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所反生的一切外人自是不知,毕竟在别人的府宅内议论别人的家事并不是那么好的事情,因此那五族的族长跪拜迎接一事引起的议论也是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人总是健忘的,而且这些与今日到来的宾客却无半分的关系。今日来到此处的最大因由是凌氏所举办的满月喜宴,识人交际才是他们的最大目的。
时间恍然而逝,此时已开始日落西山,筵席也是正式开始。不过让人奇怪的便是,作为主角的凌昊天在被凌昊乾叫走之后便未在露面。
五大家族的族长以及一直迎来送往的凌昊乾也未曾出现。
今日的主宴在凌氏的演武场上举行,地方不为之不大,现如今此地已是人头攒动,人山人海!
就常理而言,如此之大的席面,五大世家的族长会在开席之前,都会出来说上一翻祝词。
可是到了邻近开席,凌氏的族母方才领着其余四大世家的族母和一众妇人还有上官雁上台致辞。
这让前来的众多宾客有些不明所以了,不过一联想到下午几位族长那不寻常的举动,众多的宾客也就释然了,毕竟五大世家的族长都是贵人事多之辈,兴许是有什么紧急事情将他们拖住了也不好说。
虽说几位族长并未露面,来客们也并未有任何的不满,宴会场内,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推杯过盏,好不热闹。
直到了戌时,已是邻近喜宴结束,宾客们已开始渐渐散去,五大世家的族长以及凌昊天等五人方才现身。
他们现身之后,所有人在他们的身上都能看出一种颓废无力之感,似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一般。一些眼眸锐利的宾客甚至看到,几位族长的发鬓边出现了丝丝白发,与平日里的气度风华有着天壤之别。
就此,凌府的这一喜宴有些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宾客散去后,凌昊天和上官雁回到了自己的院中。
今夜,他们的孩子并未让凌佳氏抱去,而是由凌昊天抱回了自己的院中。
自从两人的孩子出生以后,便是一直由凌佳氏带在身边照料着,就算每日都会带回自己的院中,凌昊天却也甚少去抱他,因为凌昊天老是觉得自己毛手毛脚的,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孩子给弄伤了,可是今夜,他却犹如变了一个人一般。
自从出现以后也不多说什么话,直接便是把那凌佳氏怀中的孩子揽入怀中,喜宴结束后,凌佳氏想将孩子接走,凌昊天只是说今晚让孩子跟他们一个晚上,语气中充斥着哀求与乞怜,让人听着好不难受。
作为凌昊天的母亲,凌佳氏自然察觉到了他的怪异,她知道凌昊天方才去拜见了五族老祖,却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些什么,可是面对凌昊天的怪异行为,让得凌佳氏感到很是不安,却又无能为力。
上官雁自然也是察觉出了自己的丈夫在拜见五族老祖后的种种怪异行径,可是她也不曾多问,因为她知道,凌昊天若是想说,那么他自然会说的,若是他不想说,自己多问也是无益。
兴许是累了一天,上官雁回到了自己院中,洗漱完毕后便沉沉的睡了过去,而凌昊天却仍旧抱着孩子,坐于床榻边上,时不时看着那怀中的孩子以及那已然沉沉睡去的妻子,眼中满是不舍。
今日夜里,月朗星稀,偶然吹过的微风,将屋外的草木吹得嗖嗖作响。
借着那屋内微弱的烛光甚至能看出凌昊天的眼中已是迷雾朦胧,但是他却不敢发出任何一丝异响,生怕吵醒了自己已然沉睡了的妻子。
......
“哇、哇、哇”一阵孩童的啼哭,将那已入梦乡的上官雁唤醒了过来。
那并未真正带过孩子的上官雁显得不是那么的习惯。
孩子尚未出生时,凌昊天便是弄回了一张摇床放在了他们的床边,不过这个小家伙之前从未在这属于他的小床上睡过觉,这次是他第一次睡在这张他父亲给他带回的床上。
上官雁检查了一番,用那不是很熟练的手势给孩子换了张尿布,那啼哭之声方才停了下来,接着又缓缓的睡去了。
她给孩子换好了尿布后,窗外隐隐的传来了一阵鸡鸣,看来此时已是丑时了。
上官雁看了一眼四周,却未曾见到自己的丈夫,有些口渴的她走到了桌子旁,想找些水喝,却看到桌上摆着一个封信,信封上写着“爱妻亲启”的字样。
初时,上官雁并未想得太多,拿起了信便拆开看了起来。
可当上官雁看到信中的内容后,脸色却渐渐的变得阴沉了起来。
雁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我已经不在人间。
自古以来,忠义两难全。就像以前我和你说过那般,出生在我们这等世家之中,在外人的眼中是无尽的荣华,而身在其中的人却倍感的无奈。
我有很多的话想对你说,可是此时的我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
我已与父亲说了,你若是愿意继续在族内生活,父亲会将你视作他的女儿,如若你今后能够另觅良缘,凌氏也将会作为你的娘家,并且为你添置一份嫁妆。
千言万语却是道不尽为人夫与为人父的歉意。
若有来生,愿回到那桃花树下,再续未了之缘!
珍重
夫昊天绝笔
信纸中的有些字是化开的,上官雁能够感受到凌昊天是用怎样的心情来写的这封书信。
看完信的上官雁异常的冷静,冷静得让人看去有些心寒。
突来的一阵大风吹进了屋内,上官雁那原本就有些凌乱的黑丝随风飘扬,呆坐在桌边,不知在想些什么,双眸渐渐开始变得阴冷。
过了许久,她将手中的书信整齐的叠好收起,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入怀中,来到自己孩子的床边,轻轻的将那已经熟睡的孩子抱起,走出屋外。
院内的偏院是下人的居所,上官雁来到一间稍大的屋前,轻轻的敲了敲门。
“谁啊?”叩门声响后,屋内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福伯,开下门。”听到门外的声音,屋内很快就亮了起来,没一会儿,只听见嘎吱一声,那房门便是被打开了,而出来的便是凌昊天院内的管家福伯。
“三少奶奶,这是怎么了?这小少爷不会是有什么事儿吧?”听到上官雁的声音,穿着睡衣的福伯便是走了出来,生怕有什么要紧之事。
当他看到那头发凌乱,怀抱婴孩的上官雁时,不由的下了一跳。
“福伯,我能进屋内在说吗?”此时的上官雁面色以及声音都十分的冷淡,完全没有了以往笑意盈盈,平易近人之感,上官雁来到凌府已有一年多的时间,福伯从未见过她何时有过这般模样。这让得福伯一时很不习惯,心中更是忐忑不安,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三少奶奶,那就进屋说吧,这夜风大,您这刚出了月子,可别让那大风吹坏了身子。”福伯让开了身子,示意上官雁进屋。
上官雁也不客气,直接进了屋子。
平时,这主人是不会随意进入下人的屋子的,更何况是女主人进入了男管家的房子,这要是传扬出去可不得了啊!
莫说是女主人进入男管家的屋内了,就算普通的下人们如此有伤风化,也是会受到严惩的。
所以在上官雁进屋后,福伯朝着屋外左右张望了一翻后便快速的关上了房门。
福伯刚关好房门转过身来,便是见那上官雁扑通的一下双膝跪在了地上。
这可把福伯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搀扶,可是不管他如何的使劲,却硬是没能把上官雁扶起,这让福伯心中不由大惊。
福伯虽是下人,但是身份却一点也不简单,就算这出了这凌府,在天元王朝之内他也拥有着不小的地位。
细说起来,他可是凌氏六房之人,因为多年以前,他也曾投军报国,更是在战场上救过当时尚未成为凌氏族长凌郝的性命,后来凌郝当家便是给福伯赐了凌姓,录入宗蝶。
几十年来,他不曾娶妻生子,他也未恃宠而骄,一直兢兢业业的留在凌郝身边做凌郝院子里的管家,直到上官雁来到了凌府,凌郝对这不知来路的儿媳并不放心,这才让福伯过来凌昊天的院中当的管家。
不过这些,他从不与人道起,而最重要的是,福伯乃是一名武侯武者。
此时的他,竟扶不起那平日里,看似弱不禁风的三少奶奶,这怎能不让他心惊。
此刻,福伯内心中除了心惊更多的是忐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这凌府之内竟让得一个族长儿媳跪倒在自己的面前,看来此事定是非同寻常,这让得福伯更是六神无主了起来。
“三少奶奶,有事您说,你这般可是折煞了老奴啦。”福伯慌乱的说道。
“福伯,今日上官雁有一事相求,恳求您一定要答应。”上官雁神色冷峻,可言语中却充满了恳切之意。
“三少奶奶,您先起来,要是老奴能够办到的一定照办。”听那上官雁的语气以及神态,福伯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肯定是出大事了!
“不这件事您能够办到,只要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上官雁依旧冷峻的说道。
看着那上官雁突然就变了个人似的,福伯内心相当的不是滋味。
自从上官雁来到凌府,接人待物舞步尽善尽美,尽显大家闺秀之姿,对福伯更是敬重有加,平日里有个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上官雁都会为福伯备上一份,也数次提出为福伯修缮屋宇,添置家具,可一次次都被福伯给推脱了去。
且不论这是真情或是假意,最起码这上官雁对福伯可以说得上是面面俱到了,福伯的心中对上官雁这位三少奶奶也甚是喜欢。
“好,好,好,三少奶奶,你先起来,只要老奴能够做到,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照办不误。”能让一个人突然转变性子,定是出了大事,但是现在这般也是掰扯不清楚,为了弄清楚事情原委,他只能如此的应和说道。
看到福伯如此说道,上官雁左手抱紧婴孩,右手伸入自己的怀中将凌昊天的留书递给了福伯。
接过上官雁递来的书信,福伯双眼微眯,将信靠近烛光处看了起来,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福伯拿那双手拿着书信的双手却越发的颤抖了起来。
短短的几行字,福伯却看了又看,双手越发抖动得厉害。
过了很久,福伯才稍稍的镇定了下来,他长长的吐了口气,昨日凌府发生的各种不寻常之事,加上这封凌昊天留下的亲笔书信,福伯已经明白了个大概,这些都是宗族辛密他无从得知,也不想知道,看着那长跪在地的上官雁问道:
“三少奶奶,您想让老奴做些什么?”
“福伯,我想求您带这孩子离开,离开这是非之地,走得越远越好,我只想让他在一个普通的环境下成长,过普通人该过的生活,正常的娶妻生子,与心爱之人相伴一生。”
“福伯,我求您,求您理解我的自私,这也是我和昊天的愿望。”
那看着福伯的上官雁脸上,已然挂满了泪珠,可那冷峻的表情依旧挂在脸上,如同一名犯了错而倔强得不肯认错的孩童一般,连那声线都未曾有丝毫改变。
看着那布满泪水的脸庞,福伯也是禁不住的留下了泪水。
这凌昊天可是福伯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一生无儿无女,却将凌昊天视为己出,说句难听的,这凌昊天与福伯相处的时间比与凌郝相处的时间还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内心一面如此想着,可是另一面此刻却又在无比的挣扎。
凌郝与他有知遇之恩,凌昊天与他情同父子,另外一方面,经历过沙场的残酷,方才知道安稳平静的可贵,五大世家的孩子好像都是为了战争而生,这应该吗?
这不应该,可是身在其中,身不由己,因为,这即是荣耀,也是无奈。
情与义的抉择,最终情获得了胜利。
终是下定了决心,福伯抹了一把眼泪,用那激动的声音低声的说道:
“孩子,起来,起来吧!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此时的福伯也不再用这些虚伪的称呼了!弯着腰将那跪在地上的上官雁扶了起来。
看到福伯答应了,上官雁也不在倔强顺着福伯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