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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女生书-李信菲和她的猫(一)

·离家·

刚下火车时天还没有亮,冬天的海口,风吹起来也是冷的。信菲抓了抓衣领,尽量不让风钻进单薄的外套。这辆火车终点站在三亚,寒假这个时间,到海口的人不多,所以出站时很顺利,没有拥挤。皮箱有点重,一侧的轮子在下车时磕碰了一下,推起来有点费劲,火车站的出站口路面有点不平整,这成了她走路的障碍。

时间太早,广场上每辆公交车只有门和LED灯牌是开着的,司机都在驾驶座上打盹。来之前查过路线,她一辆辆找过去,找到了对的公交车,选了一个靠近后门的位置坐了下来,因为没有直达目的地的班次,为的是中间倒车的时候方便换乘。

或许是时间太早,信菲上车前,公交车上的乘客只有5个。坐在信菲前面的是个矮小的阿姨,她脚边放着一个扁担,一个竹筐里摆放着码好的糕点,用了一个透明的纱罩罩着,另一个被盖上了塑料薄膜,还放了一个斗笠,看不清是什么。从她穿着来看应该是当地人,衣服朴素,皮肤黝黑,略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梳成了简单的辫子,也许是住在附近的进城去做小生意。坐在后面的是两对年轻的情侣,其中一对坐在了最后一排右边靠窗的位置,那个女生显然是太累了,正靠着男生的肩睡觉,男生应该也挺累,但是并没有敢沉沉睡下去,只不住的点头,还不忘手边把着的行李箱。另一对坐在靠近后门第一排,看衣着打扮更像是学生,他们没有行李和大的背包,两个人头靠着头沉沉的睡着。

兴许是在火车上睡得太久了,也许是这海边的车站太冷了,让信菲毫无困意。她环顾四周,车窗外的东西也只是笼罩在一片黑暗里,只有车站大厅路廊下的灯,远远地亮着。四周很安静,这个时间也没了进站的火车,隐约还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你缺钱就跟家里说,外面呆不了就回家,大不了我们养你一辈子,这20多年都养了,还怕养不活你。”

——“海口啊?海南岛!那么远!妈妈舍不得你,咱不去了,行不行?”

——“临走再给你一千块钱,够不够?要多少,你说,我打你卡上。”

——“还要钱不?我跟你爸在家都好弄,人家都说穷家富路是对的,我俩还有能力挣回来。”

——“家里不要你管,我们能照顾自己,你自己一个人那么远,有啥事儿不能瞒我们。”

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临走前妈妈忙里忙外的帮自己张罗,知道自己要跑这么远打工,眼睛哭都肿了,但是看到自己心意已决也只是尽量帮忙整理东西。那个塞满了特产和衣物的皮箱,还是爸爸帮忙给拉上的拉链,东西太多他就坐在箱子上一点点把拉链扣死,信菲看着生怕被挤爆的箱子,可也只能看着。

爸妈教了一辈子书,自己却没能上一个好的大学,也不知道是不是叛逆心理,到了高中之后,每天的生活变得无趣,她对未来也没有任何期待,学业近乎荒废,什么都学不进去了。爸爸帮忙找人上了当地的技校,想说毕业了可以进托管技校的企业上班,之后再找个合适的婆家,他们也就放心了。谁能想到,工作后一年,已经在准备结婚的她毅然决然的辞了职,开始收拾行李要到离家半个中国那么远的地方打工。

父母问了很久都没能问出个所以然,问过准亲家也没能要个什么结果。准女婿只在信菲临走前来过一次,老两口也没见两人有什么不和,还单独相处了一会儿,临走前还拥抱了一阵儿,这都让父母看不懂女儿的决定。

回想这些时,时间不觉得就这么过去了,不觉车上已经开始出现了拥挤的现象,信菲护着自己的行李箱,避免站在自己旁边的人把箱子挤走。太阳出来之后,温度明显上升了许多,她看了看手表,这才早晨6点,不知太阳再大一些是不是就会热的像自己家乡的夏天了。

·公交车·

车子启动后,车上有一个售票员开始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她从最后一排开始卖票,用着浓重海南口音的普通话问着大家“希拉里啊”,撵票撕票的动作熟练,笑容像外面的太阳很是热烈。挤到信菲跟前时,满脸堆笑地问她“希拉里啊”,信菲慌忙地翻出随身小册子,拿着本子指给她看,她眯了眯眼睛,伸出4根有点肥硕的手指,“是块”,信菲连忙翻出钱包拿硬币,结果售票员说“小妹,只收纸币哦。”她抽了张5块的纸币,接过平整的1块纸币和小小的车票,然后看着愣神。

她把东西收拾起来,发现停了一两站之后,车上的人更多了,空气里开始有了一股澡堂子的味道,即使司机开了空调,也还是有味道发出来。一个刹车,整车人像沙丁鱼罐头往前晃了一下,结果只听到前面的阿姨大叫了一声。原来是站在她旁边的人把装糕点的竹筐给打翻了,阿姨正俯下身子去捡拾落在地上的糕点,有几个被旁边的人踩在了脚下。

售票员显然和阿姨很相熟的,她换上了另一个表情,用着听不懂的当地话语气很不友好的在说着什么,而捡拾糕点的阿姨表情也越来越难看,语气也越激烈,显然两个人起了摩擦。售票员嘴里并没有停下激烈的语言,她扶着前排的座椅靠背,费尽力气推开旁边的人蹲下和阿姨一起捡拾,显然阿姨还是在生气的,她从售票员手里几乎是抢过来那些糕点,然后心疼的拍一拍保鲜膜上的灰尘,仔细的放回到竹筐里。

这场小风波使得车内显得更加拥挤和闷热。车子途径假日海滩,靠近后门的那对情侣显然已经做好了下车的准备,女生拉着男友和人群挤下车,看来外面的风很大,女生原本松散的辫子被吹散了,头发在风中乱舞,盖得满脸都是,信菲看着她的侧脸有些入迷,车上的人下了近三分之一,透过后门吹进来的风,信菲感觉问到了海风里咸咸的味道。

车子再次启动后,大概过了五分钟,就听到来自后排的小声争吵,信菲转过头看去,被身后的广告牌挡住了,车内很安静,显然这小声的争吵没能逃过大家的注意,站在过道里的人都纷纷向发生争吵的角落里看去。

“你怎么不叫醒我啊~!”女生的声音,带着怒嗔。

“我也是第一次来,不知道哪站下车啊,小点声,别人都在看~”男生刻意压低声音,带着小心翼翼。

“怎么办嘛~啊~~”女生是生气又撒娇的啊声。一些人不好意思的刻意回过头,可能觉得有点腻。

“你看前面下车,应该还能看到海吧?~”男生带着不确定。

[车辆到站—观海台—]公交报站发出机械的声音,男生慌忙的站起来,听声音似乎因为行李箱还磕绊了一下,嘴里一直说着“不好意思,借过~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两个人拖着行李踉踉跄跄的下了车。信菲看着他们慌乱的样子,看了看自己的行李箱,居然有点难过,但是这种情绪稍纵即逝,她很快就忘掉了,继续看着外面的风景。

车子开了很久,转过几个红绿灯后,外面的建筑开始多了起来,也高了起来,可以看到阳光透过椰子树,洒下来的光变的柔和起来,没有了之前的热烈,这让信菲的脸上挂上了一丝的笑容,可能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在万绿园下车等换乘时,她看到担着扁担的阿姨和她一起下了车,正蹲在路边码放刚才历劫的糕点,看到信菲在看她,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有点羞涩的回了信菲一个微笑,然后有点吃力的担起扁担向对面的公园走去。信菲看的有些出了神,那阿姨身材瘦小,扁担两端的竹筐上下颤的幅度可想那重量已经超出了她的负荷,但是她走起路来的却很有力,不知是什么在支撑着她。

·租房·

租住的房子就在海大的对面,楼是四层的四方老式居民楼,一面有三户,信菲租住的是二楼靠近楼梯的中户。房东是一个老太太,已经和孙女在等她了。房子进门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客厅,右手边是两个卧室,左手边靠近门的是洗手间,里面的是厨房。房子很老旧,但是不算破,能看出来有段时间没有人住了。

这家里没有沙发和电视,除了卧室是木地板,其余地方全是瓷砖,不脏,仅仅积了一层灰。客厅里的高低柜上都放满了书,两个卧室门中间摆放着一张老式的办公桌,上面有一个小台灯。厚重的玻璃板下整齐的压着简报和照片,上面也已经落满了灰尘,看得出来很久没人打理过了。客厅向南的窗子很大,装了防盗窗,上面是晾衣服的地方,窗台上整齐的摆放着一些鲜活的花草。

靠近北墙的卧室门是上了锁的,房东说那间房不出租,南面卧室的面积大,有窗户采光好。厨房里没有天然气管道,只能叫煤气公司不定期过来换罐装煤气,有一个双开门的老冰箱,里面清理的很干净,旧旧的绿色很复古,抽油烟机是九成新的,灶台上虽然有灰但是盖了报纸。厨房门上挂了一个小本子,上面有水电气的联系电话,遇到问题可以直接联系修理人员过来,房东说这部分钱他们来出,写的很仔细。浴室靠近北面走的,窗户做的很高,后来被堵上了,所以白天也要开灯才有光,里面有一个老浴缸,这让信菲很喜欢。

老太太说这里的东西不能随意挪动,需要信菲帮忙照顾照顾花草,书架上的书可以看,但要放回原来的位置,有事情或者不懂的可以打电话给她们,手续办理的很快,老太太同意押一付一,如果要走,需要提前一个礼拜告知他们。

·家·

房东走后信菲才安静下来看整套房子的样子,她没想太多,把行李箱放到门外走廊,脱了外套,准备打扫卫生。

浴室门后的墙上还挂着两条干硬的毛巾,这在潮湿的海口很难得,她打开水龙头,先是流出了一些泛黄的水,接着出来的清水里泛着一些细小的黑色沙子,想来是很久没人打开过了。

先从卧室开始,靠北墙是嵌入的衣柜,颜色是棕红色,打开柜门,几只飞虫扑闪着翅膀朝她的面门飞来,她本能的拿着毛巾把虫子甩到了墙上。仔细看才看清楚是全身棕褐色,足有大拇指那么长,两指头那么宽,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蟑螂了。她拿床上的报纸把这几只蟑螂包了起来,从小就知道蟑螂不能踩,踩死了肚子里会爬出来更多只小的,她从小是个胆子大的,即便如此还是恶心到她了。

柜子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后没有再发现其他的虫子,因为柜门密闭性做的不错,里面还是很干净的,只是柜门的凹槽内藏了很多灰尘。床是老式的大木床,也是拿报纸盖着的,那报纸被阳光晒得已经泛黄,看日期,2010年01月,已经是年初的报纸了。信菲小心的把报纸一张张斗干净,然后整齐的叠起来,刚刚蟑螂的一幕使得她有些惊魂未定,怕后面打扫再出来更多的虫子需要处理。

或许是海南天气潮热的原因,床上放着的仅仅是一张棕榈硬床垫,看样子有个七成新,她凑近闻了闻,没有发霉的味道,上面只有报纸缝隙漏下去的一些些灰尘。她拿毛巾掸了掸,擦了擦床头和床尾的灰尘,整张床算是干净了。

卧室的窗户和客厅的一样,装了防盗窗,上面焊了一根钢管用来晾晒衣服,只是窗台上没有花草,透过栏杆可以看到对面海大的校门和街道。靠近床头放了一张课桌来充当床头柜,上面有一个大大的录音机,用一张印着双喜的枕巾盖着,桌子上没有灰尘,很干净。课桌桌洞的侧面喷着白色的油漆字[吉-3-2],这是后来她发现的。想来这张桌子和桌子上的东西,房东老太太很是看重。

接着是客厅。客厅因为四面可以放柜子的位置都贴墙放满了书,所以擦起来并不麻烦,她发现只要是摆放了书的柜子,都还是比较干净的。信菲从窗台开始绕着屋子很快就擦了一遍,最后也就只有那张厚重的办公桌上积了厚厚的灰尘,用湿毛巾一擦全是一块块的泥块儿。擦干净灰尘,她才看清玻璃板下压着的那些照片和剪报。1958年合影,1964年合影,1980年剪报...这些东西让信菲看了好半天,虽然照片上的人穿着旧时的衣服,但是透过玻璃板那一张张黑白照片给她的都是干净而明媚的笑脸,很是神奇,像是穿越了一样。

“喵~”门口的一声猫叫把信菲从玻璃板的另一面拉回来。她抬头看时,一只猫咪在扒拉着她放在门外的行李箱,前爪在抓她外套的袖子,很是认真。这是一只狸猫,背上和脑袋上披了一层黄,腹部,下巴,四只脚和尾巴都是白色,双眼是浅淡的绿黄色。它全然不怕信菲,继续玩着那只衣袖。不知道是不是信菲盯着它,它觉得有点厌烦了,转身走进了屋子,跑到卧室跳上了窗台晒太阳,竟像是它的家一般。

信菲看这样子,心想或许这家伙等会儿自己就走了,于是继续打扫卫生。

厨房门后是那台绿色冰箱,接着是操作台,一个双槽的洗碗槽,打开后水是干净的,估计常来浇花的人都是到厨房来打水的。拐过来靠着东墙的是灶台,刚好放得下一个双灶的煤气灶。信菲也是把报纸整齐的收起来,点火试了试,还是有煤气的。靠着北墙的台面比较窄,只有35公分左右,但是一直到门口,下面都是柜子,阳光洒进来,白色瓷砖贴满的厨房被光撒上了一层金色。

最后是所有的地面和浴室。门口是一个白瓷洗手槽,下面没有柜子的那种。洗手槽上面是一个带镜子的贴壁柜,这个柜子上有一个小台子,上面有一个个牙膏渍的小圈圈,应该是之前的人留下的,柜门打开,里面有些蛛网,她仔细的擦干净,才发现这个柜子的白色油漆已经有些泛黄了。

最难洗的是北墙上的排风扇和浴缸。排风扇就安装在那个高高的窗子的最左侧,右侧是用硬纸箱堵上的,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浴霸,怕冬天洗澡冷才弄上去的。但是信菲觉得很藏灰,也怕生霉菌,就拽下来了,拽下来才知道,上面只有竖着的几根铁栏杆,没有玻璃。瞬间浴室里量了很多。排风扇上有很多蛛网,她拿毛巾一扇扇叶片擦了很多遍,然后拿花洒重窗台,可以看到顺着墙面流下来的黑色液体。

浴缸不大,但是应该是常年没有人用了,铜质的龙头和下水盖都起了一层水渍,有些地方还泛起了绿锈,好在她在洗手槽下的角落里找到了一瓶洁厕剂和长柄刷子,仔仔细细的把浴缸洗了很多遍,马桶出奇的干净,没有什么灰尘,就像是每天都有人在用的一样。但是在第一次冲水的时候,从里面掉下来一直肥硕的蜘蛛,那蜘蛛张开腿足有信菲半只手那么大。有了蟑螂的经历,这让她有了心理接受度,想来南方城市这些昆虫都身形巨大。

地面刷洗完,整个家里焕然一新,有了人的气息,这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信菲想再看那只猫,它居然还没走,惦着肚子已经沉沉睡去了。信菲把行李放进卧室,就下楼去买其他的日用品了,而那只猫,她并不在乎那家伙是不是出的来。

·日杂店·

被褥和锅碗瓢勺是在楼下不远处的日杂店买的,老板夫妻俩年纪和信菲相仿,五年前两人辍学,本来是男生带着女生来海口看海的,谁知女生逛了海大之后就想留下来了。她一直认为自己读书没有天分,但是不想以后孩子跟自己一样,她认为自己的孩子会喜欢这里,于是就开起了日杂店,因为这里接触最多的就是大学生。

老板娘挺着运动,行动多有不便,一直在柜台里算账,老板在外面理货,两个人时不时聊聊天,虽然用的是广西话,但是听他们爽朗的笑声,应该是在开一些玩笑。这让信菲感到一丝窘迫,因为语言不通,当他们其中一个看向她的时候,她只能回之一笑。

老板见信菲一次买的东西太多,就跟老板娘说了句什么,笑着跟信菲说:“听你说就住附近啊小妹,我帮你把登西(东西)送回去,你带一下路哈。”说着不等信菲说什么,就把那些东西装在了小推车上,满满当当的。信菲也只好顺应他的意思,跟着走出去。“小妹,常来啊。”老板娘爽朗的喊着。

东西确实太多,老板和信菲搬了两趟才弄上楼。他一眼就认出这是租她房子那老太太的家。“小妹啊,看来老太太是看上你了乜,这里都有好久没人住了,她脾气古怪,之前有几个住在这里的人听说是被她赶走的乜...”信菲听着老板讲的那些八卦,她并没有往心里去,只觉这老板是个热心肠的。

她倒是很在意睡在窗台上的那只猫,因为它还在那儿躺着睡觉,只是被信菲他们的声音给吵醒了,它倒不怕人,只是翻了个身,伸了一个懒腰便跳下窗台,大摇大摆的从大门走出去了。那日杂店老板却惊呼起来:“小妹啊,跟你说哦,那个猫是只野猫,很喜欢偷吃的,前几天我老婆准备炖汤的鱼,用竹筐盖住乜,它还吃掉了尾巴乜。猫这种东西,你也要注意卫生啊,不能给它喂吃的,它会经常来你家。”想来这老板是很心疼被偷吃了的鱼尾,也是对自己的老婆疼爱有加,总听大人们说,家里有孕妇不能养猫,怕感染弓形虫。

信菲倒不怕这只猫咪的光顾,她心里有了别的想法,说不定能养这只猫,给周围邻居可以减少一些损失。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就这么草率的决定了,只是觉得有缘,应该这就是她只身在这里生活的“家人”了。

海南常年潮湿,日杂店老板家还是很细心的,被褥床单都抽了真空。信菲只带了一套干净的床单,她想着还得再买一套,留着以后替换。收拾妥当之后,整个房子多了生气。

这潮湿信菲还是第一次感受到,铺好的床等她洗完澡躺上去的时候,就能感觉到床单已经返潮了。她清楚地知道,这潮湿感绝对不是因为自己没擦干身子,真是对习惯了干燥床单的北方人不太友好。这边还想着要不要打开那老旧的空调,外面的天突然变得漆黑,原本就低垂的天,被黑漆漆的乌云压下来,显得更加低矮。一个炸雷下来,顿时外面下起了大雨。信菲慌忙要去关南面一排的窗户,没想到因为防盗窗上面都装了很宽大的雨棚,并没有雨水潲进来,这雨一下,反而空气清凉了很多。信菲突然觉得,这样的雨天在海南或许也算是好天气。

她倒了杯水,想再回到床上去睡,没想到听到了门外有猫叫。她忙去打开了门,中午那只猫咪像回家一样进了门,它倒是不怕生,也很讲究,不上桌也不上床,还是跳到了中午睡觉的窗台上,抱着脚窝成了一团,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外面的雨。这让信菲很是着迷,“一路~?”信菲轻轻唤着,没想到猫咪回头看了她一眼,轻声叫了一声,似乎是认同了这个称呼。

之后信菲就没有多管它,实在是太累了,就这样坐在床边向后躺下去,沉沉的睡了过去。

·猫·

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养过猫,每只猫都有不同的性格,它们有自己的生存哲学。一路与其说是被信菲收养了,倒不如说它变成了信菲的室友。说来有点新奇,它除了在卧室的窗台上躺着瞌睡,信菲买的食物只要不是放在它的食盆里,它一点都提不起兴致来,这跟之前日杂店老板说的偷吃鱼尾的猫咪简直判若两只猫。它甚至不怎么在信菲给它准备的猫砂盆里大小便,或许这是它每天消失的那段时间去做的“重要的事”吧。

“一路”这个名字很是受用,信菲只要轻声唤这个名字,它动作即使懒懒的,也会不紧不慢的走到信菲脚边,抬头望着她,他们经常四目相对一小会儿,要是信菲没有什么动作,它就低头舔舔自己的前爪,再抬头看她,要是真的没有太多交流,它就会慢慢走开;如果信菲伸手点点它的小鼻子,它也会配合着往前凑凑,再蹲一会儿它也会不紧不慢的走开。这样的相处模式消除了之前信菲的顾虑,她也是第一次独自生活,她怕照顾不好它。

一路是只公猫,信菲也是在它仰面睡觉时知道的。这让她有点犹豫,要不要找个时间带它去做绝育,她查过猫咪做绝育对身体好,寿命会延长。不知道一路是怎么知道信菲起了这个念头的,或许是他们对视时的一些瞬间,还是自打信菲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就老是盯着它睡觉,自从一路嗅到了这丝念头之后,它开始趴着睡觉,更不在家里的猫砂盆里大小便了,每天出去的时间更久了一些。信菲把握不到好的时间,也没有观察到一路有什么发情之类的异样,于是就把这个念头作罢了。

要说一路消失的时间都去哪里了,除了那件“重要的事”之外,其实是它每天都要去隔壁房子里串门,只是信菲白天去上班了,并没有发现这件事情。说来一路还有些鸡贼,它去到隔壁家里,是从阳台的防盗窗钻过去的,但是它身子上的毛有些炸,信菲万万想不到它可以钻去别人家,也就是一个周末,她本来在厨房做饭,听到卧室传来一些声音,原来是一路钻防盗窗的时候把信菲梭放在阳台上的挑衣杆给蹬到地上了,结果这一惊吓,它倒往回退了回来,信菲跑过去看时,它还剩一只爪子和脑袋没退回来。

自从被发现它去邻居家“串门儿”之后,只要是信菲在家,它都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事就窝在窗台上假寐。只要信菲不留神,还是会“越狱”“翻墙”过去。信菲倒不怕一路出去溜达,只是她知道是跑去邻居家,根据房间的格局,一路从卧室阳台过去,那么隔壁就是别人家的厨房,她怕一路在自己面前很老实,但是跑去别人家偷吃,之后再被人抓到打一顿。她以前听说南方人会吃“猫汤”,这让她不免担心起一路的安危来。

几个夜晚信菲都为此辗转反侧,最终决定把防盗窗靠着邻居的那一面用东西挡起来。

原本以为用纸箱挡上会万无一失,没想到一路这家伙闹起了脾气。一天早晨信菲开门去上班,一路跟着从家里出来,结果邻居只是开了一个门缝儿,它就钻了进去。信菲见状,用手拦住了正要关上的门,她以为里面的人要出来,或者会让她进去把一路带回家,没想到对方没有把门打开的意思,只是留了一个门缝,信菲能看到的只有他的半张脸。

“你是那只猫的主人?”一个低沉有点嘶哑的东北口音的男声,听声音很年轻。

“是的,不好意思,怕它打扰你,要不你把它抱出来,我把它弄回家?”信菲感到很意外,但是她要上班,不想自找麻烦。

“咳咳,嗯~没事,你先去上班吧,它今天可以在这里一天。”男生清了清嗓子,只是冷冷的说了这么一句。

信菲看了看表,确实再不走会迟到。她很犹豫,心里莫名地忐忑,怕一路有其他意外。

“你刚搬来没多久吧,之前它经常在我这儿待着的,放心吧。”男生又强调了一遍,但是语气还是冷冷的,听不出来太多的情绪。

信菲见状,也只能作罢,先去上班,一路的问题也只能晚上下班回来再说了。

·奇怪的邻居·

信菲一整天的工作都不在状态,一心想着一路会不会给别人造成麻烦。下了班之后着急忙慌的往家赶。

一如既往的,隔壁邻居家放着的还是那双很破旧的夹脚拖,拖鞋的后半个脚掌已经磨得很薄了,有脚踩下去明显的坑。信菲搬过来之后,几乎出门就能看到那双拖鞋,有时还会有一只被恶作剧的小孩踢到自己的门口,但是这双鞋一直都没有丢失。

她平素就不习惯与人交往,但是因为一路,她还是硬着头皮去敲了门。她几乎是等了20分钟,才听到里面细细簌簌的声音。但是和早上一样,对方还是只开了一个巴掌大的门缝,信菲努力挤出客套的笑脸。

“是你啊,猫兄已经从阳台回家了。”男生说完还擤了擤鼻子,看来是感冒了的样子。从那门缝里透出来一股冷空气。

“阳台?你是说···防盗窗?”信菲想起来她挡在防盗窗上的纸板,应该是没有拆下来。

“对,纸板我给你捅掉了,不好意思啊,它今天从我家厨房想要跳过去,我就弄了。”男生语气还是冷冷的,似乎没啥情绪,信菲面对此状也没什么好说的,没有等她说感谢的话,对方就关了门,关门的一瞬间,空气里更多了一丝凉意。

这个场面多少有些尴尬,信菲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拖鞋,有一只不知什么时候被踢到了走廊的拐角处,在门口的一只还是翻在地上的。她捡回远处的鞋子,把两只鞋码放好才回自己的小窝。果不其然,一路早就躺在卧室的窗台上等着她了。有了这次的经历,信菲放弃了阻止一路“串门”的行径,她把防盗窗上的纸板全部拆除之后收了起来。从这天开始,这位奇怪的邻居也引起了信菲的注意。

门口没有破拖鞋,原来他也是会出门的。

门口多了一双拖鞋,和他的一样破旧,原来他也是有朋友来做客的。

门口没有拖鞋,是一双篮球鞋,原来他还运动。

门口多了好多鞋,居然还有女生的高跟鞋,原来还在家里聚会。

······

不知不觉中信菲每天上下班都会观察邻居家门口的鞋子,来猜测对方今天是出门还是在家,是做了什么事,还是有人拜访,不过好像一次正面都没有看到过。这不免引起了她对于邻居长相的好奇。

·敲门·

不知是成人的世界本就是奔波仓促的,还是长大了之后对时间流失的感知就会变得迟钝,信菲到海口生活工作已经过去三个月了。这三个月中,她自己不知道的是笑容多了很多,她下班之后也偶尔会和同事出去喝点东西,也时不时会和别人敞开心扉说自己的观点,这都是她之前没有过的,她觉得很新鲜,但是改变的发生并没有吓到她。

信菲的工作是朝九晚五双休的,这是她对自己工作唯一的要求,周末的时间都用来在家里看书,这也是她唯一的爱好,她很享受和自己相处的时间,自从和一路在一起,她之前的孤独感被降低了很多。现在她还多了一个小爱好,就是纪录邻居门口的鞋子,然后给它们编写一些小故事。

“咚!咚!咚!”一个周六的午夜,信菲早就睡着了,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把她吓得不轻。她本能的缩在了床头的一角,通过外面的月光,她能看到一路一起一伏均匀的呼吸,一路这家伙居然没有醒。

“咚咚咚咚咚咚!”外头的敲门声听了几分钟再次响起,信菲这下睡意全无,可以说是很清醒了。可是这敲门声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鼓起勇气,光脚去厨房拿了一把尖刀,她没想过自己遇到这种情况要做什么,恐惧已经占领了大脑,她居然忘记了可以报警。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中间明显的空当还多了敲门人的低声说话,只是隔着门细细簌簌的听不真着。老式的木板门外有角铁焊的老式防盗门,信菲走进才听出来外面的人是把手伸进了铁栅栏门直接敲得木板门。这木板门并没有猫眼,看不到门外是谁,也不知门外的人是否知道信菲已经在门后了,她走过去后,门外的人居然不敲门了,只是低声说把门打开。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这让信菲感到很危险。她刚想要再蹑手蹑脚的走回卧室,却踢到了办公桌旁那个木椅子,发出了声响。这足以让门外的人听的一个清楚。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只是比前两次的都低了很多。信菲缓了缓神,才想起来要拿手机报警,她慌乱的跑回卧室抓起手机,又回到了门口。那人并没有放弃,他还是再低声说着什么。这时信菲才想起洗手间那个高高的窗子,前段时间已经让房东奶奶给装好了推拉玻璃窗,她洗澡之后开了半扇,忘记关了,她想到站在浴缸上就能用手机录一下视频看看是谁,等到警察过来之后还能留有证据。

好在外头的月光是比较明亮的,走廊那破旧的感应灯还能发出一些光亮,那人看上去很年轻,穿着无袖背心和短裤,头发半长盖住了脸,看发型不是有意为之,应该是没有梳洗,脚上踩着一双破旧的拖鞋,正趴在信菲的门上听房里的动静。信菲看了很多遍,她是不敢轻易和这人搭话的,她能想得就是怎么把门锁好,不能让人夺门而入。看那人的意思是想要和信菲说些什么,信非回到客厅,手握着尖刀把自己窝进了那个大木椅,一遍遍研究着视频,同时等警察来。

这双拖鞋看着有些眼熟,越看越熟悉。邻居!是那个奇怪的邻居!原来他有那么高!但是确实没有见过,不能凭一双拖鞋来判断,但是基本可以让信菲紧悬着的一颗心多少安稳了一些。她再次让自己鼓足勇气,走到了门口,敲门声已经没有了,可是那人的低声碎语还在继续,只是听位置,似乎那人坐下了。

“你是谁?!”信菲清了清发紧的嗓子,这句话发出来的时候“你”字整个音都被吞掉了,而“是谁”这两个字完全是抖的。

“是我啊,猫,那个,你没睡啊,我,开门啊。”门外听到信菲的发问,显然是有些兴奋的,估计是怕吵到其他人,他的声音压的很低,有点语无伦次。

“你是隔壁的吗?”信菲声音还是颤抖的,她这次基本可以确定是怪邻居,他的东北口音还是听的出来的。

“对对对对对,是的是的,那个,什么,那你开门啊。”明显那个声音里多了一丝喜悦和激动。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干嘛啊?”信菲不是一个会给陌生人开门的人,不论那人是不是邻居,毕竟连照面都没有打过。

“那什么,你能不能先把门打开啊,我真的有急事啊~”这次那个声音也开始有点发抖了,见信菲如此坚定的不开门,他的声音多了一丝哀求。

“你说什么事情啊,时间很晚了,明天白天说可以吗?”信菲大着胆子跟他周旋了一下。

“姑奶奶,你再不开门我估计我十分钟就被尿憋死了,外加被外头的蚊子给咬死了。”这次声音更着急了,原来他是要借厕所。

“隔壁就是你家啊,你先回去上厕所,有事明天说吧。”理智已经恢复的信菲,她并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事情总有个万一,这是她选择独处时保护自己的方式。

“姑奶奶,求求你了,我能回得去就不跪这儿求你了。”怪邻居的声音开始有些发抖了,强力低压着近乎哀呼了。

听他这么说,信菲陷入了纠结十几秒之后,她脑中出现的画面是自己如何快速开门,然后跑回卧室将卧室门反锁起来。她先是跑到厨房,把刀架拿去了卧室,然后清理了她回卧室的路径,“喀喀喀”三下,开了两道大门的锁,她迅速跑回卧室“咔咔”锁了房门。她只听到门口的人爬起来,踢踏着拖鞋慌忙地去了洗手间,夜太深,能听到撒尿的声音,这时间长度看来被憋得够呛。“哗~咻~!”冲马桶的声音里还能听到怪邻居的轻呼,开来是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吧嗒”心扉通过卧室的气窗看到客厅的灯被打开了,然后是怪邻居往卧室这边过来的声音。“果不其然~”信菲在心里默念,同时握紧了手里的刀子和手机。

“叩叩,叩叩叩”这次的敲门声很有礼貌。

“那什么,谢谢你哈。”怪邻居的声音里居然多了一丝害羞,“你家有没有花露水,我刚刚被叮了一身包,太难受了。欸~谁呀!”“别动,干嘛的,把里的身份证拿出来!”然后是几个人扭打的声音,最后是谁被按到了办公桌上。

“警察!”信菲心里的石头顿时落了地。她开心的打开房门,只是和她想的不一样,只有一个人穿警服,还有两个穿的是便衣,都是皮肤黝黑,有着啤酒肚的大叔。

“西里报的警咩?”穿警服的警察走过来。信菲的头像鸡啄米,但是忘记了要说什么。“辣里和我们一起走一趟吧。”信菲这才缓过神来。

“那个,警察叔叔,不好意思哈,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哎呦~你弄疼我了!”怪邻居被两个胖大叔压得死死的,头紧贴着玻璃板,手被反握着,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里们系认识的喔?”警服大叔问信菲,信菲先是猛点头,然后又慢慢地摇头,长这么大她也没去过派出所,总感觉好像是自己犯了错要被带走。“认识还系不认识哦,小妹,不会是小两口打架还动刀不尼?”警服大叔看到信菲抱着的刀,也有些紧张,怕是一起刑事案子,大半夜遇到这种事情可一点都不好玩。

“那谁,你说话啊,跟他们说我就是进来上个厕所,借个花露水的,哎呀,别拧我胳膊哎~哎呦~”怪邻居越反抗,两个胖大叔越是制压,他手腕被握的有点不会血,整个人开始吱哇乱叫。可信菲这时,还是一个劲儿的冲着警服大叔点头。

“小妹啊,还系跟我们一起走,把事情唆清楚一下,今天我们三个人遇里门这种事,还是要保证里们的生命安全的,你放心哎。”警服大叔一边说,一边手握住了信菲拿刀的手,一点点把刀抠到了自己手里,然后把刀丢到了厨房的水池里。

“那个,叔叔,我,嗯,应该不用去警局了,他是我邻居,只是大半夜敲门要进来吓到我了。”信菲尽量让自己说话能听起来不那么紧张。警服大叔这时的眼神多了一丝犹疑。“确定不系小两口打架,不会闹出人命的喔?”他摆了摆手,另外两个胖大叔对怪邻居做了放松,只是让他站了起来,手还是被两个人别在身后,抓的牢牢的。

“辣里门俩都帮忙签个笔录吧,如果一个出了什么事,另一个也跑不掉的哦!”警服大叔认真的看了看两个人,做了信息登记,两个人也都很配合。只是怪邻居没办法去拿身份证,这个时间没有开锁公司的人可以过来,警察让他第二天必须去报到,补足信息。闹腾了一阵子,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了。

“那什么,不好意思啊,今天吓到你了,可能我得在你家窝一晚上了,我有钥匙在我同学那里,不过这个时间我也没办法去拿,我出来想去买夜宵的,门带上才发现什么都没带,钥匙也没有。在楼下站了很久,被蚊子咬的不行了,再加上实在被尿憋的不行了···”没想到怪邻居居然是个话痨,他把自己这晚的行为解释了一遍又一遍,“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在客厅里窝一下吗,放心,不会打扰你睡觉的。”他蓬乱的头发遮住了眼睛,但是嘴巴是一个大大的笑。

“喵~”不知道一路是什么时间醒的,这家伙居然在蹭怪邻居的腿,还时不时抬头看他的脸。一人一猫,看上去好不亲昵,这让信菲多少有些吃醋。

“一路”信菲像平时一样轻唤,但是一路只是坐在怪邻居脚边看着信菲,就是不动。

“你还给它起了名字啊,一路,这名字好特别,跟公交车号码似的。”说着他居然蹲下开始撸猫,似乎这晚是在信菲这里赖定了。

“这个给你,客厅地板将就一下吧,花露水在桌子上。”说着信菲扔给怪邻居一个睡袋,一个帐篷的防潮垫,“一路,进来睡觉啦”要不说一路这只猫很是像人呢,它这才慢悠悠回卧室,一跃跳上窗台,还回头看了看怪邻居才趴下继续睡觉。

“咔哒”信菲反锁了房门,虽然她怕麻烦没有让警察叔叔带走邻居,但是她还是想到厨房水池里的刀,还是心有余悸,她没有办法保证一个陌生人对自己是绝对安全的,尤其是异性。确实折腾的很晚,最后也还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甜瓜开锁·

怪邻居还是比较识趣的,信菲醒来时,已经接近十点钟了,当她出来看到防潮垫和睡袋都叠好放到了一个木椅上,办公桌上还留了一个纸条。

“昨晚吓到你真的不好意思,也感谢收留,下次见到我不要拿刀咯,我连中年大叔都无力反抗呢,总之,谢谢啦,猫,大姐(^_^)”

这纸条的内容让信菲好气又好笑,但是“大姐”这两个字确实很冒犯。下次一定不会再借厕所给他了,信菲在自己心里下了个大大的决心。但是当天晚上,她自己就犯了同样的错,手机钥匙都没拿,就下楼去买吃的,等她回来,怎么都进不去了,她没有办法联系开锁公司,但是跟前一天不同的是,时间尚早,也就是晚上九点多钟的样子。

隔壁没有拖鞋,说明家里没人,这下信菲真的没有办法了,她倒是有点后悔前一天没能去一趟派出所,最起码她还能选择人工呼叫办法,让警察帮忙叫开锁的人来帮忙。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去楼下日杂店借手机打电话时,楼梯间被人猛跺了一脚,听那踢踏拖鞋的声音,是怪邻居。这让信菲有了希望。

“你是在,等我?”怪邻居看信菲一脸恳求,但是不张嘴说话,“大姐,你要不说话,我也不知道你要干嘛呀。”他开门,准备进屋,但是看信菲一直盯着他看,还是犹豫了,没有关门,这样僵持了大概一分钟。“你不进来,也不说话,我关门了,有蚊子。”说着信菲拦住了门,然后和怪邻居一样脱了鞋,一起走了进去。

“喂,你不会也把钥匙什么的锁在家里了吧。”怪邻居用有些戏谑的语气问信菲。信菲这才反应过来,猛地点头。

“大姐,真是风水轮流转哈,没想到啊,就一天,你是等不及我报恩是吧。”说着他自己倒是笑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熟练地拨了一个号码,然后去厨房给信菲从冰箱里拿了水,然后对着电话说了什么,听上去应该是叫开锁的来。

“那什么,你随便坐吧,我帮你叫人来了,一会儿就到。你不用洗手间的话,我先去冲一下。”怪邻居看信菲没好意思接过他手里的水,他就给她放在矮桌上了。然后扯了浴巾去了浴室,留信菲一个人坐在客厅里。

这房子的格局确实和她自己住的是一样的,只是这家里的陈设,简洁的不能再简洁了。客厅铺满了榻榻米,只有几个蒲团和一张长矮桌。墙壁全部都是白色的,但是用原色的杉木条做了装饰线,洗手间的门和厨房的门都装了原色的布帘,有些日式,但不完全是日式的样子。

厨房是没有门的,透过下半部没有被布帘挡住的部分,可以看到一个可爱的复古绿单开门的冰箱。再里面看的不是很清楚,应该是全白的装饰瓷砖。两个卧室门做的也是杉木条的装饰,整体都很清爽。客厅南面的窗子,不知是不是因为榻榻米的原因,好像更接近地面,面积似乎都大了起来。

这是信菲第一次主动刀一个陌生人家,虽然仅仅是一墙之隔,但还是感觉很尴尬。听着怪邻居在洗澡,不免会想到前一天的风波,还听到了撒尿的声音,就在她想要不要出去等,邻居家厨房里有了细细簌簌的声响,信菲转头一看,原来是一路又“越狱”过来这边了,它看到坐在客厅的信菲,一脸震惊,一只前爪抬了老半天才放下来。

一路的到来反倒让信菲没那么紧张了,一路也是第一次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并且把头往信菲的手里钻,翻过来肚皮,让信菲给它挠痒痒,跟在家里时完全不一样的状态。

“唰啦”怪邻居已经洗好走了出来,看到信菲和一路在玩,不免也让他想要加入。

这时洗手间的门是开着的,能看到里面也有浴缸,瓷砖从地面到天花板都是海蓝色的纹理瓷砖,没有看到大大的热水器,但是花洒水龙头都是金黄色的,连浴缸都有金色鎏边和四个金色的垫足。

“泡面啊,没想到你居然跑去别人家跟别人好了。”怪邻居用手胡噜起一路的肚子来,这已经让信菲喂的很肥肚子,脂肪在颤抖。这招好像一路特别喜欢,居然眯起了眼睛。

“你叫它泡面?”信菲一脸疑惑的看着怪邻居,收到的回应就是一脸的肯定。“它不会是你的猫吧?!”这时怪邻居倒学起信菲来,猛地点头又猛地摇头。

“现在它是你的,它叫一路。”说着怪邻居站起来,用浴巾胡乱的擦头,去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又回来坐下,跟前一天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只是这时信菲才看到,怪邻居上身只是披了浴巾,擦头的时候还是多少会露些肉,这让信菲很紧张。抱起一路就要往外走,却被怪邻居拽住了。

“大姐,你不是吧,这是我家~算了,我去穿件背心。”怪邻居显然感觉到有点无奈,他开始想,眼前这个女生不会是个老古板吧,他还看了看自己的胸肌,应该还蛮有看头的。

“那什么,开锁的人说得再十五分钟,这老小子不知道又在磨叽什么,每次都关键时候掉链子。”他看了一眼手机,显然收到的信息让他很生气。

“那什么,大姐,咱俩也算是有缘分了哈,还不知道你叫啥,我叫郑彦一,今年研二,对面海大的,学园林的,你呢?”怪邻居还真是有个怪名字,信菲除了知道“郑”是哪个字但是这名字也太奇怪了“研一读研二”,彦一显然是看出了对方的疑惑,估计之前没少跟人解释。“彦一,<灌篮高手>看过吗,‘相田彦一’的那个,我是中国人,我爸给取得,‘彦’在古时是才俊的意思,‘一’是希望我保持恒心,从一而终。”彦一越说越起劲儿,还有些得瑟。

“我来这里散心的,已经上班了,我91的,别老叫我大姐。读的专科,企业委培那种,懂不懂?李信菲,‘心扉’的谐音,我妈给取得,没什么意思,就是选了两个她觉得好看的字儿罢了。”信菲喝了口水,然后感觉这样介绍自己也算全面了。

“91的?!叫哥哥,比你年龄大,我89的。”彦一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大呼小叫,吓得信菲把水都洒衣服上了,“李信菲,是吧,你哪儿人啊?”彦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头发都已经干了,头发不知是烫的还是自来卷,蓬乱的遮着上半边脸。

信菲拽着刚刚被水打湿的T恤,没仔细听彦一在说什么,直到感觉自己肩膀被撞了一下。“啊?什么?”

“你是哪里人,跑这么大老远来散心,还找工作,够可以的呀~”彦一在知道了对方年龄比自己还要小两岁,说话更是肆无忌惮。

“小地方,农村的,没什么好说的。”信菲这一会儿几乎是突破了自己的极限,她跟陌生人相处很难维持很长时间。

“咔啦”钥匙开门的声音,“你小子真够可以的,丢三落四的毛病都传染给邻居了。”说话的是进门的人,只见一个和彦一打扮相似的男生走了进来,还背了一个包儿。“我今儿可不走了,就赖在你家了哈。”那人说话很是随意,完全没有看到信菲还在,就把T恤脱了下来,不过里面还有一个背心。

“你好,你是他邻居哈。咍,跟你说哈,妹妹,这厮就是一混子,舌头上过火车,有些话听听就得哈。我叫田栝(kuo,四声),河北的。他们都叫我甜瓜,都是这厮给起的诨名儿,别见怪哈。”甜瓜说的这一大串,加上他有些大舌头,愣是把信菲给说迷糊了。

“你好。你是帮忙来开锁的?”信菲看着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小的男生,一脸的疑问。

“放心吧,他绝对比你年龄大,开锁有证儿的,不给你收钱,我哥们儿。”彦一也给甜瓜拿了一听啤酒,两个人还煞有介事地碰了一下瓶子。

“让我缓缓,这一路我是跑过来的,等我缓过来去给你开门。”甜瓜又喝了一大口啤酒,突然看到信菲怀里的一路,“哎呦,泡面这家伙胖不少嘿,烟球儿,你最近没少给它喂泡面啊。来,泡面,来叔叔这儿,别粘人家小姐姐了。”说着还张开了怀抱状,谁知一路翻了个身,干脆把脸埋在了信菲的肚子上,前爪更是打开抱住了信菲的腰。

“哎呦呵,这好家伙,才几天没见,愣是不理我了,你爸之前喂你的那老些个泡面,都是你叔叔我买给你的,知不知道小东西。”甜瓜边说,还边想捋一路的尾巴,一路也是个反应灵敏的,尾巴向上一卷,左右摆了摆,让甜瓜扑了个空。这情形把信菲和彦一逗得大笑,只有甜瓜觉得很是尴尬,于是他起身说去开锁,不过这行有规矩,当事人在现场,但是不能直视,目光需要躲避一下。也就是几秒钟,两道门就都开了,信菲不好意思就这么让他们离开,毕竟没有收费,这也算帮她解了燃眉之急了。

“甜瓜学长,彦一,要是不嫌弃的话,等我一下,我拿了东西请你们吃夜宵。”信菲说话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冒犯了别人,但是想要感谢的心是真的。

“不了不了,你赶紧睡觉吧,那什么,找时间,你明天还要上班呢哈。”彦一边说着边推这甜瓜往自己家走,甜瓜回头想要说“没问题,这就去。”结果被彦一用手捂住了嘴,两个人推搡着往家去,信菲只留了一耳朵支支吾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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