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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暴风雨

当天晚上十点半,宿舍寝室熄了灯,所有的人都已经洗过澡躺在床上。

有的在床头和床尾聊着天,有的捂着耳朵准备睡觉,还有的如周超,偷偷把家里的手机带进学校,好几个裹在他一个人的被子里,正戴着耳机轮流玩刺激战场。

李天成也舒舒服服睡在自己床上,头靠着墙角的位置,在枕头上摆开那本小说《鲁滨逊漂流记》,按亮手中的迷你手电筒,准备在睡觉前再多看几页。

一道如大树一般的闪电横空出世,白光暴走,欢迎着李天成重新回到十七世纪的欧洲帆船上。狂风呼啸着肆虐咆哮,惊天的巨雷声仿佛要把海上的船只一个个粉身碎骨。

海平面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如大锅里烧开的沸水,在上下翻滚,在左右飞腾,在前后翻筋斗。只有在此刻,李天成才终于领悟到古人书中所描写的“一叶扁舟”——这个一叶到底是个什么形象。现在他们所在的帆船,就像是一片泛黄的枯叶落进了夏季发洪水的决堤大河,在水龙蹦腾的舞姿面前,毫无招架之力,显得弱不禁风,简直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赶紧的,快把中桅的船帆放下来。”船长杰瑞他爸,像一只被大雨淋湿了的灰色棕熊,狂暴地指挥着整个船上的所有活动。

两名粗壮的水手冒雨冲到中桅底部,李天成此时注意到,其中一个竟然是他不久之前曾经在船面上调戏过的海员。

桅布呼啦啦被大风撕扯着东摇西摆,好一会儿只见它鼓着个大肚子,像一位即将临产的孕妇内心焦躁不安。

水手冒着生命危险收起宽大粗厚的桅布,然后爬上中桅桅杆,把桅布最后系在绳索上的纽扣解了开来,然后再用麻绳把它紧紧地捆绑在地面的铁桩上。如此一来,船只的颠簸程度才明显减小许多。

“你躲哪里去了?”鲁滨逊也冒着雨来到船面上,走来李天成的身边。

“我......”

“赶紧过去帮忙吧,现在正缺人手。”还不等李天成忙着解释,鲁滨逊就匆匆忙忙打断了他本来就无话可说的话,多少也让李天成松了口气。

“我可以帮忙干什么?”李天成也被这紧张气氛所感染,在暴风雨中他放开嗓子吼着,只有这样双方才能勉强听见对方所说的话。

“跟着我去船尾,帮忙把船面上的东西都固定住。”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不像是落汤鸡,身上的发梢、衣角、裤腿不停滴着雨水,甚至已经断断续续连成一条溪流。

李天成跟在鲁滨逊身后,刚来到船尾的位置,杰瑞连打招呼的环节都省去了,直接吆喝着呼喊道,

“小成,快过来这边,这几箱小玩意儿得马上绑紧咯。”

杰瑞说着,把手头上的一段粗麻绳递在李天成的手中,自己绕到几摞箱子的身后,把麻绳在船面铁扣上缠住。

“蹬紧了。”杰瑞大喊着。

李天成使出自己吃过晚饭的力气,杰瑞也在另一头狠狠拽了几下,麻绳深深咬住木箱子的棱边,杰瑞才在铁扣上打上环,然后拿着麻绳又绕到李天成这一侧。

忙碌了一个多小时后,船面上的所有散货全都固定在地板上,所有的船员才精疲力竭地钻回船舱内。李天成靠在鲁滨逊的身旁,也不停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跟着帆船的摇晃方向随之摆动。

“主啊,请对我们发发慈悲吧,我们都要遇难了,就要完蛋了。”

大多数人都挤在餐厅里,像这样类似的祷告时不时就会传进李天成的耳朵。他们都是常年出海在外的水手,什么大风大雨场面没有见过,此刻,就连他们也都吓得魂不守舍,可想而知,这场暴风雨该有多么危险。

“抱歉,让你跟着我们一起受累了,这也是你第一次出海吧。”鲁滨逊喝了一口杰瑞递给他的宾治酒压压惊,他对着李天成满脸无望地说道。

“嗯嗯。但是没事的,我觉得这次我们都会活下去,大家一定都会没事。”李天成作为超脱者当然知道书本还有很多页未完待续呢。

“是吗?”鲁滨逊脸上露出些许惨淡过后的欣慰笑容,“没想到你这个小家伙心理素质这么好,简直比我好太多了,要是我有你一半儿这么好的心态,我可能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哎,没经历过这样的暴风雨之前,我无论如何都想要出海,并为此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是一遇到真正的暴风雨,我就招架不住了,就急忙发誓再也不会去海上冒险。”

“上次我就是这么做的,现在看来,自己再忏悔恐怕也没有半点作用了吧。”

就在鲁滨逊自顾自儿自我反省之时,船长杰瑞他爸顶着个海员帽,棕色的宽大帽檐有齐肩宽,他步入拥挤的餐厅内。

“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吧。最困难的时刻恐怕还在晚上,到时候我们就得拼上命活下去,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吧。”

所有的人在船长的指挥下一哄而散,此时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就只有鲁滨逊和杰瑞他们三个人。杰瑞面带忧容逆着人群走来父亲面前,父亲不再多说一句话,全部信息都已经写在了脸上。

“恐怕这艘船要保不住了。”船长在儿子面前无奈地嘀咕道。

“我们还能再做些什么?只要能保住这条船,任何事情都可以。”

船长看着儿子焦虑的眼神,他嘴角已经拱得像一座矮桥,然后深深叹了口气,一只手拍在杰瑞的肩膀上。

船长离开后,李天成他们三人也都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天成再次摸到那间他住了七八天的卧室,此时船长大人正双眼无望地坐在床沿上。

“有什么事吗?”船长首先注意到推开门进来的李天成,“你就是那个和杰瑞一起上船的小伙子吧,年纪轻轻就有这种出门闯荡的勇气,实在让人佩服。不过,你运气并不好,第一次出海就遇到这样百年一遇的暴风雨。”

啥?这里原来是船长的卧室?李天成站在房门附近是进去也不好不进去也不好,他细细思忖良久,估计是因为之前小说剧情都没有船长的戏份,所以之前一直睡在这里也没有人来打搅他。

这下尴尬了,要是让船长知道在他不在的这些时间里,自己一直霸占着他的房间,那不是给人家的印象极其恶劣。

“没事的,船长。”李天成躲躲闪闪,半是安慰半是转移注意力说道,“我们这次一定都不会有事,一定会安全回到陆地上。”

“嗯嗯,也许吧。”杰瑞他爸脸上露出饱经风霜的男人特有的沧桑笑容,“借你吉言,希望上帝能保佑我们。”

看着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的天成,船长好像大概懂了些什么。

“你现在还没有地方睡觉吧。”

“来,跟我走,我带你去贵宾房看看还有没有空的床位。”不容许李天成反驳,船长从床沿上站了起来,迈着雄健的步伐走在天成的前面,穿过一整条狭长的走廊,来到一扇房门前。

船长敲了敲门,里面的住客把房门打开,瞬间,李天成注意到这原来是鲁滨逊所在的房间。

“船长,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鲁滨逊客气地说道。

“这位小伙子没地方睡觉,你这边上铺还没有人吧,你们俩儿将就着先凑合着住下吧。”

鲁滨逊看见船长身后的李天成,他兴高采烈地责怪道:

“小成,没地方住你怎么不早说,快进来吧。”

李天成先是谢了船长,然后又谢了鲁滨逊,于是他进入到贵宾房房内,虽然和船长的卧室比起来没那么大,但几乎也差不到哪里去。

李天成把这几天他偷偷睡在船长房间这件事讲给鲁滨逊听,逗得鲁滨逊在床上哈哈大笑前仰后翻,但是天成却让他发誓,千万不能把这件事让船长本人知道。

休息了一个下午后,狂烈的暴风雨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是气势更凶了。

到傍晚时候,李天成跟在鲁滨逊身后再次来到船面。刚一到船面,山一般高大的海浪垂直竖立在李天成的面前,其高度已经远远压倒帆船上的桅杆。下一刻海浪就把船只吞进了肚子,李天成淹没在海水里,要不是他使劲儿抓住捆绑重物的粗麻绳,他估计就要被海水一股脑裹走。

一分钟过后,帆船再次浮出水面,鲁滨逊左右扫视船上的人员,大声呼喊着李天成的名字。

“我在这儿。”天成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有那么一刻他都以为自己会死在这儿。

“大副,二副。”船长在船头大声呼喊着,尽管他扯开嗓门,但是在子弹一般雨落的****面前,声音小得几乎微乎其微。

两位粗壮的水手再次来到船长面前,李天成注意到,其中一位竟然是他之前调戏过的水手。卧槽,原来那个人不是二副就是大副啊,李天成心有余悸,辛亏他不记得有这回事儿,要是他过来找自己算账,那可真的是在这艘船上无处容身了。

“把船侧的桅杆全都砍了。”船长厉声命令道。

两位水手毫不客气地挥舞着手中的斧子,“哐铛”,所有的桅杆都应声倒地,只剩下船中央最粗最壮的那根中桅。

“啊......”

就在此时,有人发出了发疯般的尖叫。

顺着这叫声望过去,原本在海面上停留的几艘其他帆船,明显数目少了许多,其中一艘正被巨浪打翻,缓缓沉入贪食的海底。

“抛下备用的大锚。”船长又再次发出命令。

这次,船面上所有的人员一起出动,搅动着船上的钢铁滑轮,把一枚重达百斤的铁锚抛下大海。

又一个惊天大浪远看着靠了过来,竖立起来的浪壁犹如十米高的古代城墙向李天成他们压近。

“轰隆......”浪壁再次瘫倒在帆船上,李天成和鲁滨逊死死抱住船面上的网绳,才不至于被巨浪连人带货一起抢去。

大海已经像一座流动着的山脉,一会儿珠穆朗玛峰沉入海底,一会儿乔戈里峰又从另一头冒出地面。连绵起伏上千上万座山峰,各个都在海拔五千米以上,你消失了我出来,我沉没了你填补,山崩地裂的动荡声仿佛地球正在炸裂。

“船长,把中桅也砍了吧。”大副提出自己的宝贵意见,“要是不砍去中桅,我们的船立马就要沉了。”

船长有些犹豫不决,举棋不定。

“船长,再不砍就来不及了,还是保住船本身要紧啊。”二副也在一旁推波助澜。

“砍。”在如此毁天灭地的暴风雨面前,无论船长多么不舍得这艘跟随自己几十年的老战友,但在现实面前该妥协的时候还是必须妥协。

随着中桅一头扎进深不见底的海里,整艘帆船就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船面。

如此这般,帆船才在一个接着一个的惊涛骇浪中侥幸存活下来。

然而,好景不长,到了半夜,更加令人绝望的情况不知不觉已经发生。

一个下到舱底去查看的船员回来惊呼,船底漏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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