁最喜欢的牌子,递给她:“售货员说这个新款的现下最流行,最受女孩子的喜欢了,这可能是我,最后送你的一份礼物了。“殷洁木然地接过,眼泪像打开的水龙头止不住地抽泣,陈曜宇上前抱着她,静默无言。殷洁离开时,他把X车的钥匙也一并给了殷洁,当初车子是两人合买的,公寓是两人合租的,其他花费用度一向是他包的。所以也没什么在物质上的可纠缠的。他对她的承诺可能会姗姗来迟,但她依旧是那个被爸妈骄傲捧在手心的宝贝的娇娇女,依旧有自己的物质要求和想要的人生追求,他又何必怨恨和不甘呢。他到楼下小卖部买了一包香烟,坐在沙发上吸了几口便被呛得泪涕纵流,学不来的只会成为另一种折磨,他最终还是掐掉了燃烧在黑暗的一丝火苗,支着身子在暗夜无声的房子里独坐到天亮。
他究竟不是个潇洒的人,浑浑噩噩地生活工作了3个月的某天夜里,他累得迷糊了,翻开手机发了几十条信息给殷洁末回,后又打了通电话过去,挂断对方声称是殷洁的“男朋友“后,他才真正从分手的事实中清醒。于是他出于报复的心理,尝试了殷洁曾经看不惯,讨厌他去做的事。他花了快5万买了辆重型机车贝纳利,又去染了一头黄发,好在他颜值撑得起,倒不至于像个小混混……他的改变一路在同事之间引起不小的讨论和侧目,刚到公司的办公区,心直口快的老赵遂私下“关心“他是否受什么刺激,一个“好好先生“的突然叛逆实在令人匪疑所思,况且自己深知陈曜宇的女友平日“家教森严的说,陈曜宇亦淡淡回应结束了恋情。难为老赵来回变脸从开始的恍然大悟又不可置信最后同情地地拍了拍陈曜宇的肩膀,悄悄靠近说:“没事,晚上下了班,兄弟陪你喝个痛快,一醉解千愁哈。“最近的失恋是能传染,自己手下的小助理许俊昊长得挺精神的小伙也“失恋“!
老赵还以为像自己一样的屌丝才会被甩,居然,靠“脸“也有失效的时候呀!!下了班,这已婚妇男硬要拖家带口(陈曜宇和助理许俊昊)去喝几杯,他机会难得当一回“人生导师“,在“xx饭馆“,老赵语重心长地对两位“失足“好兄弟,一番劝解。“失恋嘛没什么大不了,谁没失过恋,这都是“有缘无分“。再说你俩还愁个啥劲,一个个作呀,一个整天工作唉声叹气,一个索性把自己整得“二次元“范,简直给我们“企划部“丢人,你俩,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瞧瞧两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长得跟“偶像明星“的样,失个恋搞得世界末日一样,告诉你俩单身狗,不,你俩是“黄金猎犬“,大好的时光,干嘛呢这是,造起来呀!怎么非得“英年早娶“,争当“三无丈夫“啊!你俩看看我,我就是你们的“反面案例“,天天家里的“鸡皮蒜皮“都把我摧残的整一“油腻大叔“!“说完,还掐着腰上的“游泳圈“以示警戒。陈曜宇和许俊昊相视一“苦笑“,说好的“爱情“导师怎么叨唠起自己的家事起来,老赵简直不容他说,自倒苦水简直资深的居委会大妈上身,酒肉入肠更一发不可收拾,“听哥哥过来人一句话,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这“恋爱“就该多谈几次才不亏,结了婚才“受罪“,什么买房买车,装修,小孩奶粉钱,家长会,保险,过年省亲……失恋算个屁,这哪样不把人逼疯!“老赵说得“激动“兴起又“动情“,陈曜宇与他同事多年,知他十足的“妻管严“,又要来几瓶果汁给他解解酒,抢回干掉几次他手里的白酒,许俊昊“十分配合“加上一脸“十分理解“老赵,说白了这一顿是老赵的“苦情控诉“,根本没给“失恋人士“一个陈情发泄的机会。在老赵的“淳淳教诲“下,九时半刻他们才离开饭馆,许俊昊去取车,有些飘的陈曜宇搀着头重脚轻的老赵在门口等着,老赵歪倒在陈的肩上,夜风把他吹得打冷颤又迷糊地瞥见对面护城河柳树下站着一身白衣长发的“女鬼“,心下有些发虚他努力清醒摇晃摆手指了指问陈曜宇有没有看见河边站着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