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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天

如果没有读过大学,很容易对大学生活产生单一的想象——所有的大学生都在教室里面认真上课,在图书馆里面专心看书,在实验室里卖力做研究。其实,每个专业的大学生活都是不同的平行世界。即使是同一个专业,也会因为档次的不同,生活在不同的阶层。即使是在同一个班里,大家也像生活在不同的大陆板块上。

2016年9月里的一天,白茫茫的阳光照射着一辆通往X大的客车。在客车里面,载着一群大学生,他们载着不同的心绪去翻开崭新生活的序言。在这些序言里面,有一份显得很特别,里面写的全是负能量:

可能对别人来说,上大学是一件或轻松愉快,或充满挑战,或希望无穷的事情。悲催的是,我只是拖着半条命,一点点地往大学的方向移动着,处于一种物理学测量的状态,而不是生物学描述的生命。呵,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像个正常学生一样生活。唉,有没有一支化学药物,喝下去就可以结束这一切的消极。我想对未曾见面的同学们说,真心不觉得读大学就意味着好事,还有好多未知的困难在埋伏着。我已经不再相信这个世界了,天真的相信只会换来沉重的代价。如果对我来说,一定是如此……

这个男生叫做刘执念,他坐在窗边,心里不停地编辑着那些让别人排斥的话,手指却在滑动手机,在音乐软件里设一个新的歌单。在这个歌单里面只有五首歌,便是《给我一首歌的时间》、《彩虹》、《晴天》、《夜曲》,还有一首《以父之名》。

一个女生坐在他傍边,时不时兴奋地回过头,和自己的两个高中老同学,愉快地热闹地聊天。执念听到她们的话语以后,只好把耳机的声音调得更大一些。

三个女生上车的时候,就各自在心里想,等下哪个人单独坐?其中个子最小的女生跳跃着走到最前,迅速坐下,跟另两个女生说:“你们两个,坐这里,我后面。”这个女生偶尔往窗边看,但被执念挡着,心里有点纳闷。

她虽然说不上为什么,上车的时候隐约知道,两个好同学都想和自己一起坐,而最好的结果是,自己单独坐。

“我和你换一个位置?”执念摘下耳机,突然说。

“嗯,好呀。你怎么知道我要坐你的位置?”

“不是往我这边看了?”

“被你发现了,谢啦。”

“嗯。”执念轻轻地僵僵地笑了,有点不舍地离开窗边的位置。坐车的时候,他都很喜欢靠边的位置。可是没有办法,都已经说出口了,还想要怎么办。

女生叫做甘清连,现在兴致勃勃地坐在窗边的位置,看着外面被阳光拥抱的风景。她也并不是觉得外面不停远去的山脉、林木和小屋多好看,而是在此时此刻,这司空见惯的一切都附上了特别的感觉。这是一场默默地持久的欢送仪式。

车已经启动一段时间了,车上的每一个人都安静了下来。这个时候,清连才开始安心地谱写自己的大学序言:

好兴奋,也好期待,好想现在就用魔法传送到校园里面。以前幻想过一次次的大学生活,会是怎样精彩的经历呢?我会遇到很多优异的朋友,学到高等的知识,成为社会上的人才。又或者我会学得很优秀,然后好朋友在我的辅导下,也学得很好。真的可以吗?大学真得很美好?我相信,至少相信自己的大学,就好像相信自己能够考上挺好的大学。生活总有不如意的时候,但快乐总比忧伤来得多……

路途遥远,清连开始厌倦窗外的风景,虽然一直都在变换。她也发现自己的同学已经在车上睡着了,开始留意身边的这个男生,感觉这个男生藏着很多心事。

执念无意中扫了一眼这个女生,碰巧彼此在对视。一秒钟的对视以后,他迅速撤退,看着自己黑乎乎的手机屏幕。脑里清晰地呈现出清连的两颗灵动的大眼睛,随后出现了四个字“天真烂漫”,又出现四个字“简单幼稚”。

过了两分钟,但执念觉得这是三分钟,耳机里面放什么音乐都听不到。清连却觉得只过了一分钟,她用食指点了一下执念的手臂。

“诶,你是去读哪个学院?”

“我,经济学院。”执念再次摘下耳机,刻意平淡地说。

“好巧,我也是经济学院的。”

“呃,好巧。”

“我学经济学,你呢?”

执念这次停顿了一会,才说:“同一个专业。”

“哟~,我二班,你是不是二班呢?”

“我也想二班,但,是一班。”

“你一个人来学校?”

“嗯,一个人。”

“没有同学一起吗?”

“大家考了不同的学校。”

“然后,就你一个人来这间大学。”

“嗯。”

“你爸妈怎么不陪你过来?”

“他们,他们做生意很忙。”

接下来交流了彼此的名字、家乡和高中,再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当中,执念自觉尴尬地带上耳机。

彼此再次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当中,一直到终点站。大家下车拿行李,甘清连还想着和刘执念一起去报到,却发现他已经消失了,左顾右盼,东张西望,还是看不到人。

执念拿到一个小小的行李箱以后,趁着下车的混乱,刻意地跑到车身后面的角落里,在那里默默地呆着。

过好一会儿,执念确认看不见清连的时候,一个人偷偷来到学校的大门,发现天空的颜色已经变了,不是白茫茫的,而是灰森森的。他开始一步一步地从校门口的一侧踏进另一侧,忽然觉得时间变得缓慢起来。

在路上有很多其他的新生,包括他们的父母,在他的视野里面,几乎没有形单影只的人。顺着路上的指示牌,他来到了新生报到的地方。这里没有一个老师,全部都是团学成员和班级助理。大部分人穿着白色衬衫,搭配黑色西裤或者黑色裙子,洋溢着笑容和朝气,也显示着干练。

执念编排在经济一班,他的班助叫做朱葛舰,一个笑口常开的师兄。执念觉得很庆幸,认为这个自称班助的师兄很好打交道。葛舰确实很爱笑,而且笑得很明显,似乎不笑的时候,脸上也是笑脸。

“师弟,你一个人来学校。”

“对啊,一个人来。”

“叫什么名字呢?”

“刘执念。”

“嗯好”,接着说:“执念,父母不陪你来吗?”心想:今天第一个没有父母陪同的师弟师妹,出场效果都是自带二胡声的,你都没有发现吧。

“这点事情,不用麻烦他们了吧。”

“嗯很好,到了大学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学会独立。诶,你的行李箱好小。”

“小,才方面。生活之类的东西,等下再买。”

“说得也是。”

……

“签完名,关注完院的公众号,拿着宿舍钥匙,就可以走了。”

“好的。”

过了小会,葛舰连忙说:“执念,快回来,这些资料你是要拿走的。”

“哈哈,我以前也总是丢三落四。”

另一位穿着便衣的师兄帮忙搬行李,在他的带领下,执念向着疾风楼501室的方向前进。

“师弟,对大学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我。”

“呃~,不知道问什么好。”

这个师兄便闷地给他讲了班助、班主任和学生的关系、奖学金的金额和未来几天的安排,就不想说话了。自己说得再热情,似乎师弟也没有多少兴趣。

执念得知,一些优秀的师兄师姐会给大一新生担任班级助理,意思是协助班主任管理班级的人员。说得再直接一下,平时都是班助在前线处理新生的问题,除非遇到重大事件,否则班主任一般都是不会出现的。

快要靠近502室的时候,执念放慢了脚步,师兄在前面把行李箱放在门口,给慢吞吞的执念打个招呼,便走了。留下执念一个人心里很不安地往门口靠近。

暖烘烘的太阳罩住了整个校园,让疾风楼防不胜防。让刚刚踏入校门的新生觉得,大学就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汪成陪着爸妈在校园里面逛了一圈又一圈,不知不觉就是两个小时了。在主教学楼前面拍完最后一张合照以后,汪成看着爸妈拖泥带水地上去一辆桥车。汪成的视线最后落到他爸爸左手腕上的一串佛珠,还有他妈妈的右手上的一个玉环。

看着车启动一阵子以后,汪成松了一口气,心里面滔滔不绝地对着校园的建筑物诉说一番感慨和憧憬。刚想完,天空的颜色就暗了下来,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回宿舍。

这种步伐和身边的过客形成鲜明的对比,彷佛不是在同一个学校。汪成上一次走出这种步伐的时候,还是上了高中不久的时候。而现在,他希望自己能够保持这种风格。

回到宿舍,他把桌面的灰尘仔细地擦干净,把床上的物品整齐地放好,在书架上放上自己挑了很久的十本书,主要都是中外的文学名著。忽然,一个师兄出现在眼前,接着另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汪成当时就想:这个同学看起来很腼腆,应该是个乖学生,容易被人带着走,说不定可以做我的小跟班。像我这样有思想,又自信的人会很招人喜欢。你也会庆幸有我这个朋友的。

“嘿,终于看到有舍友来了。

“久等了,久等了。“

“我叫汪成,成功的成。你呢?”

“我叫做刘执念,执着的执,想念的念。”

“执念?你下次可以这样介绍自己,放下执念的执念。”

“呃~,为什么要把我放下。”

“诶,说的也对。”

各自聊了一会后,执念便整理床位边想:这个同学笑容满面,阳光,自信,帅气,貌似很厉害的样子。如果跟他混熟了,说不定就会带着我去各种局,就不用再忍受孤独了。我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疾风502还有两个同学在来的路上。在一辆小汽车里面,王俊逸手里拿着一颗篮球。后备箱里面放着三双球鞋,加上穿着的,是四双。

心想:大学里面的事情应该比高中的时候好玩多了。而且大家都是好成绩的学生,一定都很认真学习。我不能像高中的时候,要更加认真更加开窍才行。这一次,每科成绩都在中上才行,不能再偏科了。放心吧老爸,我读完本科以后,还要考上硕士,最好再考上博士。当然,我还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不期待多,经历一场可以回忆一生的初恋,这就没有遗憾了……

俊逸来到大学的时候,天空又重新回天晴了,白色的阳光刚刚好,不会热到人的心里。他来到宿舍里面,送别了爸妈以后,看到吃完午饭回来的汪成和执念,两个人手里都拿着一瓶饮料,身体距离已经划到了朋友范围。

俊逸:这两个人爱不爱打篮球呢,阳光的那个应该爱打吧。另一个估计是认真学习,平时很安静,读书很认真的男孩。宿舍有个学习大神,我就可以随时请教问题了。不管怎么样,大家都会成为好朋友的。

一番介绍以后,王俊逸说到自己以前是校篮球队的。

汪成:“wow~,俊逸哥以前是篮球队的。”

俊逸:“俊逸哥听起来有点别扭,还是叫我俊逸。”

汪成:“那就叫你做逸哥。”

俊逸:“叫俊逸也行。”

汪成:“好,叫你俊哥吧。”

最后一个人丁玮,走下大巴,来到学校大门的时候,天空的颜色又是另一番模样。这时候已经傍晚了,天空里面刷着一大片浓黑,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紫色。

丁玮心想:按照堂哥堂姐的说法,大学也没什么神圣的。逃课、挂科、通宵等等事情,都是家常便饭。一个人这么说,没办法相信。几个人都这么说,我就只能够选择相信。有点奇怪,看到这个大门,我怎么这么害怕……

他挣扎了半分钟后,皱着眉头,小步伐地进入了。当他来到宿舍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有三个舍友了,小个子的在看手机,最高的在整理床铺,还有一个在看书。

汪成立刻合上书:“我们宿舍就差你了。我叫做汪成,成功的成,你呢?”

丁玮:“我叫做丁玮,伟大的伟换成王字旁。”

汪成:“丁玮,给你介绍一下,他叫王俊逸,俊哥。这个叫刘执念,念仔。”

俊逸:“英俊的俊,飘逸的逸。其实,叫我俊逸就行了。”

丁玮:“就直接叫我丁玮吧。”

执念在床上腼腆地笑,没有说话。丁玮立刻明白,为什么他叫做念仔了。丁玮加完大家的微信后,仔细留意一下大家的微信名。汪成的是“老成的故事”,王俊逸的是“王俊逸”,刘执念的是“念仔”,自己是“屋顶的月亮”。

丁玮还发现,舍友们聊天的时候,执念很少说话,一般都是突然冒出一两句,或者等舍友主动搭话。而且,另外三个人无论谁叫他“念仔”,都不觉得违和。而在这个宿舍里面,只有丁玮发现,执念不仅仅是害羞,他还藏着心事。

汪成则没有听俊逸和丁玮的意思,坚持叫他们做俊哥和玮哥,这让俊逸和丁玮有点不适应。但他自己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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