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小屋外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
雨点顺着微风飘落在我的眼睛里,下意识眨了眨眼睛。
屋内昏暗得很,陈设也似乎看不清了。
心血来潮,打开封尘许久的房间,松香的气味袭来。
这小屋,原来也是虚假的归宿。
在听到克鲁斯那令人不安的发言之后,我却十分冷静,嘴角微微抽动着。
但更加奇怪的是,谁也没能发现我的不寻常之处。
在确认到这一点后,我的内心有些担忧。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做一些不可名状的幻梦之后,我就完全搞不懂我自己了。
而让我更加害怕的是,那些梦里甚至不曾出现过珍珠。
“勿念我和勿忘我吗……还真是有趣的花名。”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厚重嗓音。
“哎?你怎么在这里?”尼罗耶用惊讶的语气冲着远处叫道。
等到峡谷上空遮挡阳光的那一片乌云逐渐散开时,我们才开始发现不远处的人影。
他留着长长的棕发,有着格外浓重的黑眼圈,身披一件脏兮兮的玄色风衣。相比其它还算完整的着装,一双破旧的草鞋显得格外醒目。
他的眼睛微微张开,好似对一切的光都持警戒态度。
总之,夜行动物大概就是指他这个样子吧。
“容我介绍一下,他就是缪斯……”
“介绍就免了。”他打断尼罗耶的话,不紧不慢走过来,开始仔细打量我。
说是打量,其实更感觉他是在用那大大的酒糟鼻嗅着些什么。
“你,是谁?”
他将脸突然凑过来,活像一副恶鬼面具摆在面前,就是有血盆大口的那种。
“我是新魔王的近卫,名叫春树。”
“不,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我啊。”我说着咽了下口水。
“小缪缪,你什么毛病啊,春树就是春树啊。”
珍珠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的也是,哈哈。”
他像是换了个人,露出春风里出土嫩芽般可爱的笑容。
“我来欣赏花田,没想到诸位都在这里……”
“你知不知道克鲁斯大人去找你了,说是你那里的守卫死了很多。”
“哦,那个啊,那是我杀的。他们中间有人想谋反,不久前被我肃清了。为了转换心情,我来你这里了。”
“菲鲁诺没去找你?”
“没有啊,怎么了?”
“那就是说……米兰迪·琼可能遭受毒手。”尼罗耶说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是说他可能被菲鲁诺杀害?你将详细情况说给我听,快。”
在经历了珍珠吃完十块红豆糕的时间之后,缪斯有些沮丧。
“你啊,为什么不早点请克鲁斯大人飞到高空查看情况呢?”
“陪春树修炼,一不小心就……”尼罗耶说完做了个鬼脸。
“算了。现在只有等克鲁斯大人回来了。如果米兰迪真的被菲鲁诺杀了,那菲鲁诺或许就不是菲鲁诺。”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与干部战斗,即使是菲鲁诺也会消耗巨大,更不可能几天时间内连续进行攻击活动……除非他有同伙……”
缪斯若有所思。
“如果是他变强了呢?”我提出疑问。
“每个干部在效忠魔王的那一刻,力量就被限制在一定程度,在效忠对象消失之后限制依然存在……除了那次魔王暴走,克鲁斯大人莫名其妙暂时性被解开了封印,但那之后再也没有类似的情况……”
“说起来蕾娜不是可以有强制召唤干部的力量吗?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
缪斯刚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因为全体立即陷入了沉寂。
“那是因为……我的魔王原力被封印了。”
珍珠小声嘀咕,有些羞愧地舔了舔手上的红豆糕残渣。
“是因为这个男人吧。”他将声音压低,眼缝中放射出凶光。
哎?要不是能够“不死”,我怕是早已在这个世界轮回多次了吧。
“和他无关,是那边的调理者做的。”
珍珠挡在我的面前。
“但是没有他,大陆是不会到今天这个局面的……这个人就是前魔王凶手的帮凶也说不定!”
缪斯情绪激动,喊出来的话也毫无根据。
“啪。”
珍珠扇了他一个耳光。
“不许你这样说,即使你是为了我也不行。”
珍珠头也不回,向木屋愤然走去。
缪斯一脸绝望,跪倒在地上。他有些后悔,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那些话。
“有这个功夫,不如去把你的武器召唤来,接下来就是战争了。”
“战争……之花吗……被无名鲜血浸染的花儿可一点都不美丽……”
听完他们的对话没多久,沃尔德翻开“彩虹桥语录”,斯佳德跑去记账,我则去厨房做特制的勿忘我红豆糕。
等到克鲁斯回来时,已是入夜了。
朦朦胧胧的月亮和以往一样洒下幽寒的光,但仔细考究的话,峡谷的月亮要冷寂得多。
克鲁斯慢慢打开木屋的门,发现一群人围着圆形饭桌静静坐着,气氛十分诡异。
“老朽不知道你们遇到了什么事,但如今事态紧急,米兰迪失踪了……”
“克鲁斯大人,请容我冒犯一句。新魔王大人力量被封印、干部被接连杀害而凶手不明。不仅如此,大陆之外各派势力虎视眈眈、被魔王力量压制的远古地精们也逐渐苏醒,大陆的管理系统崩溃是迟早的事。即使是您这样的力量,也难以应对复数的强大敌人。请您不要再有拯救大陆的幻想,在这个被诅咒的世界里,根据现状寻求生存才是眼下该做的事。”缪斯沉静地说。
“可是枫不是去……”
“说起来枫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珍珠有些担心道。
“哦呀哦呀,枫大人是很擅长追踪的,难道她追出了大陆?”
斯佳德摸了摸下巴。
“不,她不会是那种不冷静的人。”
“倒是有可能正是是那份冷静使她做出不联络的举动……”
大家各执一词,纷纷抛出自己的看法,现场乱成一锅粥。
“无论如何,余是不会让尼罗耶和你们一起走的。”
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老人举着圣枪,紧绷着脸。
“你还嫌不够乱呀,快回去吧。”尼罗耶苦笑道。
老人的圣枪立即释放出红色光芒,将木门震碎。
“你这小鬼,想在这里使出真本事吗。”克鲁斯瞪了老人一眼。
“这可不妙,我先告辞了,和一帮天真派在一起多少条命都不够的。”缪斯说完,回头瞥了一眼珍珠,转身就走。
“如果老朽命令你留下呢?”克鲁斯的声音似乎在燃烧。
“那我可真的不敢违抗。但是您现在有这种余力吗?那个疯老头所拿武器的力量强得离谱,即使是您,也要认真应对才是。”缪斯说完哈哈大笑,不一会儿消失在夜幕里。
“斯佳德,沃尔德,你们为什么不阻止他?”克鲁斯责问道。
“我们两个加起来怕是也不及他一个,怎么阻止啊?”斯佳德小声嘀咕着。
克鲁斯又羞又气,索性开口道:“好吧,小鬼,老朽就在修炼场陪你玩玩。”
“余这次定要取你首级。”
两人随即淡出视野。
“缪斯说的没错。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奢望能拯救大陆了……枫,她一定出事了……”珍珠哽咽着说。
我轻轻抚摸她绸缎般的银发。
“没事的,枫会没事的,大陆也会没事的。枫那么厉害,我不相信她不会回来。”
“嗯,春树,我也不相信。”
珍珠说完亲吻了一下我的脸。
“咳咳,这时候还做这种事,真有你们的……不过,或许正是因为是这个时候才需要做这种事吧。”
尼罗耶说完向门外望去,夜风掠过她纤细的侧脸。
“‘毕竟,人类是不如此就活不下去的生物。’”沃尔德念叨着语录中的话。
“哦呀哦呀,那我就先去观赏克鲁斯大人的战斗了,回见喽。”斯佳德说完便溜走了。
“唉,明明现在根本就不是起内讧的时候。那位老人别扭起来我可是一点办法没有,毕竟打不过他嘛。”克罗耶说完叹了口气。
“正所谓‘祸不单行’嘛,习惯了就好啦。”沃尔德用轻佻的语气说道。
“如果痛苦真的可以习惯,世界就不会有那么多失落之处了。”
我说完看了看珍珠的蓝色缎带,想起了那个世界里冬夜的天空,顿觉些许寒意。
珍珠递给我一块红豆糕,我接过来咬了一口。
苦涩得很。
我装作很好吃的样子,将它吞了下去。
奇怪,红豆糕本来的味道是什么样的来着?
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当初是谁每天给那只猫喂红豆糕的呢?
大脑里一片空白。
眼前的人,是谁啊?
我仿佛站在汪洋无际的大海。
冬雨,秋风,黄昏的残景,雪夜的冰尘……
此刻,我堕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