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桂兰清楚的记得,在一九九五年腊月里的一个星期天,她是挽着何靖安的胳膊,踩着红地毯,在喜庆的音乐声中走到酒店大厅的。当时母亲和父亲,就像三妹这时的年龄差不多大。由于何靖安是孤儿,是二叔把他带大,所以那边也就只有他二叔一个亲人。二叔和常桂兰的父母坐在大厅的正中,主婚人姨父和姨母坐在旁边。
在婚礼主持人风趣幽默的引导下,常桂兰和丈夫何靖安做着各种让人感到捧腹大笑的一些动作,而那年已经三十六岁的她虽然还是感觉羞涩,但却觉得那样幸福,尤其是看到丈夫在配合她时显得有些笨拙,相反她倒觉得自己是那样高兴,而当又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丈夫在朝她的父母亲切的喊爸妈时,她的内心就更是充满了爱,亲切和喜悦。另外她还记得,自己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一直都是管父亲叫爹,而那回也改叫了爸,她当时还觉得有些拗口,而父亲跟母亲却是那样高兴的在笑着,答应着,心里就像是被灌满了蜂蜜一样。姨母和姨父也在笑着,为外甥女,为一对新人感到幸福···
“也是快啊,一晃二十多年过去,眼看结婚这也二十五年了。”常桂兰不由感慨道。
“姐,你看咱家变化大不?”这时的常桂花对和她一起站在门口的常桂兰说。
常桂兰:“变化挺大的,我看过去的老房子都基本已经没有了,楼房也盖了不少。”
常桂花:“嗯,是,一排排的几乎全都翻盖了。”
常桂兰:“桂花,你俩还记得唐山地震那年不?”
这时,常桂花看见三妹也已经走了过来,并听见她说:“我滴妈,那还能忘。”
常桂兰看着两个妹妹:“那年我才十七岁,你十六,你才十三岁,四妹五妹她们就更小,当时咱姐几个,连大带小差不多都是光着屁股跑出去的,你们还记得不?”
常桂花:“记得呗,那时候啥都忘了。”
三妹:“呵呵,我也记得。”
常桂兰:“你说这是多快。”
常桂花:“是快呢,这一出溜四十多年过去了。”
常桂兰:“说就是呢,我和你姐夫结婚这眼看也二十五年了。”
三妹:“大姐,你那时候咋结婚那么晚呢,还记得我们都写信催你不?”
常桂兰:“记得,咋不记得。咳,不说了,但姐这命好是好啊,遇上了你姐夫。”
三妹:“是呢,这可真是有福不用忙,没福跑断肠。”
常桂兰:“你们也不错,三妹你是八七年结的婚吧?”
三妹:“是,四妹八九年,六妹是九···”
常桂花:“九二年。”
常桂兰:“七妹没我早。”
三妹:“对,她没你早,但她在你结婚的第二年五一就也结婚了。”
常桂兰:“是,桂花,你和大成那时候是八四年吧?”
常桂花:“嗯,是,我还记得,八三年咱家正分田到户,那时候我就觉得可赶上了好时候,为了多挣点钱,那都不分白天晚上的。”
常桂兰:“是啊,那个时候也真是都穷怕了。”
常桂花:“可不嘛,当时我俩就想,赶紧趁着年轻好好干几年,万一以后政策又变就没机会了。”
常桂兰:“还变啥,不会变了。”
常桂花:“嗯,现在肯定是不会了,但那时候不这样想啊,当时还一边干一边担心呢,恐怕哪会再给割了尾巴。”
常桂兰:“时代在发展,过去那时候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常桂花:“可别再复返,八百万年也别复返,一想起那时候都害怕。”
三妹:“是呢,那时候也不咋都那么穷。”
常桂兰:“咋那么穷,人要总是墨守陈归,就像驴拉磨似的啥脑筋不走,那就没有不穷的,其实到啥时候,穷也是有穷的根由。”
常桂花:“还是别说过去了,不说不伤心。”
三妹:“还真是,大姐,那天我看陈来宝上你跟前去,他说啥了?”
常桂兰:“能说啥,让我别太伤心了。”
常桂花:“我能看出他还是有愧疚。”
常桂兰:“也是吧,那天我忽然感觉他也挺可怜的。”
常桂花:“嗯,他是不容易,为了儿子到现在也还没找。”
三妹:“谁让他摊上了一个好妈,听话,听话不也得分啥事吗。”
常桂花:“分啥事他们家前后出事出的,他母亲也比以前老实多了。”
三妹:“再不老实点那还叫人啊,谁不说就是她坑的儿子,差点把孙子都坑了。”
常桂花:“这话以前是有人说,也是,老陈他媳妇出事的那年咱姑爷才五岁。”
常桂兰:“是啊,还是孩子最可怜,他奶以后不也照看过高中吗?”
常桂花:“是,那以后事都赶在了一起,老陈跟他母亲也逆反了。”
三妹:“活该,天底下都没有那样当妈的。”
常桂花:“好在高中以后长大了还是蛮有出息的,尤其是对咱美玉,那可好了。”
常桂兰:“这就比啥都好,咱也好好待姑爷吧,也是个苦孩子。”
三妹:“在这点上人家我二姐夫那可是没比的,对姑爷可好了。”
常桂花:“是,他说啥,待姑爷好,那就是等于待咱闺女好。”
常桂兰:“对呗,大成这说的可是太对了。”
常桂花:“其实姑爷更好,这啥事往往都是两好才能并一好。”
常桂兰:“是啊,这说起来也许还真是命运,也或许就是咱家和他家有上辈子的缘。”
常桂花:“是呢,那年姑爷大学已经毕业了正好在家,咱美玉那年也正好大三放暑假回来,咱村头的那条河不是漫水桥吗,偏偏正赶上发水,美玉胆大,她看前边有好几个人淌水过去了,她就以为她也能过去,可眼看就要过来的时候,有一棵小树冲了过来,结果她一慌,就给冲下桥去了。当时大成不在家,咱爹去接她,看见他外孙女被冲进了河里,当时就像疯了一般的跑啊,跑啊,偏巧当时高中正在下游看水,他看见了也不咋那么勇敢的就跳了下去,并且一下就截住了美玉把她救了上来。”
常桂兰:“听的我都心跳,多危险啊。”
常桂花:“要不这啥事也都是赶巧,要不是人家,那真都不敢想。”
常桂兰:“是啊,这可千万要记住人家的恩。”
常桂花:“是呢,在那以前我对老陈总觉得有一种愤恨,可从那以后慢慢就变了。”
常桂兰:“人可不就得这样,总记仇记怨的,没有用,我听咱妈说过,在咱七八岁的时候,陈来宝他父亲还帮过咱爷爷大忙呢。”
常桂花:“是呗,多亏人家,从那以后,但谁也没再打过咱爷爷,这事咱妈跟我也说过。”
常桂兰若有所思般的:“还是多记好吧,时间的确是能够冲淡一切恨和怨的。”
三妹:“能冲淡咋的,陈来宝还不是几乎单身了一辈子,他那个妈,就是现在提起来也还有人骂。”
“不提了,别再提了。”常桂兰这样说着的时候,一只手好像是要捋头发,但却好像是摁了摁头部的一个地方。
“大姐,你怎么了?”常桂花赶忙问。
“没事。”常桂兰说。但三妹听了,顿觉自己的话可能还是说多了,再有可能这些天大姐由于伤心也是没休息好,于是赶紧说:“大姐,你快去屋里歇会吧。”
但常桂兰还是说:“没事。”而这时常桂花却觉得,不管大姐的婚姻现在有多幸福,但陈来宝在她心里还是有着一份难以抹去的回忆,因为他毕竟是大姐最早钟爱过的人,她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