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9月13日下午17时35分。
地点:环头市临潼路的XX银行门口。
押解车正缓缓启动。
赵子刚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十几年的押解生涯都平安轻松过去了,但这天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有点忐忑不安?当登上如装甲车一般的押解车,虽然那股烦躁还在,但起码要比守在车外要安全得多了。反正今天一切还是小心为上,他对自己的直觉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总是抱着几分信赖,他记得以前当兵曾凭此救过命,不信不行!毕竟这也算一分危险工作。
其实,他也不想做这一份工作,可是他并无一技之长,又没有过硬的关系,军人的性格让他退役十几年还未学会圆滑,他这一辈子都难以从这一行中脱身了!
赵子刚胡思乱想着,坐在副驾驶室看着略带昏暗的天光下,车辆如鲫,穿梭不停。
因为城市规划的原因,路面显得杂乱无章,行人无所顾忌地穿梭往来于车辆之中,所有车辆不得不慢慢前进,偶尔还会塞车,这事每天都会发生。
还好,今天似乎还顺利!
押解车拐过临潼路口,已经准备驶入中山路。
临潼路是二车道,中山路四车道,只要进入中山路,基本就通行无阻了。
嚓——
“扑街,怎么开车的?”
“阿德,什么事?”
驾驶押解车的同事叫方德,赵子刚从胡思乱想中抽回神,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车一下急刹,身体惯性前仆,眼角余光看到一个头戴面具的身形修长大汉,从过往人群车辆中慢慢冒了出来。不,这个人仿佛自来就在那里一样,嘴角上扬,带着僵化般的笑意,加以鬼怪面具,整个人冷冷的,象从地狱走出来,令人心底泛寒。
还未待他反应过来,就听——
“砰砰砰——”
枪声大作。
“劫匪!”他脑海反应过来时,押解车上号称防弹的玻璃已经被轰成了碎片,他下意识双手护头面,疼痛接踵而来,他知道恶运当头,必须自救,出于本能,他第一时间便解开安全带,最后向侧趴倒,然后晕了过去,不知生死。
同一期间,两侧玻璃都被轰碎了,一个戴着面具的劫匪冲上车,熟练地打开车门,审慎地用枪察看驾驶室两个人的死活。
同一时间,只能从里面打开的尾仓竟不费吹灰之力被人强行撬开,专业程度吓人一跳。一颗手雷随之掷入,掩上门,“轰隆”一声,押解车为之一振。
解决掉押解员,负责车后的三个劫匪其中之二,快速冲进车内抬下银箱,丢进一辆两厢车的尾部,然后三个劫匪跳上车呼啸而去。
呜——
警笛长鸣。
四车道的大街在下班的车流中显得并不宽敞,一辆黑色如龟壳一般的庞大五门两厢车的身影在大街上呼啸,横冲直撞。街上车辆纷纷躲避,但难免殃及池鱼,接连发生无数碰撞交通事故,就连停在路边的车辆也未能幸免,这下子,修理行业有得忙了!
这天注定了不平凡,起码对君止戈是这样子,他刚扶正了刑警队长的职衔,意气风发地要请同事们去大涮一餐,还在路上还未接到报警电话,就听到枪声大作从隔街传来,职业的素养告诉他出大事了,下意识便令手下驱车前往。
还未接近临潼路口,一辆两厢车擦边而过,君止戈看到了车内有人正在解面具,也正往这边看,可惜对方车速飞快,车玻璃着色略深,对方脱面具的动作到一半就停止了,看不真切。
如果迟一刻就好了,君止戈很奇怪自己冒出的古怪念头。
不过,驾驶员没有戴面具,三十出头的年纪,样貌像一头猛兽,天生一副恶形恶相,大概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现时这么一幕,一瞬间竟失神楞了一刻,车子接着似是不受控制地狂飙起来。
“掉头。”君止戈敏感地察觉到什么?事实上那驾驶员他也看不真切。
不用君止戈嘶吼,司机向阳的职业敏感已在快速反应中。
“沈大炮,你们不用跟来,快去事发现场看看怎么回事?”
“……马局,我需要支持……”
……
在人来车往的大街小巷上狂奔,其惨烈程度可以想象。
君止戈从最初的激动很快平稳下来,他冷静地交代着,命令向阳紧紧地跟上,但不敢迫得太紧,因为这时候是下班时间,按规定他们都不能配枪,和这些公然抢劫的悍匪拼命,完全没有防御能力,除死无他可说。
结果追了两条街,在毫无反抗力下,车被打爆了胎,撞坏了一间商铺面。
君止戈铁青着脸,久久不能惜怀。最后爬下车,看着眼前撞坏了的铺面头大,还没来得及庆升职就来了这么一出大头佛,都不知道该怎样收摊?如何向上级交代?
二
翌日,君止戈被召唤来局长办公室,一顿臭骂自然是少不了的,他硬着头皮听,他知道这时候最好什么都不要说,忍忍就过去了,还要对方帮刷屁股呢!
局长姓马,马卫国四十出头,一表人才,当兵出身,私底下儒雅腹黑,好脾气得很,可自从升迁过来这个局之后,没少发脾气,而且大多数是冲宫永逸来的;没办法,这小子是一副当警察的好材料,但也是一个惹祸精。
好不容易等到徐局长骂累了,口干喝茶的时间,君止戈连忙说了几句好话,赶忙岔开话题:“马局,不是说今天有几个新人来报到吗?我二组正好缺人,是不是安排两三个给我,最好都要女同事,二组是阳盛阴蓑,工作不给力啊!”
“你想得美,本市才分得十个名额,局里两个,其他都分落基层,本来你二组一个都分不到,但不知上面哪位大神出面,指定其中一个跟你,你就偷着笑吧!”
“马局,这又是怎么回事?”君止戈纳闷:“我可是身家清白,没上头这层关系啊!莫不是哪位领导的……”
“别胡思乱想,如果说只是来镀金,断不会选择你那一组,在系统里谁不知道你是出了名的大麻烦。”马局苦笑:“好了,言归正传。小君你也年纪不小了,该是想想你自身处境的时候了!你也该听到一些风声吧?我最多呆到明年三月份就该退位让贤,下一任可不一定有我这么好说话,你有没有想过收敛一下你的处世作风?”
“马局,你不是往省里升吗?”
“远水救不了近火。”
“您老可以捎带上我呆啊!”君止戈嘻皮笑脸。
看着不在乎的君止戈,马卫国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搭腔,突然道:“小君,我有办法可以让你自在一些,免去太多的管束,你要不要试一试?”。
“什么办法?”君止戈心动,他自己知道自家事,再怎么不在乎也不能真的什么也不在乎吧?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的想法。
“在我离开之前,我尽量把你推到副局的位置,怎么样?”
君止戈吓了一跳,他才现时这个位置多久啊!好似昨天才宣布任命,今天才坐了——好像一会吧?真正的未坐暧哩!到明年三月不到半年时间再跳多一级,这想法有点疯狂。
马卫国满意地看着宫永逸的表现,这么多年能唬住宫永逸的状况很少:“小君,我认真的。只要你能依我一个条件,上位指日可待。”
“哗!”君止戈瞪眼,一副惊吓的表情,久久才问:“你是当真的。”
马卫国似笑非笑点点头:“官场上的事说了你也不懂。怎样?”
“什么条件?”
“在年底前结婚。”
这个条件君止戈只能张开嘴而说不出话来,他知道条件不会容易,可这真的戳中了他的死穴:“非得这个条件吗?”
“你以为我说笑吗?”马卫国认真地说道:“如果你早结婚就不至于混到今天才坐上这个位置,早在几年前你就有机会,可惜被上面领导以不够成熟生生抹杀了,你知道为什么了吧?那就是结婚也是成熟的一个标志。你想想,我相比你大不了几岁,并不比你出色,为什么就比你行呢?可能你会觉得你没有我的政治敏锐和关系,可你要知道,有时候这并不决定一切,比方说:你有我这关系啊!我需要你的能力。亦不怕老实和你讲,我这次升迁与你这几年出色的表现分不开的。否则就算我关系再过硬,还有其他关系比我更过硬的人。”
君止戈听得有点混乱,他对升官的兴趣不浓,但兴趣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毕竟实权在握对自己的环境控制总会相对有利,所以他并不反对往上爬。问题在于他对结婚完全没底气啊!他三十岁后已经相亲了无数次,最近一个相处得来的女朋友也于一个月前分了,要在年底三个月多的时间里脱离单身,难、难、难!
“笃笃笃”
门外适时的敲门声打断了君止戈混乱的思索,马卫国无奈一笑,知道急不来的,这事不到他来控制,摆正面孔,平静地叫:“进来。”
“马局。”进来的是一个女孩子,标准的微笑,标准的敬礼:“罗纤雪前来报到。”
“纤雪啊!”马卫国一脸熟络的笑脸,用一副君止戈鄙视的,一直摸不透的表情表示欢迎:“你来得刚刚好;来,过来。”
君止戈不是鄙视马卫国的为人,其实是不屑于马卫国的态度,因为他君止戈是永远做不来的,他甚至怀疑自己这里面还有几分妒忌在。
“纤雪,这位就是君队长……”
“您好,君队……”
……
君止戈完全不在精神状态,眼前两人说了些什么话?他根本上听进耳的没有几句,失魂地直直把罗纤雪看了个耳根红。
“小君——君止戈——”马卫国不得不吼叫着让君止戈回魂。
君止戈摸摸鼻尖苦笑,他带着询问的眼神看马卫国,马卫国没理会,对着罗纤雪竟自笑说:“这几天你就跟着君队长熟悉一下环境;生活上的,需要什么让宫队长帮忙。”
“是。”罗纤雪爽朗地应和。
“小君,近段时间工作忙吧?”马卫国眼内闪着一丝狡光,并没有让罗纤雪出去,非常自然地问。
“还好。”
“家里呢?”
君止戈心里打鼓,这老狐狸又想干嘛?不是想让自己查昨天哪单子事吧?这是二队的案子,他插手好吗?
“马局,你不用单单打打的,直说吧!”
“三天后你到环城县局去调研,为期一个月。”
“什么?”君止戈赶忙说:“不去。马局你——”
“这是命令,也是组织决定的……”
说到底,君止戈那是马卫国的对手,带着罗纤雪没了脾气走出办公室,往队里走。短短的路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往他俩人身上扫。
他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因为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而罗纤雪似乎也已经习惯了成为瞩目的焦点,很是平静地跟随在身后,始终如一地保持着微笑。
……
三
林波坐在包间内的角落出神,他想了许多许多,他想到了从前,一直想到几天前的情景,但他并不敢去想象那后果。
那件事他一直收在心底,他不敢对任何人说,包括眼前这些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那班过江龙是疯子。
他怀疑自己暴了光,可奇怪的是,警察方面一直风平浪静,什么风声都没透露出来,似乎这件事情从来就没发生过。
林波承认自己是一个胆小的人,每个人都知道他谨小慎微,除了应酬,他基本上很少出去鬼混,只有象今晚这种情况是例外,每月和几个亲如手足的兄弟出来聚会一下,否则,他断不会离开堂口。
这班兄弟都是随他出生入死,身经百战打下这片地盘的功臣,身手都非同一般,不过,今晚一班兄弟只来了六个;其实加上他自己,实力足够强大了。尤其是坐在一旁和小姐们打得火热的老七,这小子身上任何时候都佩着一把绝不是唬人的家伙,就算是警察也有得一战。
可是,不知为了什么?林波他总觉得今晚心神极不安宁,所以人还象是往常一样,依旧安静地坐在以前坐开的角落里,仿佛这样才能平熄一些莫名产生的情绪。
这会,他摸摸自己的脸庞,想家了!想到他那白白净净的老婆,可比那些陪酒小姐要强上百倍,忍不住嘴角就微微上扬。
至今林波都想不明白,他老婆怎么就会看上了自己,并下嫁一个一穷二白的人;想到这里,不自觉地又摸了摸脸,这个习惯他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养成的,眼睛里尽是柔柔的光,今年回家一定要问问才行。
林波叹了一口气,其实他真的不敢问,因为他想到了以后,可他还有以后吗?现在的日子提心吊胆,身不由己,不由得双眼一片迷惘。
此时,包间的门蓦地打开了。
老三的歌声因此而打住,林波警觉地看着进来的人。
五个人鱼贯而入,并顺手关上了门。
自己人!林波松了口气,阻止兄弟们妄动,自然地站了起来向前迎了上去。
走了几步,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对,他并没有约对方过来啊?而且帮中兄弟知道他与对方关系的也好似没有几个。
意识到不对路,但思路跟不上,脚下没法子停下,何况这个场是自己的地盘,这些过江龙还构不成威胁,没必要露怯。
“龙头,怎么回事?”
为首被称呼为龙头的是一个典型的彪形大汉,林波已经算高了,但对方看来比他还要高少少;不过,不站在一起是很难分得清孰高孰低。
“波哥。”大汉高大,却长得斯文秀气,不知道的人必会被他的外表所蒙蔽:“小弟有件急事就教,只好充当不速之客,有怪莫怪。”
“那里话,都是自家兄弟,怎么会呢?”林波嘴巴是这么说,心底里可不敢认这班兄弟,他知道对方的底细。这几个人就是江湖流传甚广,神出鬼没凶残暴虐的悍匪团伙——“鬼盗”。
鬼盗从未有在官方落案,每次作案都干净利落,不留后患,认识和知道他们的人少之又少,而林波却是其中一个,这件事连身边兄弟也瞒下了。
不是鬼盗的时候,鬼盗的魁首叫龙不悔,他温文地说:“这事情可大可小,请恕兄弟事急从权。抱歉!”
鬼盗其他几人都散布在门旁,显得非常小心。当然,这是最正常不过,来到别人的地盘,那能不小心防范意外,所以没有人觉得奇怪。
但,林波却率先发现有些不对劲,似乎对方忽然少了那么一个人。少了谁呢?一时竟然想不起来!
“什么事说来听听?只要能办到的,兄弟决不会推辞。”
“谢啦!”龙不悔在笑,笑得委开心,很真诚。
笑得林波觉得这笑应得有点怪异,他认识的龙不悔好像从来都未这般笑过,同时想起了对方忽然从视线中消失的那个人。
对!不见了从来只站在龙不悔身后的那个影子,外号“影子”的悍匪梅方。
“呃”
林波突觉一阵心痛,不由自主地哼出声来,他看看胸前透出的利刃,鲜血如泉涌,脑袋“嗡”的一声,眼前发黑,不甘心地问:“为什么?”
声音细小得听不到,但身后的“影子”却听得一清二楚,俯首耳边凶狠地道:“你出卖我们?”
“我没——”林波竟然还能分辨,虽然小声得就连“影子”都几乎听不到。
“你找鬼说去。”
……